羅伯特·梅納德·波西格
羅伯特·梅納德·波西格(1928年9月6日生於明尼阿波利斯)是美國作家與哲學家,他最著名的作品是1974年所著的《禪與機車維修藝術:人類尋找自我的奇妙心靈之旅》(ZenandtheArtofMotorcycleMaintenance:AnInquiryintoValues)一書,該書在全球銷量達五百萬本以上。
禪與機車維修藝術
感悟
禪與機車維修藝術
http://hi.baidu.com/sogwhite/blog/item/73279e18edee150e35fa41b6.html
據說一個人智商高低的表現之一就是想像力豐富與否,而想像力是否豐富的表現之一是能否將兩樣毫無關係的事物聯繫起來。這是一個追求矛盾的過程,因為既然毫無關係,就應該沒有聯繫,如果有了聯繫,便是無中生有,顛倒黑白。
我曾經把瘋狗群毆和柯林頓在白宮演說規為一類,因為他們都用嘴巴乾活,但許多年以後我找出了兩者間一個本質的不同,那就是,柯林頓現在下崗了,沒機會再到白宮耍嘴皮子,而瘋狗想什麼是時候群毆就什麼時候群毆,這也是職業和業餘的關係,不能馬虎。
另外可以尋找聯繫的,是禪與機車修理。在大雅與大俗之間尋找聯繫是一件考驗意志的事。我找到的結果是,禪宗的頭頭叫達摩,此“摩”即機車之摩。當然你會說我這是強詞奪理,但誰也不能保證達摩出家前沒騎過機車或修過機車,更有可能,他出家後雲遊四海時,便時騎著本田125的。在你的印象中雲遊只能騰雲駕霧,雲里來霧裡去的,這很正常,但這並不能證明出什麼,只能說明,你這人想像力貧乏,從而推論,你這人智商恁低。
我們可以做這樣一個構想:某一天一個小後生騎著山葉狂飆,突然走了狗屎運,發動機熄火了。小後生跳下車破口大罵:王八蛋這輪子怎么不動了呢!這時一邊的一個小禿頭(許多年以後踩知道他叫達摩)說:非輪不東,實乃施主心不動。小後生正在氣頭上,一聽更是火上加油,便撲過去一個右鉤拳打在達摩的左臉上。達摩修養再好也不高興啊,便捂著腫起的左臉說,小朋友你怎么亂打人呢?你打人什麼地方不好打怎么偏打臉呢?你看我的牙……
這個時候小後生說了一句決定達摩一生政治方向甚至影響到後代子孫的話:老頭,不是你的牙在動,而是你的心在動。
達摩一躍而起握住小後生的手,連道:孩子,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小後生原以為自己的手骨被他一捏已悉數盡碎,不由大駭,但抽出一看還是細細嫩嫩,完好無損,心想莫不是一拳把這糟老頭給打瘋了?正欲溜之大吉,忽見達摩蹲下身,擺弄起他的山葉來。
當然,在這裡我把達摩定義成一機車修理者,而非一機車車手,這是有原因的:
1.修理更接近思考;
2.騎只是一個現象,一種對物質的使用,而修,便觸及物質深處,即有精神探索之意味了。
於是達摩用純手工的技巧,修好了小後生的山葉。油門一轟,那輪子又轉起來了。達摩對小後生分析說:人生如此,一輪迴耳!世人皆在離心與向心之間掙扎,熄火便是一個超脫和升華的過程,但標誌著死亡。人千辛萬苦所尋覓的,是另外一種形式。
我們知道,達摩所說的“另外一種形式”,便是禪了。我們也知道,任何一種哲學體系的提出和確立,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但禪宗是例外的。當然我不是否定禪學發展的源遠流長,而是強調,禪宗的思想轉變更具有突發性,即所謂的“頓悟”。用兩種病做比喻,則其它哲學和主義是癌症,而禪是心臟病。前者是一個個癌細胞積累至爆發的過程,而後者,雖然又後天的原因,但決定性因素是先天的,即所謂“佛性”和“緣分”。世上不乏一夜悟禪的高僧,剃了毛髮,一切便改頭換面了。
機車修好後,那小後生忽也大徹大悟了。所謂禪的突發性使他在車輪轉動之間看到了肉眼看不不到的東西。就是說,他開法眼了。我們可以把這件事理解成一個契機,對小後生和達摩影響深遠的契機,否則,就不能解釋那輛山葉為何早不熄火晚不熄火偏偏在達摩跟前熄火。
小後生的事跡這裡不多將,只知道他後來也出了家,法號好像叫玄奘。我們只關注達摩的經歷。據說達摩在這件事後情緒不穩定,曾作詩一手:
引擎熄火,心中有魔。
人世蹉跎,有話莫說。
走下摩托,立地成佛。
牙齒脫落,終成正果。
這說明達摩是會作詩的,而且是才華橫溢。但他後來入道後就不寫詩了。這不表示他在退化,或者不幸染了老年痴呆,而是表明,詩同禪詩無緣的。
因為禪是絕塵的,而作為形象語言表述的詩,是人世的,是生活化的。可以說,所有的詩人都是性情中人,寒山、拾得拾例外,所以他們的詩與其說詩孤高飄逸,不如說根本就是一組鋒機。因此,佛門為保障清靜,不但要酒色財氣四大皆空,也要戒詩。
我總覺得禪是一種變相的象徵主義。然而什麼是象徵主義?凡是與象徵主義之類有關的問題都是傷人腦筋的,我們無法解釋,就用一種籠統的概括來期滿別人,來掩飾自己的無知。比如說,對上述問題的回答是:象徵主義是夢的文字。這等於沒說。別人又問什麼是夢,那你就得搬出弗洛伊德,甚至再扯到阿基米德。同樣,還有意識流,可以說,意識流是鏡子中的影子。兩者都讓人頭痛。後者還曾一度影響過文學界中頗具禪佛豈知的汪曾祺,所以三角關係尤其複雜。但意念中的存在和虛無是它們所共同關注的。
關於達摩的詩,我還可以舉出一首:
夢你尋你千百度,
疑是嫦娥伴玉兔。
徘徊窗前幾百步,
一生最恨鐵窗戶。
不難看出,這首絕句寫於達摩情竇初開之際。愛情是個奇妙的東西,原來此文題目我擬的是“愛情和國民生產總值”,後來改了,是因為愛情是一個我難以迴避的問題,所以儘量不讓它顯得招搖。然而達摩卻成功地迴避了,這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心態問題。
應該指出,達摩迴避愛情不是因為愛情有毒。達摩發現,不管是愛情的最初目的是如何出世,到最好,總也會被生活化。這是由於個體生存於社會中。如果要有出世的愛情,就必須有出世的人。於是世上最偉大的結合是:和尚討尼姑。但這又同佛門中的斬斷七情六慾相違背,於是愛情越發神秘起來——“問世間,情為何物?”
下面這段文字同達摩的夢中情人有關。在達摩家附近,有一幢豪宅。達摩感興趣的不是豪宅,而是豪宅邊鑲著的一間小房屋。達摩是單純的,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小屋中住的,是一位千金小姐,因不屑豪宅內珠光寶氣庸脂俗粉,便另闢一間作為香閨書房。達摩甚至能夠想像在書香漫漫的房內,小姐一個人挑燈夜讀。
於是達摩害了單相思,整天整夜在小屋旁溜達,只恨小屋的鐵窗戶又高又太牢固,否則像達摩這種人說不定會趁夜色茫茫便趁虛而入。情愫在心頭繚繞,飄出來,就成了上面這首詩。
後來事情的發展和轉變頗具偶然性。達摩無意間聽人說起,那豪宅旁的小屋,是一個精緻的豬圈。這個打擊對他說無疑是致命的,有詩為證:
夢裡尋你千百度,
怎知小姐原是豬。
愛恨綿綿終入土,
惟聞墳中遊魂哭。
我們應該把這個變故當作達摩悟道的關鍵。因為當紅塵人不戀紅塵時,他的生命就會靠近一種純淨的方向。儘管達摩並未看破紅塵,他看破的,只是那扇窗戶。
達摩對現代詩也有所涉足,代表作詩這樣的:
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我整一整麻袋,
帶走了很多白菜。
我們可以推斷,這首詩的背景是達摩去偷白菜。這說明了一個極易被人忽視的存在——達摩他開始吃素。遁入空門者都是食素,這並非表明他們有先進濃厚的環保意識,他們只是不願殺生。但我們知道,番薯和老鼠一樣,也是有生命的。顯然他們對生命的認識是膚淺而又片面的,眾生平等這一理論尚停留在初級階段。這個不好的現象和習慣,造成了和尚們一個個營養不良而且纖維素囤積。有人甚至懷疑高僧留下的舍利子只是纖維素形成的結石。
後來達摩便帶這滿腦子的“是即是,是非是,是本非,非亦是”踏上了通天大路。他所受的肉體傷害(比如說那幾顆鬆動的大牙)和精神傷害(比如說那頭豬)是深重的,所以他要找一個和平的世界。達到安詳這種境界要付出的代價是涅槃的,其實就是指死。佛教把生死當成是磨難,把死當成超脫,看似樂觀豁達,實為消極頹廢。我們應該知道,任何意義上的宗教,都是消極的。
對紅塵,首先要看破,看不破的話,就忽視它,再不行,就藐視它,還不行,那只能忽視它的存在了。這是最高境界,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要看一個人的“佛性”如何。如果你真的是有緣人的話。即使你開著山葉衝進茅坑,也會發現,邊上坐著的,正是達摩。
最近很慢很慢地在看一本書,看了差不多一個月了,才看了78頁。有時候一天看兩三頁,有時候一放好幾天,碰也不碰,幾乎忘了它的存在。但我一直沒有放下它。
這本書叫《萬里任禪游》,副題是《人類尋找自我的奇妙心靈之旅》。
這樣的題目,無論如何也不像一本小說。
不過,這確實是一本小說,雖然它確實不像是一本小說。它沒有什麼情節,瑣瑣碎碎,絮絮叨叨,寫一個男人騎著機車在美國遊歷的十幾天經歷,裡面夾雜了大量機車維修方面的技術術語、流程,可以說乏味之極。
這是一本美國人寫的小說,原書名直譯過來是《禪與機車維修藝術》。我更喜歡這個本來的名字。不知道譯者為什麼不用?《萬里任禪游》,多餘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得很仔細,而且一點不覺得乏味。我看得確實慢,確實會反覆放下,但那不是因為看不下去,而是因為被觸動。
我看書會這樣,一被觸動,就停下了,就去做別的什麼洗洗涮涮的事去了。這樣一來,那被觸動的,就永遠處於一種模糊狀態。我好像挺喜歡這種模糊狀態。
不知道是在逃避什麼?逃避清晰化?逃避固化?還是,這根本是一種智力或者說意志的缺陷?
到目前為止,感覺還不錯。很多書,看到三分之二處,就已經沒有意思了。到目前為止,這本書還沒有讓我這樣,好像它還有更多的可能性。誰知道呢,才不過78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