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經歷
王子平,河北聯合大學教授,國內災害社會學的知名專家,唐山大地震倖存者。王子平,1934年6月生,河北望都人,1958年於中國人民大學貿易經濟系畢業,河北聯合大學經濟管理系教授,中國縣鎮經濟交流促進會常務理事,中國勞動學會理事暨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國教育家協會理事,唐山市政府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
被遺忘在地獄門口
王子平1958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後在天津財經大學任教,1970年調到唐山馬家溝煤礦,作為“臭老九”的他在這裡只能做一些“文字勤雜工”的工作。王子平的一家是大劫難中的幸運者。那天,他被劇烈的顛簸和震動驚醒,邊喊邊推妻子:“地震了,地震了!”同時也連忙從炕上下地。還沒有來得及將腳步邁出門,一個強烈的震波將他顛起,隨即又重重地平摔在外屋地上。大地繼續搖晃和顛簸了若干次,平靜了下來,房屋竟然沒有倒塌。他急忙爬起到大屋去,岳母正緊緊地把三個孩子摟在懷裡。他抱著小女兒,拉著兩個大孩子,和岳母一起從窗戶逃到房屋西面的平地上。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半裸著逃出來的人。這時天黑沉沉的,不時下著雨。一家人就這樣活了下來。
王子平說,他住開灤馬家溝煤礦工房,那是建在一個小山樑上的平房,用不規則的“毛石”壘砌而成。整個房屋沒有柱子和房梁,水泥製成的房檁直接擱置在牆體之上,房檁之間用重約70—80斤的水泥板鋪設,以代替椽子和葦草。這樣的房子一經顛簸、搖晃和震動,極容易散落成石塊、水泥板的堆積物。他家所在地是11度烈度區,左近的樓房、平房等建築物基本上都平了,而他所住的那一排(連同前後兩排)竟然沒有倒塌。
劫難讓人對自然充滿敬畏
在唐山地震中,王子平還有一次奇異的經歷,就是在地震當天下午6點45分經歷的7.1級強餘震。
當時,王子平和妻子正在距離住房數十米的“大溝”邊上搭建窩棚。所謂“大溝”是指因採取石料而在山樑挖掘出的長達數百米、寬約200米,深可達數十米的溝壑。他所在的是大溝北側的最高處。由這裡向西北望去,是開闊的田野。忽然大地伴隨著隆隆地聲顫動起來。他連忙站穩腳跟,手抓木桿,不由自主地向西北遠方望去。只見這時,大地地表如同大海波浪那樣劇烈地起伏、動盪。震波高處,大約相當於平房屋頂,因為是遙遙望去,實際肯定比印象中的高度還要高許多,“恐怕會有3—5米”。村莊、道路、樹木、廠礦建築、居民住房等,一切地表上的有形物質,都如同大海波濤上的船舶、漂浮物,起而後落、前俯後仰,伴隨震波呈現著有規律的動盪。
王子平說:“本來那天凌晨的可怕經歷已經使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地震這種自然災害的恐怖,而黃昏時分對地震波的親眼目睹,更加深了我莫可名狀的敬畏心情。我忽地想到了上世紀50年代‘大躍進’時人的豪邁氣概:‘天上沒有玉皇,地下沒有龍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龍王。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來了!’於是在許多人心目中造成一種強烈印象:人是無所不能的,自然無非是人們用來謀求自身利益的一種條件,一種環境,一種對象。唐山大地震用毀滅、鮮血、死亡告誡人類:對大自然不可、不要、不能心存輕慢。人們首先和必須要做的是,對大自然要確立一種敬畏心情,要恭敬,要畏懼,要收斂。在大自然面前,人其實是很渺小的。”
地震後的第三天或第四天,王子平又一次為目睹的情景所震驚。他家對面鄰居有一位年輕的女兒,在唐山市郵電局上班。地震當天下午,王子平在大溝邊上遇到她,渾身是血,疲憊,憔悴。地震發生後,她立即投入到從廢墟中扒救遇難者的行動。沒有想到的是,三天后,傳來的訊息說:姑娘尋了短見!至於原因卻沒有一個明白的說法。
王子平猜想,這位女青年尋短見的原由並非僅僅是個人的,而是地震發生後,人的精神世界崩潰、破滅的具體體現。唐山地震後,人們大多只注意到地震對人的生理傷害即死與傷上,而對人的精神在地震中受到的傷害卻注意甚少。人們在遭受物質廢墟痛苦的同時,也在遭受著精神廢墟的磨練。這是一種精神的煉獄。
大自然的巨大威力,讓王子平對於自然和人關係的認識,突然之間發生了轉折。
穿越地獄的行旅
基於這種痛切的感受,王子平在對唐山地震災害進行社會學研究的過程中,與合作者一開始便對人精神世界的塌毀以及精神救災問題給予了關注。在《地震社會學初探》、《地震文化與社會發展》以及他個人的《災害社會學》等著作中,都做了比較充分的論述。後來他又啟動了歷時五六年的《唐山災區社會恢復與社會問題的分析與對策》大型調查,共發放問卷2萬多份,取得數據十萬個,如此翔實的災害社會分析是當時第一也是目前惟一的。如今災害社會學這一新興學科已經初步完成了從實證研究到理論研究的基本過程,既取得了大量實證性的材料——調查數據,也樹立了這一學科的理論框架和體系。現在,國家教育機構已經將災害社會學(包括地震社會學)確立為碩士和博士的研究方向,並先後在河北聯合大學地震工程中心和國家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招收這兩個研究方向的碩士生和博士生。王子平被公認為國內學科帶頭人,“中國地震社會學家”。
然而,王子平卻對記者說,20年研究歷程同樣是一個混雜著痛苦和艱難的過程,他將之稱作“穿越地獄的行旅”。大地震中他是偶然被遺忘在地獄門口,而這次則是他主動“下了地獄”。
1983年春天,王子平著手組織唐山抗震救災史的研究工作,其成果就是《瞬間與十年——唐山地震始末》一書。鑒於當時依然複雜的社會歷史背景,他為自己確定了幾條準則:堅持實事求是,要反映出地震前後的歷史真實;要為後人多保留一些歷史資料和可以借鑑的經驗;要站在社會公眾角度反映這場災難,反映出人民的心情和感受。這些想法在今天看來太普通平常了,但經歷過20多年前那個時代的人們都會想到,這些想法本身就承擔著許多風險。
研究唐山抗震救災史,其中必然會涉及到、甚至要對中共唐山市委十年中領導的抗震救災工作進行某種總結和評價。但是,由於“文革”造成的分裂和影響,從市委機關幹部到各級黨組織成員,對許多問題還沒有形成統一的、為人們完全接受的看法或見解。“文革”遺風還深深烙在人們的思想里。繞開這些問題根本不可能,而如完全適應這些矛盾的要求,同樣不現實。
後來,出版社在接受書稿時,提出書稿內容必須由唐山市委審查通過,而王子平當時僅僅是一名普通講師。費盡周折,唐山市委書記指示市委有關部門組成了一個15個人參加的審查班子,其中包括原市委、地委主要領導以及唐山市的文化名人。王子平說“這么多地位高、權勢重的人,就像是矗立在激流淺灘中的15塊大石頭,自己劃著名小船,無論碰上哪塊都會翻船,掉下水去”。而且,這15位審查者在“文革”中的關係,是分列在兩派、甚至是對立的。在第三次會上,一位原市委副書記講:大家有分歧,說明書稿不成熟,還是等成熟了再出吧!這話就是要“槍斃”書稿。蘇鋒、楊遠、郭耀臣三位老市委書記給了他極大支持和幫助。他們三人單獨開會,要王子平參加。蘇鋒說:我們的任務是幫助子平同志通過這一關,把書印出來,而不是找個什麼理由將書槍斃掉!後來的情形急轉直下,書稿順利通過,也按時印刷出來。在紀念唐山地震10周年中展現在公眾面前,同時也開啟了我國地震社會學研究的先河。
1996年炎熱的夏季,王子平進入《災害社會學》一書的緊張撰寫,整日揮汗伏案。一日,思路正十分酣暢之時,他卻進入極度疲勞的狀態,忽地感覺到一種承受力的極限,心裡升起一種恐慌。這時,他突然明白為什麼科學史上總有那么多的科學家倒在工作檯上。這是因為,此時的研究活動已經成為一種發自研究活動本身的、在理性基礎上產生的帶有強烈情感因素的內心欲求。是這種欲求驅使著科學家繼續做下去,停不下來,直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時他們已經把自己放在了全速前進的科學列車上,科學家與列車渾然一體,已經難以分清科學家在推動著科學列車的行進,還是科學列車在帶動著科學家的研究活動了。
這年11月底,《災害社會學》初稿完成,他對老伴說:“我真想哭一場!”
王子平對記者說,值得慶幸的是,他終於走了出來,這是一次穿越地獄的行旅。
研究方向
學術領域集中在中國農村發展、勞動分配製度改革、企業生命以及災害和環境等問題上。
主要貢獻
曾主持完成《唐山地震災區社會恢復與社會問題的研究與對策》及《河北省震災社會調查》等國家和省級科研課題。出版有《鄉村30年--鳳陽農村社會經濟發展實錄》、《勞動社會學概論》、《企業生命論》、《瞬間與十年--唐山地震始末》、《地展社會學初探》、《河北省震災社會調查》、《地震文化與社會發展--新唐山崛起給人們的啟示》、《唐山地震災區社會恢復與社會問題的研究》、《災害社會學》以及個人學術文集《經濟社會文選》等著作。發表《中國農民的偉大創造--包乾到戶的由來和發展》、《論個人消費品分配方式的多樣性》、《中國分配製度改革的現狀及歷史走向》、《國有大中型企業活與死的辯證觀》以及《人的需要是環境的內在尺度》等文章。
獲獎記錄
1992年經國務院批准享受政府特殊津貼,1995年被中共河北省委和河北省政府聯合命名為省管優秀專家,1985、1991年先後獲得河北省第一屆和第三屆社會科學研究優秀成果專著類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