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麵食,秦安人可能最在行。秦安人有其獨到的烹飪手藝,從最為平凡的一盆面,經過巧婦之手,瞬間調製出變化萬千的精緻麵食。這些都是秦安老先人辛勤勞動,經驗積累的結晶。然而,來到秦安,永遠有幾種麵食都是必嘗品。
“蒜面,楊家蒜面,老楊家的蒜面……國旺,今兒吃不?”每天中午時分,教場裡傳來楊老三吆喝蒜面的聲音,正因如此,所以人們賜予他一個“雅號”——楊蒜面。“三柺元,碗放哈,個過來了收。”伴隨著吆喝聲,楊蒜面飛快得蹬上三輪車消失在人群中。
上關口,又叫關口門,位於秦安縣南城外,由於南上關自古以來商賈雲集,貿易繁盛,因此在上關口形成了一個賣飲食的市場。“兩把兒蒜面,辣椒多放些。”老王將扯麵一抖,放入盤中,用木勺從擦得澄亮的黑瓦壇中舀出一勺勺蒜麵湯,嫻熟地抖幾筷子辣椒,抹布擦去碗邊的辣椒油,遞入食客手中。老王家三代人在上關口賣蒜面,見證著蒜面從兩角錢漲到兩塊五的歷史變遷。隨著巨氏蒜面的隱居,可以說他家已成為是秦安的“蒜面王”。旁邊的龐氏滷肉店中,常常有人端著蒜面,切上幾兩五花肉,澆上鹵湯,一飽口福。廟會戲文散後,留下觀看夜戲的人們,簇擁在戲場中的蒜麵攤旁,購置自己的晚餐。
“米黃兒甜饃,蕎面饃……”,悠長的吆喝聲傳遍整個大街小巷。老□(註:我記得姓“蔡”,但是不敢確定,有知道的請補充下。)每日拉著三輪車,盆中放著用老棉布蓋著的糜面饃饃和蕎面饃進城去賣。老奶奶們喜歡用糜面饃饃伴著炒熟面吃。糜子,又叫黍,是中國北方乾旱地區最主要的農作物。8000多年前,秦安境內已經開始栽培黍。在中國,五穀始終是一個變化中的概念。大約兩千年前,五穀的排序為稻、黍、稷、麥、菽。這個最古老的縣城,穀物加工的歷史已很悠久。考古發掘可以證明這一點。其次,至今秦安有些村莊還保留著張家磨、孫家磨等名字。
擀麵,這是秦安女娃們在成長為媳婦子的過程中,必須要掌握的生活技藝。按照中國人的風俗禮儀,過生日賀壽是一定要吃麵條的,中國人稱為長壽麵。為什麼中國人過生日要吃麵?麵條是怎么成為中國人賀壽的象徵?有一個說法是面的形狀長瘦,諧音長壽。麵條成為講究討口彩的中國人最喜歡的主食。蘭州人說自己的清晨是從一碗牛肉麵開始的,秦安人微笑而過,慢悠悠的說出:“稿(我們)是從辣子面開始的。”蘭州人瞬間石化,“辣子面”還能當早餐?
辣子面,就是將提前切成韭葉狀的槓子面,下入沸騰的鍋中,待煮熟後,伴以鹽、薑末、醋、辣椒、香菜蔥花末而成。秦安大多人一天不吃辣子面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不管是縣城內的人們還是鄉下來趕集的人們,都會去辣子麵館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辣子面,配上調製的醋湯或者漿水湯,那才叫過癮。
“大碗嘛小碗,要啥湯呢,醋湯嘛漿水湯?”一進店門,便能聽見小高師忙碌的聲音,同時嫻熟地調配著每碗面的佐料。提起辣子面,首先讓人聯想到的就是高打兒(只知音,不知字,權用這個代替。),高打兒幾乎成了辣子面的代名詞,可以堪稱當下的秦安辣子面 “第一碗”。老高上了年紀,便將麵館拱手讓給了兩個兒子,自己閒賦在神明川獨享天倫之樂。
辣子面,最早叫槓子面,大家如果看過《秋菊打官司》,兒子滿月酒上長壽麵的做法就可以聯想出實物。可惜,現在都改為清一色的機制面。原新馬路口,現在成紀大道十字,過去有一排排被鹵豬肉油熏得發黑的老鋪子,那才是秦安辣子麵館的老地方,各家滷肉館都有辣子面。面中拌滷肉是秦安人的嗜好。隨著城市建設,老鋪子都已拆光,許多老字號都消失,最讓人覺得可惜的就是如今無法遍嘗當年秦安最有名的幾家老字號了。
罐罐面,這種麵食已經在秦安絕跡。上世紀九十年代,偶爾還有農壇人用手撐著大面盤,擺上一排排黑瓦罐罐,到大街上吆喝叫賣。留在秦安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賣罐罐面的老太太,走到南上關每個鋪子門口,“他爸爸,吃不,罐罐面,苦渠的漿水。”以前生活緊張時期,農村來縣城趕集的人,為了解渴,就五六個人合要一罐罐面,輪著喝漿水。因為,添加漿水是免費的。
提起“纏頭飯”,秦安人都會會心一笑。 “纏頭飯”,想必大家都已經說出了他的名字——散飯。俗話說,散飯要散好,三百六十攪;吃散飯憑菜呢,打官司憑賴呢。散飯就是用玉米面散成糊狀,在鍋中餷熟後,附上涼拌好的漿水酸菜,削上幾隻水蘿蔔,拌上蒜泥、油潑辣子,那個味道真叫過癮。想必有些人會偷偷臉紅,因為小時候把散飯全部吃在衣服和臉上。那么,散飯和纏頭飯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年安老爺進京,京中官員為其接風,看著安老爺來自西北之人,故意在酒席上大擺盛宴,加以戲弄,其情景就如劉姥姥進大觀園,鳳姐在酒席上的一番戲弄,以諷刺安老爺出自窮鄉僻壤。安老爺自是聰明人,於是在府中設宴,回請京中為其接風洗塵的官員。大家就坐後,家人端上來一碗碗黃燦燦的散飯。大家問這是什麼,安老爺回答說,這叫纏頭飯。當大家動筷子吃時,安老爺說:“慢著,這在我們甘省有專門的吃法,叫纏頭飯,必定得夾起來在頭上一繞後,送入口中,故名纏頭。”說著安老爺給大家示範一番,由於家中常吃這種飯,所以筷子自然夾著穩當,麵糊糊不會掉下。於是,眾官員紛紛效仿,加起來的糊糊瞬間全部掉在頭上、衣服上。這時候,安老爺哈哈大笑。眾人才知被戲弄,從此佩服安老爺的機智,再也不敢欺負他了。時過境遷,但是,纏頭飯的名字流傳至今。偶爾在鄉下,還能見到這樣的場景。一個渾身裹著塵土的小孩,大汗淋漓地跑入院子中,大喊:“媽,今晚吃啥飯呢?”屋檐坐著的爺爺捋著鬍子,抽著旱菸,慢悠悠地說:“安老爺的纏頭飯。”
如今,尤其是遠遊他鄉,吃慣了山珍海味的遊子們,想起家鄉的傳統麵食,可能會悄悄地抹去眼角那思鄉的淚花。寄寓在食物中的鄉情,確是一種難以抹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