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畫家]

王易[畫家]

王易(1928~2012.03.13),即王敬恆,字季之。成都人,四川美術學院客座教授。傑出的大寫意山水、花鳥、人物畫家。早年在藥店當學,後長期從事教育工作,37歲開始自己學畫。花卉師法吳昌碩、任伯年等;山水上溯沈石田、黃公望諸家,並認真研究黃賓虹筆法墨法;後結識畫家陳子莊。王敬恆一生遠離塵囂,寂寞耕耘,終於成就個人獨特風貌,創作甚豐。1988年在四川省美術展覽館舉辦“王敬恆先生畫展”,2001年在成都現代藝術館舉辦“王敬恆畫展”。2008年中國美術館特為其舉辦《王敬恆藝術暨捐贈作品展》並珍藏其作品一百幅。2011年作品入選《中國美術館五十年捐贈作品大展》,先後出版有《王敬恆畫集》《王敬恆書法集》《王敬恆談藝錄》等。

王敬恆畫山水,不止於摹仿,也不求之於寫生。它們沒有臨摹之作對古人的謹守重複,無寫生之作對自然形態的摹寫拘泥。畫面有一股發自山川林木的鮮活之氣,蓬蓬勃勃,蒼蒼鬱郁,令人神怡。這源於畫家對山水造化的感應和生命意識的宣洩,也與畫家淡泊功利,寂寞自處的心境有極大關係。
當代的山水作品,有為“好看好賣”而畫,有為“形式探索”而畫,有為“風格創造”而畫,各有各的道理與價值,但它們都對山水畫的本體意義有所忽視:山水就是山水,就要有山川自然之氣,有山水固有的生命魂魄,以及人對它的體悟。當代山水畫或者摻雜了過多的世俗因素,或者被當作某種視覺語言實驗的載體,反而不把山水自身看得很重要了,這不正常。王敬恆的山水技巧或可挑剔,但它相對純粹,有鮮活的生命,這在當下,是十分可貴的。(郎紹君)
我懷著無比尊崇敬佩之意來解讀王老先生的作品。王老是一位對傳統文化精神心領神會的畫家,並且能把感受幻化的大自然通過傳統文化的方法來表達自己的心領神會。他的山水畫雖然結構茂密,鬱鬱蒼蒼,近似明清和黃賓虹的山水圖式,但深入地看,他不拘泥古法,橫塗豎抹,縱橫恣肆,充分發揮出書寫的自由性。
那滿幅跳躍的墨點墨線,松活靈動的濃淡鋪陳,形體乖張的造型,鮮活跳躍的抒寫,都是極強的主體自覺意識的表達,是畫家思緒的自然流露,是其獨特的語言方式,成為思想和意義的特殊載體。他的跳躍騷動的筆觸,充滿了對神秘之域的形而上追問,終於從黃賓虹和陳子莊的蔭蔽下走了出來,遠非黃秋園先生所及。因此可以說,王敬恆的山水畫是我們研究傳統畫與當代發展空間中的一個既傳承又發展的典範。(周韶華)
當今中國水墨畫壇由沿襲傳統的筆墨派水墨、借鑑西方寫實繪畫及現代繪畫語言的學院派水墨和挪用西方現代、後現代藝術經驗的實驗性水墨三種類型的水墨藝術構成,已是很多人的共識。雖然評說者各有各的標準,各有各的說法,但就對格局的劃分與把握而言卻是大同小異。在這水墨天下三分的態勢中,真正的傳統型中國畫家和實驗性水墨畫家都是少數,因為文化環境與現實境遇令這兩類畫家生存維艱。依我看,真正對傳統文化精神心領神會,且矢志不渝地以傳統的方式來表達這種心領神會,也表達自己當下種種難以言衰的真切感受和情感體驗的藝術家更是鳳毛麟角。雖然慷慨激昂標榜自己熱愛傳統者大有人在,但這些人其實並不真懂傳統,就像“假洋鬼子”並不真懂西方文化一樣。陳寅恪說:“凡一種文化值衰落時,為此種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在快樂原則主宰一切的今日社會,這或許是鑑別真假傳統主義者的試金石。以此之故,我對真正的傳統型中國畫家從來滿懷敬意。
我對傳統型中國畫家的尊敬,還因為傳統博大精深,似乎前人早已把話說盡,後來者很難再置一詞。從這一層意義上說,當代傳統型中國畫家一點一滴藝術上的推進都來之不易,因而其創新成就即便僅只些微亦彌足珍貴。記得已故的上海著名畫家來楚先生曾刻過一方朱文印章日“不容易”,三個字道盡了傳統型中國畫家的創作艱辛。
四川畫家王敬恆先生就屬於我所說的那種真正對傳統文化精神心領神會,且矢志不渝地以傳統的方式來表達自己這種心領神會和自己當下種種難以言表的真切感受和情感體驗的藝術家。
王敬恆的山水畫雖結構滿密,自有一種朴茂蒼鬱的獨到氣象,但大體章法格局仍沿用了明清以來的傳統山水畫圖式。唯其用筆之草率恣肆,點畫之松活靈動幾全不在前人蹊徑之中。他那用軟毫所作的任意縱心的橫塗豎抹,若按前人一筆一划皆要有出處,皆應繼承古人法理、講究規範與法度的標準,則當屬塗鴉式的“壞畫”。但這恰是畫家個人風格之最精粹處,那滿幅鮮活跳躍、濃濃淡淡、形體乖張的墨點墨線、是畫家情感、思緒的自然流露或激情噴發,是此時此在的生命感悟和靈魂訴求。有人將王敬恆與黃秋園、陳子莊相提並論,他們或有某些相似相近之處,如都是沿著傳統畫學和畫法的路子繼承和發展傳統等等。但與黃、陳二人殊異的是王敬恆極強的目覺表達意識。他那塗鴉式筆墨形體雖不是對傳統筆墨語言的有意消解,卻無疑是真誠表達個人境遇的獨特語言方式,它們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能指向一定的觀念內容,成為思想和意義的特殊載體。畫家的創作獨白或可作為其特殊筆墨語言風格的最好註腳。
“如我的畫書卷氣太重,尚停留在陶情怡悅方面,缺乏靈魂的騷動,沒有人的情慾與自然的衝突,沒有神秘和形而上的東西,沒有把我獨自一人在山野中踽踽而行所感到的恐怖與神秘表達出來,似乎我在用陶淵明、倪雲林的眼晴和意識畫我的山水畫,這是在抹殺我自己,使我自己不存在。”
王敬恆的傳統形態的山水畫和花鳥畫,因此而充溢著與我們這個日益加速市場化、世界化進程,人與人、人與自然關係日漸疏遠,與傳統文化精神日漸疏離的網路化、數位化時代相關的濃烈的生活氣息。王敬恆全面繼承了這一傳統,尤其是山水畫藝術語言的書寫性傳統。王敬恆對書寫性特質有深刻獨到的領悟,他的租頭亂服、隨意松活、行草書般的筆墨,看似容易成卻艱辛,那是畫家按照內心需要長期修練的結果,王敬恆終於從黃賓虹、陳子莊這樣一些大師的蔭蔽下走了出來,走進了自己時代生活的陽光照耀之中。他的茂密蒼鬱、生機勃勃的山水畫作品中確乎跳躍著騷動的靈魂,隱含著欲望與自然的衝突,充滿對神秘之域的探究和形而上的追問與思考。這是他與黃秋園、陳子莊等人在作品意蘊內涵上的根本區別,他的傳統形態的作品裡包孕著中國文化的現、當代性因素。從這一意義上說,王敬恆的山水畫藝術可以成為我們研究傳統繪畫在當代文化中的發展空間和中國文化的現、當代性的一個標本。
說起王敬恆作品的現、當代性因素,值得注意的是其作品形成的現代知識環境和畫家與這環境的關係。熟悉王敬恆從藝經歷的人知道,早年因生病和家道中落而失學的他,讀書求學的欲望十分強烈,一生工作之餘的主要精力都用於閱讀古今中外哲學、文學著作。特別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據說50年代初月薪30元的王敬恆曾考慮再三,用五元錢買了熊十力的哲學著作《原儒》,而放棄了一幅同樣價格的張大千畫的石榴。按照成都批評家張穎川女士的說法:“王敬恆更象一位樸素的讀書人,一位涉獵廣博,學識豐富的文人。他作畫似乎在記錄讀書後的心得,闡述思想理念,抒發人生感想。”也許還應當強調一下王敬恆的創作法論,他對“搜盡奇峰打草稿”的說法頗不以為然,說:“畫山水不一定非遊歷,為‘行萬里路’跑得腿腫腳粗者多的是,畫出什麼來了呢?反不如我!要想,儘量想。”又說:“人問余所畫何處,曰:“余心中之幻境耳”。
這使我想起蘇東坡的《又跋漢傑畫山》:“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得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糟櫪芻秣,無一點俊發,看數尺許便倦。漢傑真士人畫也。”看來,就創作方法論而言,王敬恆乃蘇東坡之正宗傳人。沒有秘要用已經用濫了的“新文人畫”去稱謂王敬恆的山水畫,倒是可以套用蘇東坡的說法;
“敬恆真士人畫也”。(皮道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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