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況
民國初年,威遠新場一帶的“地火”現象引起地質專家的極大興趣,開始在曹家壩、新場、卡房店一帶勘探。
1940年,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派隊到曹家壩火井坡鑽探,這是首次使用現代技術在威遠縣境內為找“地火”開鑽的第一口井(威1井)。在二疊系陽新統地層中發現微量天然氣和滷水。建國後,國家加快了找油找氣的步伐。1956年,在威1井南偏東18.56米處鑽威基井。後不斷勘察深鑽,發現有氣藏和油氣結構。1964年, 四川石油管理局派地質隊到威遠復鑽威基井,出現漏氣、井噴,這是四川盆地首次在震旦系獲得工業氣流,也是國內首次在最古老的地質結構層發現氣藏。後又在二疊系陽新統發現新的氣藏。這顯示出威遠和四川盆地有良好的天然氣開發前景,引起了國家石油部的高度重視,遂派四川石油管理局陳李中帶領相關人員到威遠籌備 “石油會戰”。同年,毛澤東主席和黨中央提出了“三線建設”的重大戰略。1965年6月,四川“石油會戰”領導小組成立,會戰指揮部暨四川石油局機關5天之內從成都遷到威遠新場紅村辦公。當時到威遠參加石油會戰的鑽井隊、作業隊、高等院校師生、解放軍轉業幹部和威遠民工達5000餘人。
威遠氣田的發現,引起了黨中央、國務院領導的極大關注。1965年11月到1966年4月的半年時間,黨和國家領導人鄧小平、彭真、李富春、薄一波、賀龍、彭德懷等先後到紅村視察。
紅村石油會戰在眾多領導的重視和關心支持下取得了突破成果。探明天然氣儲量達400億立方米,屬底水襯托的裂縫性氣藏。原始氣水界面海拔-2423米,含氣面積219平方千米,氣藏厚度240米,屬當時全國最大的單一氣田。累積完成鑽井144口,1976年產氣量達11.57億立方米,最高日產高達373萬立方米,當時屬於全國產量最高的單一氣田。鋪設了威遠——成都,威遠——青白江,威遠——樂山、五通橋,威遠——瀘州的大管徑地下輸氣管線4條,總長534.62公里,將威遠氣田淨化後的優質天然氣通過川南、川東、川西的輸氣網路送往國防、民用單位,為四川的經濟發展和國防建設立下赫赫戰功。
紅村五十年
紅村,是一個三線建設時期在四川新出現的一個地名。有很多傳奇人物曾在這裡停留,包括鄧小平、彭德 懷、賀龍、彭真、薄一波、粟裕都曾親赴現場,為紅村打氣!
50年前的1965年夏天,一場轟轟烈烈的“石油大會戰”在這裡打響,當時的石油部副部長張文彬坐鎮紅村第一線指揮,大慶、玉門等地的精英也調來支援,荒蕪的山村迅速建起了上千棟房屋,上萬人在此工作生活,這裡每天都是彩旗飄飄,紅歌嘹亮。
50年後的2015年夏天,來到紅村,宛如隔世。絕大多數房屋已被毀壞,處處是殘垣斷壁。從破敗的角度來看,
紅村“死了”,但仍有一人守著這座廢城,他是當年萬人會戰隊伍中惟一留下來一直住到現在的人——廖宣州。紅村50年的繁華、淒涼,他都是目擊者。
尋路:廢墟上的文物保護單位
紅村位於威遠新場。威遠當地人對這裡沒太大興趣,這裡道路破敗,景致平常,離這裡不遠的石板河才是夏季大家愛去的地方。石板河有一段河床是由整塊石板岩石構成,平坦乾淨,河水清淺而平緩,在酷暑中溯溪而上,就能在炎熱中享受清涼。如今周末時間,河裡的人密密麻麻,快要趕上春熙路了。
而紅村是冷清的,上山的路是只有兩三米寬的碎石路,野草叢生,時不時能看到一截石板台階,或垮了一半的牆壁,偶爾也能看到幾棟比較完整的房屋。這裡的房屋和四川傳統民居有明顯不同,它的牆體主要是石頭和黏土,但其石頭並不規則,這是用乾打壘(一種簡易的築牆方法,在兩塊固定的木板中間填入黏土)的方式修築而成。顏色也不是四川常見的青、灰、白色,而是比較鮮亮的土黃色,這是一種在西北常見的顏色。
我們的車只能開到半山腰一處平地,從地面依稀可辨的白色瓷磚線可以看出,這裡以前是一個籃球場。再上面是蓄水池和一片片玉米地,如果走近會發現,這些玉米地的位置以前應該是房屋的屋基,其邊緣還有水泥和石頭硬化的痕跡。
夏日午後,知了鳴叫,而四周聽不到人聲,假如不是有一塊2012年豎立的四川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紅村石油會戰舊址”這塊牌子,恐怕不會有人覺得這裡有探訪的價值吧。
造訪:一位老人五十年的堅守
甚至想通過照片了解紅村都不行,廖宣州曾有一張紅村的夜景照片,“房子依山而建,晚上看起來特別漂亮,我們都說像小重慶。”這張照片被水打濕之後,紅村所有的場景,只留在廖宣州的腦海里。
但曾在這裡住過的人,對這裡的情況如數家珍,“衛生所、招待所、麵包房、四合院、三合院、電影院、舞廳……”房子不在了,但在什麼位置,有什麼故事,都記得一清二楚。
而對更多的人來說,住在這裡的廖宣州正在代言紅村。他見證過紅村的興起,也目睹了紅村的蕭條。他在這裡足足居住了50年,他清楚這裡的一磚一木。即便是老紅村的,跟廖宣州聊天,也是安慰,“紅村沒有消亡,還有紅村的人守在這裡。”
在平日,廖宣州餵雞、釣魚、遛狗、逗鳥,他習慣並喜歡這種生活,現在哪怕出錢讓他去縣城住,他也不會答應,這裡清淨,空氣也好,他已經適應了。
溯源:這裡的地火驚動了中央
紅村是在1965年才出現的地名。在此之前,其所在的新場曹家壩區域就有“異常現象”而被史料記錄。一百年前,當地人發現,這一帶動田間地頭,常冒出一股難聞的氣體,著火即燃,躥出藍幽幽的火苗,人們就用它燒水、煮食、取暖,並稱之為“地火”。
威遠的“地火”引起了地質專家的極大興趣。1930年代,地質專家譚錫疇、黃汲清等人先後到威遠考察,推斷這裡埋藏有石油和天然氣。但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要找出地層結構複雜的威遠“地火”實非易事。
抗戰時期,國民政府派隊到曹家壩鑽探,鑽至1200多米時,只在二疊系陽新統(中國地層系統的專名,現已停用)地層中發現微量天然氣和滷水,遂停鑽。新中國成立後,地質工作人員重啟了鑽探工作,在經歷多次失敗後,於1964年發現氣藏,測試日產量高達7.8萬立方米。
在當時,西南三線建設正拉開序幕,在威遠的發現立即引起了中央的重視,於1965年初要求石油部在四川搞一次“石油大會戰”。這次會戰的級別非常高,石油部副部長張文彬擔任會戰指揮部指揮長,大慶、玉門等其他油田的精兵強將被抽調入川。
在成都指揮肯定不如在現場指揮,於是指揮部和相關的機關決定放在新場的一處荒山坡上。負責通訊保障的廖宣州就這樣跟著來到了指揮部。
建設:傳奇人物現場鼓勁打氣
廖宣州還記得第一次到曹家壩這座山上的情形,那時這裡完全是一片荒山,一條路都沒有。本來,山腳下是一片狹長的平壩,在這裡修房子的話,大家不用爬坡上坎,比較輕鬆,但為了少占良田,指揮部還是決定將領導機關設在山坡上。
參加會戰的建設者先修房子,就地取材是他們的傳統,威遠這邊石頭多,於是就炸開岩石,用碎石壘起,這樣修房子的速度非常快,廖宣州從工地經過,每天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房屋的建設可以用神速來形容,一棟平房快一點的話,只需要兩天就可以修好。所以,如果有幾天不來指揮部的話,就可能會認不得路。
最先來到的領導人是鄧小平,他與薄一波、粟裕等人在1965年11月到石油會戰現場,廖宣州當時還看到了鄧小平本人,而在其走後,這裡也被命名為紅村了。次月,彭德懷到紅村視察,並參觀了修建的住房和辦公用房。1966年,彭真和賀龍也先後來到紅村,一個建設項目短時間引起這么多領導人到現場打氣鼓勁,這在當時也不多見。
小小的山村,一下子湧進了幾千人的修築隊伍,大家拿起鋼釺、二錘、鋤頭,破石頭、平場地、搭工棚,威遠當地人也幫著燒石灰、修築簡易公路、建房挖溝。最先修好的是山腳的幾十棟房子,所有的房子修好後立即住人,一個12平方米的房間,至少可以住16個人,中間再擺一張桌子當辦公桌,一舉兩得。
往事:激情燃燒根本停不下來
萬人誓師大會是當年“石油大會戰”的一個高潮,參加萬人大會的,是從大慶、玉門、青海、華北等全國各油田調集來鑽井、測井、試油、機修、供應、醫療的隊伍。當時提出年產天然氣70億立方米,為的是學大慶苦幹實幹的精神,鼓舞幹勁,大造聲勢。
各礦區、各工地的口號聲此起彼伏,各油田的隊長們爭相搶話筒表決心。廖宣州專門守在那裡,負責管理音響和話筒。台上本來只有4支話筒,按照規則,應該是一個一個依次來,可是為了爭到發言機會,沒輪到幾個人發言,就亂套了。隊長們接二連三上台爭著發言,到後來,乾脆是誰搶到話筒誰就發言,因為人太多,話筒被搶壞了好幾個。
紅村很快就建好了,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房子,錦旗和標語滿山都是,到了晚上,整個山村燈火輝煌。在紅村,生活基本以工作為主,廖宣州從1965年到紅村,直到1969年才有假可以休,“我是負責通訊保障,一天工作時間常常是17、18個小時,從早上8點開始,就要檢修線路,那時電話常出故障,一會兒山腳、一會兒山坡。晚上指揮部要開電話會議,我更是不能離開,一直待到深夜,而這個會議室服務員是不能進的,所以我還要客串服務員,端茶送水,電話會結束後還要打掃衛生。”
據說,當時在紅村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高強度、快節奏,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根本停不下來。”而會戰的成果是顯赫的。1966年年底,威遠構造探明儲量達400億立方米,這次會戰找到了四川第一個陸上整裝大氣田——威遠氣田。
時光:他或許還在等隊伍回來
在幾千上萬人的紅村,吃飯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每個小單位都有自己的食堂,有自己的飯菜票,這些飯菜票不能在其他食堂流通,所以到飯點的時候,必須趕回自己單位的食堂。有一年除夕,廖宣州錯過了飯點,他於是上旁邊的小鎮去覓食,去了才知道,除夕這天,這裡的店鋪只做上午的生意,下午和晚上都關門過年了。
但當年的紅村在周圍老百姓心中,是個神聖的地方。這裡的工人地位高,這裡常常放露天電影,在全國流行穿解放軍服裝的大氣候下,這裡卻流行穿紅衣服——石油工人的工作服,常常有當地人花錢買紅村人的工作服,然後穿著在街上得意地走來走去。
到上世紀80年代,氣田產量開始下滑,威遠氣田慢慢淡出人們視線,為油氣而建造的紅村,也慢慢走向衰敗,離開的人越來越多,曾經一度上萬人的紅村,慢慢變成人煙稀少的野村。2003年,紅村遭到破壞,《中國石油報》這樣寫道:那年夏天……一排排見證紅村艱苦創業的乾打壘房子被夷為平地,一周之後徹底消失。
作為一個退休老頭,廖宣州沒法阻止事情的發生,但他卻又覺得,這么一個地方,不可能就這樣完了吧,早晚還得要有人守護。於是,當年那上萬人的隊伍中,他成為其中惟一留下來的人。
他在這裡,看到會戰舊址成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也看到紅村當年的工友和在這裡長大的紅村二代回來故地重遊,很多人都流淚了,當年生活、戀愛、結婚、生子的地方,從衛生所、大禮堂,到電影院、舞廳,都不在了。只有坐在廖宣州門口的破椅子上,聊聊當年,體會“人是物非”。
但廖宣州還在期待,前幾年這裡搞頁岩油探測,他發現紅村又不時有穿紅色衣服的石油人來來往往,他向每一位到紅村的石油人問同一個問題,“紅村是不是又要會戰了?紅村是不是又有希望了?隊伍是不是要回來了?”
我們向廖宣州告別的時候,他突然跟我說,“我不離開這裡了,死了也埋在這裡,就守在這裡啦!不離開了!”他最後搖了搖頭。
廖宣州正在代言紅村。他見證過紅村的興起,也目睹了紅村的蕭條。他在這裡足足居住了50年,他清楚這裡的一磚一木。即便是老紅村的,跟廖宣州聊天,也是安慰,“紅村沒有消亡,還有紅村的人守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