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春夜月

《湘春夜月》是南宋詞人黃孝邁的自度曲。他的詞作流傳至今的極少。這首詞是其代表作品,詞中描繪清明時節湘水之濱的春夜景色,抒寫“楚鄉旅宿”時的傷春恨別之情,是一首羈旅途中傷春懷人之作,萬樹曾?評價此詞說“風度婉秀,真佳詞也”。

原文

湘春夜月
黃孝邁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

欲共柳花低訴,怕柳花輕薄,不解傷春。

念楚鄉旅宿,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空樽夜泣,青山不語,殘照當門。

翠玉樓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搖盪湘雲。

天長夢短,問甚時、重見桃根?

這次第,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

注釋

①湘春夜月:詞牌名。黃孝孝自度曲。雙調102字。

②翠玉樓:此處指華麗的樓閣。

③桃根:王獻之愛妾名,桃葉這妹。此處代指情人。

④者次第:這情形。者,通這。

鑑賞

本詞抒寫傷春懷人之情,寄寓著國事日非,無人可以告語之嘆。早片寫客居他鄉而逢清明,感到寂寞孤獨。下片用移情、以景托情、直接抒情等手段抒發對戀人的極度相思之情。清詞麗句如珍珠成串,令人賞心悅目。上片以主起,有聲有形,扣合清明節令。欲共三句構思奇巧,極力渲染地欠可語的孤寂情懷,意境鮮明。歇拍三句則直抒胸臆,申足前意。下片開頭三句用稱情手法,酒尊能泣,青山不語,皆由人的感覺而生。翠玉樓前,惟是有、一陂湘水,搖盪湘雲。幾句以清靜漾的雲光水影烘托自己恍惚的心境,清妙絕倫,洵為佳句。以下則再次直抒胸臆,但並不直白淺露,反而覺得含蓄多味。者次第,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三句翻用前人詞語,詞清調苦。確是一篇好詞。萬樹論此詞云:此調他無作者,想雪舟自度。風度婉秀,真佳詞也。

黃孝邁的詞流傳很少,但他的詞的確寫得“風度婉秀,真佳詞也。”(萬樹《詞律》)

《湘春夜月》這個詞調,是黃孝邁的自度曲。其內容與調名切合,描繪湘水之濱的春夜月色,抒發“楚鄉旅宿”時的傷春恨別的情緒。上片著重寫傷春,先從枝頭的鳥聲寫起,點出“近清明”的節令。“翠禽”,猶言翠鳥,泛指羽毛美麗的小鳥,“消魂”,是情為之動、神為之傷的意思,給鳥聲注入了人的思想感情。下文“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二句,是對“消魂”所作的說明。“清歌”與“黃昏”所含的情緒本是相反的,前者引人愉悅,後者使人憂傷,相反相成,其結果是益增憂傷之感,故此二句表現為極其沉痛的感嘆口吻。接下來,作者進一步採用了擬人手法,將具有感知的品格賦予了柳花,想對它低聲傾訴自己的心事,轉而又:“怕柳花輕薄,不解傷春”。可見作者憂思之深重。“傷春”二字,點出了作品主旨之所在。再下面,是作者自己感嘆當時旅行在湘水之濱,獨自投宿在旅舍時的孤寂心情。明明要寫冷落,卻偏用“溫存”的字眼,再用“誰與”來作反詰,這種寫法突現了一種熾烈追求的意願。寫到此處,已近過片,須得由傷春向恨別過渡,故而“柔情別緒”四字的安排也就是相當巧妙而頗具匠心的了。

這首詞的下片更為精彩。前幾句,作者緊緊抓住“湘春夜月”的景色特點,將深沉的離愁別恨熔鑄進去,造成了動人的藝術效果:“空樽夜泣,青山不語,殘照當門。翠玉樓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搖盪湘雲。”這個境界是由眾多形象構築起來的一個整體,七寶樓台固不應拆碎,然而,倘求觀察得細緻,卻無妨從局部著眼。“空樽夜泣”,表示心情的極度憂傷,是一個凝鍊警策的句子,其造語則顯得老辣,與姜夔《暗香》詞里的“翠樽易泣”相同。“青山不語”,山峰不會說話,而作者卻好像認為它原是會說話的,只是此時此刻無話可說罷了,以這種方式描摹環境的幽靜,其藝術效果則更為強烈。“殘照當門”,意謂殘月照在門前,門外唯見殘月。殘月象徵離別,正是由於它的情調悽惻。“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柳永《雨霖鈴》)等常見的例子,已經足以說明用殘月抒寫離別之情的藝術表現力了。“翠玉樓”,即前文“楚鄉旅宿”,“惟是有”,同義重疊,起著強調下文的作用,而它以“平去上”的聲韻作為引出下文的鋪墊,從而使“一波湘水,搖盪湘雲”一句更富有詩意,顯得更加突出。從“翠玉樓”望去,月色下的湘江,一片朦朧迷茫,水面上只看到隱隱的波光,天空飄動著朵朵浮雲,陣陣微風吹來,又將水天“搖盪”在一起了。然而這輕微的搖盪卻不能打破“青山不語,殘月當門”的靜寂,正像“蟬噪林逾靜”那樣,反倒更增強了這種靜寂之感;同時,在靜寂之中,“湘春夜月”的景色更顯得空靈深邃,它啟迪著人們對生活的沉思。

下片的後幾句,像上片點出“傷春”一樣,又將“恨別”的題旨點明了。“天長夢短,問甚時、重見桃根?”“天”是宇宙,“夢”是人生,“天長夢短”與吳文英在的“春寬夢窄”(《鶯啼序》)構思相同,富有哲學意味。如夢的人生既然短暫,離別的愁苦就更使人難耐,於是又自然地產生了一種急切的希望儘快地“重見桃根”。桃根,出於東晉的《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桃葉連桃根。相憐兩樂事,獨使我殷勤。”相傳為王獻之所作,桃葉是他的妾名。後人經常用桃葉、桃根指代意中人。結句的“這次第”雖只是一個“點”,分量卻是相當沉重的。愁緒擾人,自然產生剪除的意願,這也是人們的共同心理。然而這首詞中,合理的意願卻是用否定方式、喟嘆的口吻表達出來的,因為“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遍尋人間也找不到能夠剪斷這種愁緒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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