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治安

讀《閒居賦》[10],念念不忘太夫人。 ”[5]孟縣:舊縣名。 [13]猥廁,謂不合格而混雜於其中。

劉大觀《玉磬山房文集》卷二有《汪主簿蔬圃記》,全文如次:
樊遲請為圃[1],夫子小之。以其身在聖門,與顏閔[2]諸賢為儕輩,乃鏗鏗然欲習於紛紜瑣屑之事,是自小其人矣。然天下人各有其置身之地與會遇之時。海涯植棗,青門藝瓜[3],非挺然傑出之英雄哉?放翁詩云:“閉門種菜英雄老[4]”,著一“老”字,詩中有深味矣。
吾友汪子湘湖,才吏也。主孟縣[5]簿,前後逾十年,偃蹇摧挫,才無一施,而突然有所醒悟曰:“軒者為昂,輊者為俯,騰者為雄,俯者為雌,命也,非人力所能奪也。安於俯而守其雌,吾將別開一局面矣。”於是,相某署之西偏,得閒土十畝,甘泉一井,槐榆雜木十餘株,而為畦以種蔬焉。
春韭秋菘夏莧,得諳其物性。而澆灌以時,擷其英以登於俎,奉老母為壽。母曰:“爾閒曹不失其職,因閒以為此,不愈於櫛風沐雨,以事奔競乎?”乃猶以為未愜也。又開一池,池南筑潔室數楹。坐母於室堂,而著笠於驕陽之下,手握耰鋤,用取母歡,以殷勤於人子之道。余書其額曰“娛母亭”。母見之,樂見於顏色。
道光丁亥(1827)三月,予自濟源縹緲閣,紆道於孟。是時,令尹張君厚堂為予世交;其客睢州孝廉蔣君梅隱[6],亦予年家子也,皆胸有邱壑,相與游湘湖蔬圃。
汪母喜,出精饌款客,客舉尊酣飲,擊吟吹缽而起舞,相傳為西廳雅宴。而湘湖猶復以為未愜也,乞錢塘錢君叔美[7]寫《河陽灌園圖[8]》,以衡山、包山之筆,寫庭館竹石林木及畦中嘉蔬,蒼然蔚然,悅人心志。而湘湖猶復以為未愜也,乞河內大令袁君蘭村題《風蝶令》,一解中有數語,如“紅塵飛不到,幽棲。只有白鷗知道,早忘機[9]。”實與叔美畫筆,悉有味外味。而湘湖猶復以為未愜也,執畫冊詣余,乞作記。
余笑謂湘湖曰:“子身現宰官,佩組綬,而著笠攜鋤,得無不類乎?顧子,閒官也。屈吏才以用於井泉澆灌,為娛親之地,是寄其所寄,而無乎不可也!無乎不可,斯無乎不樂矣!”
湘湖曰:“河陽,潘騎省舊治也。讀《閒居賦》[10],念念不忘太夫人。彼人子也,治安亦人子也。光華氣焰,遜騎省遠矣!”
予曰:“子未見騎省《賦秋興》乎?仆,野人也。偃息不過茅屋茂林之下,談話不過農夫田父之客[11],攝官承乏[12],猥廁朝列[13],譬猶池魚籠鳥,有江湖山藪之思,子將欲廁朝列、侶貴人乎?太夫人之所樂,豈在彼不在此乎?”
湘湖唯唯不復答,再拜,持圖記而去。
[1]樊遲(前515—?),春秋末齊國人。一名須,字子遲。孔子學生。《論語·子路》記載他向孔子“問稼”(問種田的事)、“問圃”(問種菜的事),孔子答以“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並感嘆道:“小人哉!樊須也。”
[2] 孔子弟子顏回和閔損的並稱。
[3]《史記》曰:邵平故秦東陵侯,秦滅後,為布衣,種瓜長安城東。種瓜有五色,甚美,故世謂之東陵瓜,又雲青門瓜,青門東陵也。種瓜有五色,甚美,故世謂之東陵瓜,又雲青門瓜,青門東陵也。
[4]陸游《月下醉題》:“黃鵠飛鳴未免飢,此身自笑欲何之。閉門種菜英雄老,彈鋏思魚富貴遲。生擬入山隨李廣,死當穿冢近要離。一樽強醉南樓月,感慨長吟恐過悲。”
[5]孟縣:舊縣名。在河南省北部、黃河北岸。秦為河雍縣,漢為河陽縣,唐末為孟州治。明初廢縣入孟州,後改孟縣。1996年撤銷,改設孟州市。
[6]睢州:州名。今河南睢縣。清不轄縣。
[7]錢杜(1764—1844),清畫家。初名榆,字叔美,號松壺、壺公等,浙江仁和(治今杭州)人。擅山水,學文徵明的工細一路,從文伯仁入手,上溯趙令穰、王蒙諸家,筆墨妍細中帶生拙,作青綠山水,有裝飾味。兼精墨梅,能畫人物、仕女、花卉。亦工詩文,有《松壺畫贅》、《松壺畫憶》等。
[8]河陽:古縣名。春秋置邑,漢置縣。治今河南孟州市西。北齊廢。
[9]忘機:忘卻巧詐之心,指自甘恬淡,與世無爭。
[10] 《閒居賦》:作者系潘安(247—300),本名潘岳,字安仁,俗稱潘安,西晉文學家,祖籍滎陽中牟(今河南中牟縣)。 古書中看到西晉的潘岳那就是美男子潘安。原文:“何吾人之介特,去朋匹而無儔。出靡時以娛志,入無樂以(消)(銷)憂。何歲月之若騖,復民生之無常。感陽春之發節,聊輕駕而遠翔。登高丘以延企,時薄暮而起雨。仰歸雲以載奔,遇蘭蕙之長圃。冀芬芳之可服,結春衡以延佇。入虛廊之閒館,步生風之高廡。疏密邇之修除,即蔽景之玄宇。翡翠翔於南枝,玄鶴鳴於北野。青魚躍於東沼,白鳥戲於西渚。遂乃背通谷,對綠波,藉文茵,翳春華。丹轂更馳,羽騎相過。”其中的名句:愬寒風以開襟、願同衾於寒女。
[11]田父:老年農民,俗稱“老農”。
[12]承乏:舊時在任官吏常用的謙辭。謂職位一時無適當人選,暫由己充數。
[13]猥廁,謂不合格而混雜於其中。多作謙詞。晉潘岳《秋興賦》序:“攝官承乏,猥廁朝列,夙興晏寢,匪遑厎寧。”章炳麟《與鄧實書》:“謂宜刊削鄙文,無令猥廁大衍之數,虛一不用,亦何傷於蓍封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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