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盛可以
當代小說家。著有長篇小說《北妹》《道德頌》《死亡賦格》《野蠻生長》等多部作品。作品語言風格獨特,熱衷聲音實驗,以敏銳觀察和冷酷書寫著稱。曾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中國女性文學獎”“未來文學大家TOP20”等多種文學獎項。作品被譯成英、德、韓、日、荷蘭等多種文字出版發行,入圍英仕曼亞洲國際文學獎。
內容簡介
《私人島嶼》 是當下備受國際文壇關注的中國女作家盛可以的短篇小說集,精選八篇關於愛與欲望、平凡生活與卑瑣人性的故事,照見我們生活內部的裂縫,直擊孤獨遊蕩的靈魂。兩性問題,是作者寫作以來一直在關注探討的主題,加之作者冷酷而又富有個性的語言,節制的書寫,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蓬勃生命力,讓我們看到生活本身,看到人性的至深處。
編輯推薦
1.盛可以,當下備受國際文壇關注的中國女作家,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未來文學大家TOP20獲得者,被《紐約時報》成為“冉冉升起的文學新星”。
2.七個關於愛與欲望、平凡生活與卑瑣人性的故事,照見我們生活內部的裂縫,直擊孤獨遊蕩的靈魂。
媒體評論
冉冉升起的文學新星。
——美國《紐約時報》
盛可以小說里那些充滿力量的人物形象,都植根於現實,正是這種書寫,使她成為中國文壇正在崛起的年輕作家之一。
——《華爾街日報》
六位你不得不知的中國作家之一。
——英國《泰晤士報》
非常勇敢和有才華的作家。
——英國企鵝出版社
盛可以的小說鋒利有力,她對生活的解剖幾乎達到了一種令人心驚的地步。
——《人民文學》
盛可以身上不同凡響的潛質,使她剛出道便成為當代文壇不可忽視的存在。
——《南方都市報》
圖書目錄
1. 成人之美
2. 在告別式上
3. 取暖運動
4. 尊嚴
5. 後遺症
6. 裂縫
7. 路上有驚慌
後記:如果我是一片稻田,就絕不允許稗草生長其間
精彩摘要
那天早晨,我剛睜開眼睛,就被幾個人弄走了。聞不出是哪條道上混的人。他們用硬傢伙頂住我的後背,麻利地將我塞進了麵包車,把我眼睛蒙了,警告我老實點。路上沒人說話,只有打火機點菸的聲音。三四十分鐘以後,我被牽進了這個暗間。
我能猜到一點來頭。前不久,趁著霧氣不散,動植物們都發蔫的時候,我與夥計們“做”了一件大“生意”。他們用戰利品回家孝敬爹媽,我只有到老媽的墳上燒紙錢。不知道老爹埋在什麼地方,曾經問過田甲,她說老爹的骨灰撒進了資江河,流到海里去了。
田甲的話信不得。我沒見過海,把海想成茫茫的黑夜,在海里安身,算不錯的歸宿。
像我這種不良少年,在社會上混了些年頭,經歷比同齡人複雜,不必同情,要歧視也隨你的便。派出所的人,有事沒事便拎我過去問東問西,我對那兒的環境比自己的身體還熟悉。與他們合作的次數多了,配合起來,很順他們的意。不過,他們見到我也煩,我對他們那一套也沒什麼期待了。聽聽這些無聊的話:叫什麼名字,住哪個片區,多大歲數,有什麼前科,等等,都是些明知故問的東西。除了年齡數字的變化外,我的回答都是一樣,包括語氣,正確得令他們頻頻點頭。在這些問題上,吃了不誠實的虧,那才叫蠢貨,想混得溜一點,只有保佑遇上比你更蠢的人。
坦白說,沒有比問話更令人犯困的了。條件反射,我一進派出所就哈欠連天。當然,不排除環境單調的緣故。就那么點空間,還塞了四條腿的靜物,兩條腿的動物,搜搜刮刮算一下,就是一張桌子、三把椅子、他們和我,外加吊在桌子中間的燈泡一個,黑垢舊茶杯兩隻——那是他們用的。如果說漏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地上的菸頭、滿屋子遊蕩的煙霧。他們的眼珠子像夜裡覓食的老鼠,除退縮敏捷以外,還不知疲倦。
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我會絞手指、撓癢、摳鼻孔……後來戒了,老實得像一截木樁。配合一些溫順、無辜與少年的天真,甚至表現出敬畏與信賴。這樣一來,我便有在灰牆上找樂子的餘地,玩玩自己的影子了。不過,一旦被發現,他們就把燈泡弄得天旋地轉。他們的動作是善意的,我偶爾會對撒謊感到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敵人,只是遊戲夥伴。
眼下這間暗室,比派出所更單調。局面差不多。有一把椅子,看上去該我坐,我坐了上去。房間裡除了牆壁,沒什麼看頭。地上沒有菸頭。也沒人喝水。有時連喝水的嘴都會消失半天,把我晾在屋子裡。屋子裡的燈,要么不亮,亮起來就白花花的,就像夜裡的汽車迎面開過來。我差點沒扛住。是年齡幫了我。他們可能意識到,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少年,本身就欠體面,如果還用點什麼手段,就更丟臉了。
他們留下兩個人對付我。一個長條,一個短促,像被隨手捏出來的模型。他們自己倒不覺得,慎重地移動各自的身體,像對待小心輕放的易碎品那樣,安放在適當的位置。他們不慌不忙,像掌握了不少證據。這種場面我見多了,小時候跟父親讀孫子兵法,知道以不變應萬變的道理,便裝迷糊,不合作,也不抵抗。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們。胖的那個看起來蠻舒服的,他有一具營養不錯、聽從自己操縱的身體,膚色很白,臉上安了一隻慈祥的大鼻子,鼻孔大得像歡迎參觀的博物館,鼻毛一點也不亂,可能是裡面通風效果好,也沒有擅自跑到鼻孔外面來。
與大鼻子相比,瘦的那個身體像被砍掉了一半,暗黑的臉上,有一種巨大的責任感,也像是在強烈思念那被砍掉的另一半身體。我很快發現他的習慣,他隔一陣便兩肘夾腰聳一下,很流暢。他把我弄神經質了,每次當他聳完,我就要等待他下一次的動作,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我私下叫他竹筍。他瘦得像竹子,又那么喜歡聳。益陽話裡面“筍”和“聳”的發音相同。值得一提的是,大鼻子和竹筍,似乎是受過專門的組合訓練,配合起來出奇的默契與諧調,一靜一動,一唱一和,活像雙劍合璧的武林高手。
大鼻子埋頭看材料。竹筍那張責任感很強的臉,頑強地正對著我。我只有研究“博物館”的屋頂。它談不上好看,造型很普通,表面比較乾淨,沒有痣,也不像我長那么多粉刺,只是略微偏紅。
大鼻子像大象吸足水那樣仰起頭來,熄了燈的“博物館”里兩團漆黑。他用懷疑的口吻,對我一系列的真實情況提出了疑問,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到我的材料。
大鼻子側臉瞟我,說:“田由是你的真名?”我說是我的合法老爹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