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
相傳很久以前,濟寧州城東二里許,一小丘,高不過十丈,方不足二里.一無玲瓏小石,二無綠樹芳草,光禿禿黃沙一堆。自然州里的官紳騷人不去那裡尋幽探勝,用邊野老村童也不去那裡打柴放牧。累世的狂風吹刮,積年的暴雨沖洗,也不見其擴大,更不見其矮小,默默然,無聲無息傲立於天地之間。
一天傍晚,忽然從南方來了一戶人家,一老一少,一筐一擔,老者弓腰曲背,少者面黃肌瘦,筐內除了兩隻破碗,幾件破衣之外,別無一星半點官府一心巧取,盜賊肆意豪奪之物。來到丘下,放下擔筐,盤膝坐地,敞懷休息。幾袋旱菸,雖說驅逐了千里跋涉的疲倦,而西邊州城裡的萬家燈火卻救不了連日的苦飢夜色漸濃,默默無語。不一會兒,秋風西來,寒月東升,霜淒露冷,聲聲嘆息。一時睡眼朦朧,似走進一處似曾相識的天地,“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故人,老者少年並怡然自樂。”正欲向前打探,忽然雷聲大作,大雨淋頭。於是打了一個冷顫,睜眼四下一看,紅日東升——原是一夢。不知是累世孤獨的小丘多情,還是半生窮困潦倒的異鄉人早有來此定居之意,竟出人意料地住了下來,大地作床天作被,雨雪為衣沙為糧地建起一個家。他們日出而作,口落而息,朝朝暮暮.胼手胝足地生活下來。但十里八村的人們卻不知有這樣—戶人家,城裡的達官望族也不知有這樣一方世外桃源。
不知是過了三年還是五載,在—個風光迷人的秋天,知縣大老爺動了遊興,竟帶了—人隊人馬出東城打獵,駕鷹牽犬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好不威風,正走間,迎面出現一座小山,耀眼的金黃,黃的深處飄來陣陣清香,直入肺腑,不覺虎軀一震,往日出遊並不見有山,亦無此香異味,莫不是老爺我加官進爵的預兆吧,遂心中一喜,於是催馬前行,欲看個究竟。說時遲,那時快,眨眼便到了山前,抬眼細看,滿山遍野儘是平生沒見的果樹,左右成行,上下成陣,蓊蓊鬱郁,果實纍纍,壓彎枝條。那果子個人金黃,顆顆流蜜,微風穿林,一閃一閃,似在招人。知州老爺不覺動了摘食之念,剛欲去摘,手忙又縮了回來。心想:這果子無名.若要吃下,別會……,若要不吃,新焦火燎,饑渴難忍。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然從溢香流彩的深處、走來一老一少.近前打躬作揖.請安問好:“老爺難得衙暇政閒,今日屈尊光臨寒舍,實是三生有幸,”但老爺聽了笑而不語,還是身邊的師爺知趣,忙說:“老爺此行,是專為這山果而來,還不趕快摘上幾筐,讓老爺嘗個新鮮,討個歡心。”老者笑了笑說;“我這果樹,是從嶺南萬里移來.名叫枇杷,果子色味俱佳,吃了爽口清心,有緣的君子吃下,官運亨通,家財萬貫;無緣的小人吞食,家業敗盡,命喪黃泉。我祖孫靠它活命,老爺若要摘上幾個嘗嘗倒也罷了,若要幾筐……”話沒說完,早有巴掌捆上瞼來,老者七竅血,立刻倒地。一個頂盔披甲的將軍一疊連聲地吼起來:“這一山果子,老爺全買下啦,錢嘛?只打這條鞭子和這把鋼刀。”
忽一日,京城裡來/一位八府巡按大人,名曰考查各州府縣官員政績,實則搜刮民財,知州老爺聞訊不敢怠慢,忙帶領大小官員迎進大堂,幾句寒暄之後,就山珍海味地擺上宴席,接風洗塵。巡按大人無視山珍海味,席卜定要知州老爺獻上特中之特的枇杷,哪料時正寒冬臘門,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江河冰封,路斷人稀,哪裡會有人送批杷來,知州老爺急得心焦火燎,—怒之下,發下三千甲兵.直奔枇杷山捉拿這不恭不馴的一老一少,誰知到了山下一看,蒼天震怒,林木狂吼,雪與膝齊,猛獸當道,於是捉人人不見,推牆屋不倒,氣不打一處起,恨不打一處來.一聲令下,三千甲兵一擁而上,朝著果樹掄斧就砍,揮刀就剁,喊聲震天,殺聲動地,不知是大兵們個個看花了眼,還是什麼鬼使神差丟了魂,斧斧刀刀砍的殺的不是果樹.而是官兵自己。一陣狂殺亂砍之後,風息,天晴,雪止,屍橫林下,血染山崗,活像戰後沙場。
再說那巡按大人。儘管腰包塞滿,終因沒吃上枇杷甚感不平。到底尋了個知州的空隙,作成一本,參他“性情狡猾,擅篡禮儀,沽清正之名,而暗結虎狼之輩,致使地方多事,民不堪命”等語。皇上閱本,龍顏大怒,即批革職,發配邊陲,消了無名之氣,泄了無法明言之恨
後來,城鄉百姓,聽說枇杷山發生了一樁大快人心的奇事,紛紛前去探視。誰知到了那裡,一不見往日的花果.也不見那一老一少,只剩下刺眼的紅土一片,腥臭沖天,無不納悶、疑心。此後,每到月黑之夜,那裡總響起嗚嗚咽咽的琵琶聲,那聲音,如泣、如訴、如憤、如怒,哀音裊裊,不絕如縷。伏枕聽之,禁不住愴然淚下。從此小丘又有了一個名字——琵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