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悠幽我心
文摘： 吐露心聲
幾日前解決了那樁心事，又不斷接到“天一閣”暗使們自各地傳回的天氣異像的報告，我心情喜悅不少，幾乎有些淡忘了自己身上的險境，信步邁入山水間的時候，甚至還帶上了微微的笑容。
看見低頭弄棋的雨曦，環顧室內未見他人，我眉頭一皺，“雨曦，今天又不見敏之？”
雨曦沒有抬頭，自顧自在方寸棋盤上撿著棋子，玉質一般的纖指被那黑白顏色映著分外剔透，許久才緩緩說了一句：“許是沉在那心事中，早把今日聚會忘在腦後了吧！”
雨曦的聲音平緩，但我卻從那叮叮噹噹的棋子碰撞聲中，直覺的感到他心情有些不快。
幾步上前，按住雨曦不停忙碌的手指，觸之冰冷，我心中一抖，“雨曦，你有心事么，為何事煩惱呢？” 雨曦睫毛微動，從我手中緩緩抽出，卻反手將我的手握在掌間，握得緊緊的，居然能自我毫無溫度的手中汲取出一絲溫暖。看他模樣，倒有幾分像凍壞了、凍怕了的孩子，我一笑，另一手也覆上，臉也湊了過去，噴上暖暖的呼吸，“雨曦，可暖和一點了？”
他愣愣的抬眼，看我幾分逗趣的模樣，嘴角終於彎起了一抹微笑，眼睛裡這才有了溫度，語氣卻淡淡的，道：“我沒事，只是剛才有個客人贏了我一局，我一時心煩罷了。”
我好奇，“居然還有能贏得過你的人么？”
他一扯嘴角，“我又不是神仙，偶爾輸一次有什麼奇怪。”
我一笑，幾分玩笑，幾分認真地說：“誰說的，在我心裡，雨曦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有著絕美的容貌，善良的心地，高貴的氣質，還有高超的棋藝，不是神仙，勝似神仙呢！”
雨曦一愣，面上的表情愈加僵硬，眼裡閃爍著幾道光芒，倏的低下頭去，讓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哪有那么好，只是凌悠的錯覺罷了。”
說完，一起身，笑盈盈看向我，好像把剛才的沮喪和煩惱全部都拋之腦後，拉起我的手，說：“凌悠沒忘吧，今天可是雨曦重生的紀念日，你可一定要陪我，不醉不歸！”
看著笑顏如花的雨曦，我除了點頭稱是，哪裡還能說得出別的！
記不清是酒過幾巡，記不清是夜深幾何，我和雨曦時而笑對不語，時而彈奏助興，時而談天說地，時而把酒言歡。
忽的想起久無音訊的離沅，更是杯到酒干，把絲絲想念隨著醇香辛辣一同咽下，在胸中熱燙翻滾。
眼前有些模糊，雨曦湊上前來的燦爛笑容看起來都有些不真實，不知道他眼中越來越炫目的光芒究竟是為了什麼......
心口越來越熱，頭也越來越暈，整個人只知道隨著雨曦吹奏的歡快笛聲越飛越高......
功力越深，對意志的控制力越強，身體即便醉的不省人事，神志卻還是清醒。所以，當有人帶著一身濕潤的清香向躺在床上的我靠近時，我仍是感覺到異樣，勉強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嚇得立刻清醒，若不是全身癱軟，幾乎便要一躍而起。
眼前站著的赫然竟是雨曦！
沐浴後的雨曦一襲紗衣，黑髮如瀑而下，隱約擋在胸前，尚未擦乾的水珠慢慢浸濕了衣服，若隱若現，非但起不到任何遮擋作用，反倒讓人直覺的盯住不放，勾人心魄！
剎那間，我連呼吸也全然忘記，瞠目結舌的看著神色異樣的雨曦緩緩靠近。雨曦臉上陌生的神情讓我隱約有些不安。
還是那如畫般的眉眼，往日溫柔的他在朦朧燈光下，卻仿佛換了模樣，就好像下定了決心要做成一件事，誓不罷休的堅定！
被這般陌生的他嚇到，不等他走近，我便低頭微微支起身子，“雨曦，我喝醉了，打擾你就寢了吧？我這就回宮去了。”心裡暗自納悶，酗酒真是要不得，可能是醉的太厲害，居然行動間感覺有些遲鈍。
離床三步處，雨曦停住腳步，卻一語不發。
他的臉正好隱在陰影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試探性的又叫了聲：“雨曦？你沒事吧？”
許久，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悠兒，這么多年來，蒙你搭救、照料，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裡。本以為一直和你這般摯交好友的相處，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別無所求。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日日夜夜折磨我的痛苦究竟是什麼！你毫不設防的睡去，我卻在跟自己殊死搏鬥，最後，那個貪婪的以為自己還有可能得到一點點幸福的我還是占了上風！我以為，我能夠在你毫不察覺的情況下，偷來一絲絲我不配擁有的幸福！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沒想到，老天根本不給我一點機會，我想我以後終於可以安靜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了！”一番話緩緩道來，毫無語調的敘述卻讓我聽到了濃濃的絕望。
我驚駭至極，顧不得穿衣穿鞋，幾步上前，抓住他緊攥在身側的手臂，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發抖。
“雨曦，雨曦，你怎么了？你告訴我，你說的幸福是什麼？”我著急的問。
雨曦緩緩抬頭，如玉的面龐上早已珠淚漣漣，眼裡滿是悲傷、絕望，卻輕輕笑了兩聲，讓我愈加心驚。
“悠兒，沒用的，骯髒的我不配擁有幸福。”
“胡說！我的雨曦是仙子，如天使般純潔善良，不準你詆毀自己！”我心痛不已，搖晃著他的雙臂，大聲說道，“雨曦，你的幸福，你想要的幸福究竟是什麼！你說呀！”
雨曦凝神看向我，緊盯著我的眼睛，眼中自嘲的神色更重：“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我是注定不會有幸福的，如果說了，必定會一無所有！”
說著，他雙目緊閉，神色悽然，成串的淚珠競相滾落，“你走吧，回宮吧，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你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你這個樣子我怎么可能轉身就走！你告訴我，雨曦，你究竟想要什麼？如果你連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怎么知道結果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只有嘗試，才能成功，若是直接放棄，對你自己太不公平！”
看著雨曦悲傷的樣子，我真恨不得雨曦的幸福就掌握在我的手裡，那我必定會毫無保留的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這么心酸絕望！
聽到我的話，雨曦愣在當場，慢慢的，柔和了眉眼，小聲呢喃“是呀，總要試過之後，我才能絕望，才能一輩子甘心守著眼淚度日！”
看到他終於想開，我也微微笑了“雨曦，你說，你想要的幸福究竟是什麼？”
輕輕拭去淚水，雨曦仍有些猶豫的看著我，慢慢的，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湧上紅潮，像抹了一層薄薄的胭脂，鮮艷欲滴，猛地閉了眼，頭扭到一側，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幸福，就是你！”
我幾乎不敢相信，一驚，手足無措，整個人都僵住了。
手臂感受到了我的僵硬，雨曦臉上的羞紅如潮水般退去，臉色一瞬間慘白，眼睛緊閉，全身又開始發抖，連聲音都抖成一片：“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日看不見你，我便坐立難安，直到把你盼來才好。你來了，我欣喜不已，陪你彈琴品茶，盼你多留一時半刻也好。你走了，我失落煩悶，看著你的背影，哪怕站得再久也不覺得累。你交待給我事做，我宿夜不眠考慮周全，費盡心力就為看你滿意的微笑。悠兒，我只當感情再深也只不過是友誼，直到今日看你安穩的睡在我的床上，我才知道，在我心裡，等的盼的就是這一刻！我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行為，都只為了這一刻。我所有內心的掙扎，就是因為我對你的渴望！”
渴望！渴望！渴望......
深夜裡，一片靜寂，只有這兩個字一直在耳邊縈繞！
我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對才好！雨曦對我的渴望？雨曦的幸福是指我？不！這太意外！我從未察覺雨曦對我的心思！
靜靜的，雨曦輕推我手腕，掙開我的手，冰涼的手指觸及我時，讓我一陣心痛。他退開一步，整個人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臉上卻一片木然，低聲道“悠兒，我全都說了，結果如何，我也已經知道了。為什麼讓我說呢？本來，我還可以留有自尊，如今，除了這骯髒的身子，我一無所有！我早應該知道的，居然還是妄想！真是不知廉恥！”
我心中鈍痛，所有的疑問都在看到雨曦露出悲戚神色的一瞬間被忽略，急急道“雨曦，我沒有嫌棄你！我只是太意外，我只是需要時間想一想。你千萬不能自暴自棄！”
雨曦猛地抬起頭，一雙明眸浸滿淚水，帶著卑微的乞求的目光，顫抖的說“悠兒，我知道自己本不該抱有任何幻想，可是還是厚顏祈求你！若你真的對我愛你至深之心沒有唾棄，就請你允了我今夜！因為我的勇氣只夠我在今夜揮霍！若是，若是你嫌我，連這一夜我都不能擁有，我……我！”雨曦抓緊領口，纖細的手指用力的都有些痙攣，痛苦的緊閉雙眼，哽咽的難以成言。
從未見過如此神情的雨曦，他在我心裡一直都是那么超然，那么完美，怎么能夠因為我讓他如此卑微！我急得不知道說什麼，真恨不得把讓雨曦如此難過的自己打一頓才好，腦袋一熱，一把抓過他自虐的手，“雨曦，你千萬別如此輕賤自己，我，我，我答應就是！”
雨曦狂喜，眼淚紛紛墜下，像怕我後悔似的，沒容我細想，便拉住我的衣袖，往床鋪走去。我呆呆的跟著他的步伐，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坐倒在床邊。
雨曦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羞澀卻堅定，緩緩欺身上來，把我推倒。
我一急，微微掙扎。
雨曦停下手，俯身緊緊盯著我，眼中似乎馬上就要滴下淚來：“悠兒，求你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雨曦，美好如你，何必這么輕賤自己呵！
我再也不忍這等淒絕的神色出現在他眼中，心中一動，唉，隨他吧，我怎么忍心親手把雨曦推到絕望！若是他心中的不安和自卑能由這一夜來徹底撫平，不識情愛的我，何其有幸成為那個被雨曦深愛的人！的
看我慢慢躺倒，雨曦輕嘆一聲，全是滿足和感動，那滴一直噙著的淚卻還是落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