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衛輝戚生[1],少年蘊藉,有氣敢任[2]。時大姓有巨第,白晝見鬼,死 亡相繼,願以賤售。生廉其直,購居之。而第闊人稀,東院樓亭,蒿艾成林,亦姑廢置。家人夜驚,輒相嘩以鬼。兩月余,喪一婢。無何,生妻以暮至樓 亭,既歸得疾,數日尋斃[3]。家人益懼,勸生他徙。生不聽。而塊然無偶[4], 憭栗自傷[5]。婢僕輩又時以怪異相聒。生怒,盛氣襆被,獨臥荒亭中,留燭 以覘其異。久之無他,亦竟睡去。 忽有人以手探被,反覆捫 [6]。生醒視之,則一老大婢,攣耳蓬頭[7], 臃腫無度[8]。生知其鬼,捉臂推之,笑曰:“尊范不堪承教[9]!”婢慚, 斂手蹀躞而去。少頃,一女郎自西北隅出,神情婉妙。闖然至燈下,怒罵:“何處狂生,居然高臥[10]!”生起笑曰:“小生此間之第主,候卿討房稅 耳。”遂起,裸而捉之。女急遁。生先趨西北隅,阻其歸路。女既窮,便坐 床上。近臨之,對燭如仙;漸擁諸懷。女笑曰:“狂生不畏鬼耶?將禍爾死!” 生強解裙襦[11],則亦不甚抗拒。已而自白曰:“妾章氏,小字阿端。誤適 盪子,剛愎不仁[12],橫加折辱[13],憤悒夭逝,瘞此二十餘年矣。此宅下 皆墳冢也。”問:“老婢何人?”曰:“亦一故鬼,從妾服役。上有生人居, 則鬼不安於夜室,適令驅君耳。”問:“捫 何為?”笑曰:“此婢三十年 未經人道,其情可憫;然亦太不自量矣[14]。要之,餒怯者,鬼益侮弄之; 剛腸者,不敢犯也。”聽鄰鐘響斷,著衣下床,曰:“如不見猜[15],夜當 復至。”
入夕,果至,綢繆益歡[16]。生曰:“室人不幸殂謝,感悼不釋於懷。 卿能為我致之否[17]?”女聞之益戚,曰:“妾死二十年,誰一致念憶者! 君誠多情,妾當極力。然聞投生有地矣,不知尚在冥司否。”逾夕,告生曰:“娘子將生貴人家。以前生失耳環,撻婢,婢自縊死,此案未結,以故遲留。 今尚寄藥王廊下[18],有監守者。妾使婢往行賄,或將來也。”生問:“卿 何閒散?”曰:“凡枉死鬼不自投見,閻摩天子不及知也[19]。”二鼓向盡, 老婢果引生妻而至。生執手大悲,妻含涕不能言。女別去,曰:“兩人可話 契闊[20],另夜請相見也。”生慰問婢死事。妻曰:“無妨,行結矣。”上 床偎抱,款若平生之歡。由此遂以為常。後五日,妻忽泣曰:“明日將赴山 東,乖離苦長[21],奈何!”生聞言,揮涕流離,哀不自勝。女勸曰:“妾 有一策,可得暫聚。”共收涕詢之。女請以錢紙十提[22],焚南堂杏樹下, 持賄押生者,俾緩時日。生從之。至夕,妻至,曰:“幸賴端娘,今得十日 聚。”生喜,禁女勿去,留與連床,暮以暨曉,惟恐歡盡。過七八日,生以 限期將滿,夫妻終夜哭。問計於女,女曰:“勢難再謀。然試為之,非冥資 百萬不可。”生焚之如數。女來,喜曰:“妾使人與押生者關說[23],初甚 難;既見多金,心始搖。今已以他鬼代生矣。”自此,白日亦不復去,令生 塞戶牖,燈燭不絕。
如是年余,女忽病,瞀悶懊 [24],恍惚如見鬼狀[25]。妻撫之曰:“此 為鬼病。”生曰:“端娘已鬼,又何鬼之能病?”妻曰:“不然。人死為鬼, 鬼死為聻[26]。鬼之畏聻,猶人之畏鬼也。”生欲為聘巫醫。曰:“鬼何可 以人療?鄰媼王氏,今行術於冥間,可往召之。然去此十餘里,妾足弱不能 行,煩君焚芻馬[27]。”生從之。馬方爇,即見女婢牽赤騮[28],授綏庭下[29],轉瞬己杳。少間,與一老嫗疊騎而來,縶馬廊柱。嫗入,切女十指[30]。
既而端坐,首 作態[31]。仆地移時,蹶而起曰:“我黑山大王也。娘子 病大篤,幸遇小神,福澤不淺哉!此業鬼為殃,不妨,不妨!但是病有瘳, 須厚我供養,金百錠、錢百貫,盛筵一設,不得少缺。”妻一一嗷應[32]。 嫗又仆而蘇,向病者呵叱,乃已。既而欲去。妻送諸庭外,贈之以馬,欣然 而去。入視女郎,似稍清醒。夫妻大悅,撫問之。女忽言曰:“妾恐不得再 履人世矣。合目輒見冤鬼,命也!”因泣下。越宿,病益沉殆,曲體戰慄, 妄有所睹。拉生同臥,以首入懷,似畏撲捉。生一起,則驚叫不寧。如此六 七日,夫妻無所為計。會生他出,半日而歸,聞妻哭聲。驚問,則端娘己斃 床上,委蛻猶存[33]。啟之,白骨儼然。生大慟,以生人禮葬於祖墓之側。 一夜,妻夢中嗚咽。搖而問之,答云:“適夢端娘來,言其夫為聻鬼,怒其 改節泉下[34],銜恨索命去,乞我作道場[35]。”生早起,即將如教。妻止 之曰:“度鬼非君所可與力也[36]。”乃起去。逾刻而來,曰:“余已命人 邀僧侶。當先焚錢紙作用度。”生從之。日方落,僧眾畢集,金鐃法鼓[37], 一如人世。妻每謂其聒耳,生殊不聞。道場既畢,妻又夢端娘來謝,言:“冤 已解矣,將生作城隍之女[38]。煩為轉致。”
居三年,家人初聞而懼,久之漸習。生不在,則隔窗啟稟。一夜,向生 啼曰:“前押生者,今情弊漏泄[39],按責甚急,恐不能久聚矣。”數日, 果疾,曰:“情之所鍾,本願長死,不樂生也。今將永訣,得非數乎!”生 皇遽求策。曰:“是不可為已。”問:“受責乎?”曰:“薄有所罰。然偷 生罪大,偷死罪小。”言訖,不動。細審之,面龐形質,漸就澌滅矣。生每 獨宿亭中,冀有他遇,終亦寂然,人心遂安。
注釋
[1]衛輝:府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汲縣。
[2]有氣敢任:縱性使氣,敢做敢當。
[3]尋:即。
[4]塊然:孤獨,單身一人。
[5]憭(liáo 了)栗:悽愴優傷。
[6]捫搎(sūn 孫):摸索。
[7]攣(luán 巒)耳蓬頭耳朵蠟曲,頭髮散亂。形容婦女老醜之態。宋 玉《登徒子好色賦》;“其妻蓬頭攣耳, 唇歷齒。”攣,蜷曲不伸。
[8]臃腫:此據青本,手稿本本作“擁瘇”。
[9]尊范,猶言“尊容”。范,模,模樣。
[10]高臥:高枕而臥。形容安閒。
[11]襦(rú儒):上衣。
[12]剛愎(bì閉)不仁:暴庚專橫,無相愛之心。語出《左傳·宣公十二 年》。
[13]折辱:折磨、侮辱。
[14]不自量:此據鑄雪齋抄本,原作“不自諒”。
[15]見猜:被猜疑。見,被。
[16]綢譬(m0u 謀):猶纏綿,謂情意深厚。
[17]致:招致,招來。
[18]藥王:佛教菩薩名。據傳為施良藥治除眾生身心兩種病苦的菩薩。 見《觀藥王藥上二菩薩經》。
[19]閻摩天子:即閻羅王,又稱“閻羅”、“閻王”。原為古印度神話 中管理陰間之神,佛教沿用其說,稱為管理地獄的魔王。傳說他下有十八判 官,分管十八地獄。司決斷善惡、追攝罪人、輪迴轉世等事。
[20]話契闊:敘談久別之情。
[21]乖離:別離。
[22]十提,十串。提,迷信習俗以紙錢一串為一提。
[23]關說:通關節、說人情。
[24]瞀(mào 冒)悶懊悵(nōng 噥):指病患務神志昏迷,煩噪下寧。《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目赤心熱,甚則苦悶懊儂。”瞀,昏亂。懊儂, 也作“懊儂”,煩躁。
[25]恍惚:神志不清。
[26]聻(jiàn 漸,又讀 jì吉):迷信傳說鬼死為聻。《五音集韻》:“人 人死作鬼,人見懼之;鬼死作聻,鬼見怕之。若篆書此字帖於門上,一切鬼 祟,遠離千里。”
[27]芻馬:草扎的紙馬。
[28]赤騾:紅色駿馬。騮,黑鬣黑尾的紅馬。
[29]授綏:謂授予挽以上馬的韁繩。綏,挽以上下的車索,此指馬轡。
[30]切:按、摸。中醫按脈叫切脈。
[31] (dù杜) (sòu 嗽):同”哆嗦”,顫動。
[32]噭(jiào 叫)應:高聲答應。《禮記·曲禮上》:“毋噭應。”孔 穎達疏:“噭,謂聲響高急。”
[33]委蛻:蟬等所蛻之皮,喻遺留之跡。委,棄。
[34]改節:不守婦節。
[35]道場:此指佛教所舉行的超度亡靈的法會,如“水陸道場”等。
[36]與力:為力。
[37]金鐃法鼓:舉行法會所用的打擊樂器。
[38]城隍:迷信謂護祐城池的神靈。詳見《考城隍》注。
[39]情弊:受賄舞弊的情節。
譯文
河南衛輝府的戚生,年輕含蓄大度,有膽量,敢說敢當。當時一個大戶人家有巨宅,因為白天見鬼,家裡人相繼死去,願意把宅子賤價賣掉。戚生貪圖價廉,便買過來住了。然而宅院太大家人稀少,東院的樓亭,艾蒿長成了小樹林,也只好讓它暫且荒廢著。家人每到夜裡便驚恐不安,總是相互驚恐地說有鬼。兩個多月後,死了一個丫鬟。沒過多久,戚生的妻子傍晚到東院樓亭去,回來以後就得了病,過了幾天即死去。家人更加害怕,勸戚生搬家到別處住,戚生不聽。然而孤身一人沒有伴侶,只有獨自淒涼悲傷。丫鬟僕人們又不時地拿發生的怪異現象來喧擾,戚生髮了怒,盛氣之下抱了被褥,獨自躺到荒亭中,留著蠟燭以觀察會出現什麼怪事。過了很久沒有什麼動靜,也就睡著了。
忽然有人把手伸進了他的被窩,反覆地摸索。戚生醒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年長的老侍婢,她耳朵蜷曲、頭髮蓬亂,面目臃腫得很厲害。戚生知道她是個鬼,便抓住胳膊推她,笑道:“尊容不敢領教!”老婢很慚愧,縮回手邁著小步走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女郎從西北角出來,神情美妙,突然闖到燈下,怒罵道:“哪裡來的狂生,居然敢在這裡高枕而臥!”戚生坐起來笑答:“小生是這裡的房主,等候著向你討房租呢。”於是起來,光著身子去抓她。女郎急忙逃避。戚生先跑到西北角,擋住了她的退路。女郎沒辦法,便索性坐到他的床上。戚生靠近她細看,在燭光的映照下竟美如天仙;便漸漸把她擁抱到自己懷裡。女郎笑問:“狂生不怕鬼嗎?會把你禍害死的!”戚生強解她的衣裙,她也不太抗拒。隨後她自己說:“我姓章,小名阿端。因為錯嫁了一個剛愎不仁、放蕩邪僻的男人,橫遭折磨侮辱,使我憤恨鬱悶而早亡,埋在這裡二十多年了。這宅子下面全是些墳墓。”戚生問:“那老婢是什麼人?”女郎答:“也是一個先死的鬼,專門伺候我。上面有生人居住,鬼在下面就不安寧,剛才是我派她來驅趕您的。”戚生又問:“她為什麼要摸索我?”女郎笑答:“這老婢三十年從未經歷過男女間的事,這是值得憐憫的;但是她也太不自量了。總而言之:心虛膽小的人,鬼越是欺侮折磨他;剛強正直的人,鬼就不敢侵犯了。”聽到鄰家的鐘聲響過,女郎穿衣下床,說:“如不被猜疑的話,夜裡我定當再來。”
到了晚上,女郎果然來到,兩人情意殷切,更加喜悅。戚生說:“我的妻子不幸亡故,悼念之情一直不能忘懷。您能不能為我招她來?”女郎聽說後很悲傷,說:“我死了二十年,有誰向我表示過懷念的!您真是多情,我一定竭盡全力。不過聽說她已有了投生的地方了,不知道還在不在陰間。”過了一夜,女郎告訴戚生說:“您的娘子將要投生到富貴人家。因為她前生丟失了耳環,拷問鞭打侍女,侍女自縊身亡,這個案子還未完結,為此仍留在陰間。現在還寄居在藥王廊下,有人監守著。我已派侍女前往行賄,或許能來。”戚生問:“您為什麼能夠這樣閒散?”女郎答:“凡是屈死鬼不自己去投見的,閻羅王還來不及知道。”二鼓將盡的時候,老婢果然領著戚生的妻子來到。戚生抓住妻子的手大為悲傷。妻子含著眼淚說不出話來。女郎告別,說:“你們兩人可以敘談別後之情,過一夜咱再見面。”戚生問妻子侍女縊死的情況。妻子說:“不要緊,已經完結了。”兩人上床擁抱,恩愛歡樂如同生前。從此歡聚成了常事。
五天后,妻子忽然哭著說:“明天將奔赴山東,要長久痛苦地別離了,有什麼辦法!”戚生聽說後,揮淚淋漓,悲哀傷痛難以自持。阿端勸慰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使你們得到暫時的團聚。”兩人收住眼淚詢問她。阿端請戚生拿紙錢十串,焚燒於南屋前的杏樹下面,她好帶著去賄賂押送戚妻投生的冥吏,以便能延緩時日。戚生按照她說的話辦了。到了晚上,妻子來到說:“幸賴端娘幫助,今又得到十天團聚的時間。”戚生大喜,不再讓阿端離去,留她同住在一起,每天從傍晚到天曉,惟恐歡樂失去。過了七八天,戚生因為十天期限將滿,同妻子整夜痛哭,找阿端想辦法。阿端說:“看來很難再有法子。不過還可以再試著辦,非冥錢一百萬不可。”戚生如數焚燒錢紙。阿端來,高興地說:“我派人和押生的冥吏說情,起初很難,見到這么多錢後,他的心才開始動搖。現在已經讓別的鬼去代替投生了。”從此白天也不再離去,讓戚生把門窗塞嚴,燈燭不滅。
這樣過了一年多,阿端忽然病得昏沉沉的,煩躁不安,神志不清,像是見了鬼的樣子。戚妻撫摸著她說:“她這是被鬼弄病的。”戚生說:“端娘已經是鬼了,又有什麼鬼能使她生病呢?”妻子說:“不然。人死了變成鬼,鬼死了變成聻。鬼害怕聻,猶如人害怕鬼一樣。”戚生想為端娘請巫醫。妻子說:“鬼怎么可以讓人治療?鄰居王老太太,如今在陰間當巫婆,可以前去請她來。然而離這裡十幾里路,我的腳柔弱,不能走遠路,麻煩您焚燒個紙馬。”戚生答應按她的要求去辦。紙馬剛剛點燃,就見丫鬟牽來一匹黑尾紅馬,在庭下把馬韁繩遞給戚妻,轉眼之間就不見了。不一會兒,戚妻和一個老太太兩人同騎在紅馬上來到,把馬拴在廊柱上。老太太進屋,按著阿端的十指切脈。隨後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頭哆嗦作態,倒在地上一會兒,突然起來說:“我是黑山大王。娘子病得很重,幸虧遇見小神,福份不淺呀!這是惡鬼作祟,不妨,不妨!只是這病好了,必須重重地給我供養,銀子百鋌、錢百貫、豐盛酒筵一桌,一樣也不能少。”戚妻一一高聲應承。老太太又倒在地上再甦醒過來,向病人呵叱,才算完事。過一會老太太要走,戚妻送她到門外,贈送給她那匹馬,她很高興地走了。進屋見阿端,似比原先稍微清醒了些。夫妻二人非常高興,便安慰她。阿端忽然說道:“我恐怕不能再回到人間了。一閉眼就看見冤鬼,這是命該如此!”於是落下淚來。過了一夜,阿端的病情更加嚴重,彎曲著身子顫抖著,好像看見了什麼。她拉戚生和她臥在一起,把頭放進他的懷裡,似害怕被人撲捉的樣子。戚生一起身,她就驚叫不寧。這樣過了六七天,夫妻倆毫無辦法。恰巧戚生有事外出,半天才回來,聽到了妻子的哭聲。驚問緣故,原來阿端已經死在床上,遺骸猶存。掀開被子,只見一堆自骨擺放在那裡。戚生大為悲痛,便按生人禮儀把她葬在祖墓旁邊。
一天夜裡,戚妻在睡夢中嗚咽起來。戚生搖醒她並問怎么了,妻子說:“剛才夢見端娘來,說她丈夫已經變成了聻鬼,對她在陰間不守貞節非常憤怒,懷恨追了她的命去,求我作道場。”戚生早起,即要按妻子的話去做。妻子阻止他說:“超度鬼魂不是您可以用上力的。”於是起來走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說:“我已經讓人邀請僧侶去了。必須先焚燒錢紙作用場。”戚生都照辦了。太陽才落,許多僧人集合到這裡,金鐃法鼓,如同人間。戚妻雖然常說鐃鼓聲、誦經聲喧擾得難受,戚生卻一點也聽不見。道場做完了以後,戚妻又夢見阿端來感謝,說:“冤仇已經化解了,將要投生作城隍的女兒。煩代為轉達。”
這樣過了三年,家裡人起初聽說都很害怕,時間長了也就漸漸習慣了。戚生不在的時候,家人就隔著窗子向他妻子請示稟報。一天夜裡,妻子哭著對戚生說:“原先押生的冥吏,受賄作弊的事情現已敗露,追查得很急,恐怕不能長久團聚了。”過了幾天,妻子果然得病,說了我因為鍾情於您,情願長死,也不願意去投生。現在將要永別,難道不是天意嗎!”戚生非常恐慌,急忙求她想辦法。妻子說:“這已經不可能了。”戚生問:“要受責罰嗎?”妻子回答:“小有懲罰。然而偷生罪大,偷死罪小。”說完,就不動了。仔細看去,她的臉面體形,逐漸地消失了。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 人。他出身於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父親蒲槃原是一個讀書人,因在科舉上不得志,便棄儒經商,曾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產。等到蒲松齡成年時,家境早已衰落,生活十分貧困。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