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水調歌頭·將相寧有種
立秋前一日述懷,柬許豈凡。⑴
將相寧有種⑵,豎子半成名⑶。蚍蜉切莫撼樹⑷,聽我短歌行⑸。薄俗人奴笞罵⑹,末路婦人醇酒⑺,一笑萬緣輕。夫子知我者,試與說生平。
斫豪豬,炙走兔,掣長鯨⑻。群儒齷齪可笑⑼,我自習縱橫⑽。明發西風削草,且約博徒會獵⑾,小趁一秋晴⑿。須作猥毛磔⒀,箭作餓鴟鳴⒁。
作品注釋
⑴許豈凡:不知何人,待考。此為簡短序言。
⑵“將相”句:用陳涉語。《史記·陳涉世家》:“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⑶豎子:鄙賤的稱謂,猶小子。此句用阮籍語。《晉書·阮籍傳》載,阮籍登廣武,觀楚漢戰事舊址,嘆曰:“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⑷“蚍蜉”句:用韓愈《調張籍》中“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詩意。
⑸短歌行:漢樂府舊題,屬《相和歌·平調曲》。此處泛指詩篇。
⑹薄俗:世風澆薄,尖刻勢利。 人奴:即奴隸、奴僕。西漢初俠士季布得罪劉邦,隱身濮陽周氏家為奴,多遭侮慢,後得朱家救助,得赦免。司馬遷很稱道其摧剛為柔的堅忍精神,見《史記·季布欒布列傳》。此用本意。
⑺“末路”句:用信陵君典。《史記·魏公子列傳》載:魏王中秦國反間計,罷廢信陵君。信陵君無所作為,乃謝病不朝,與賓客通宵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者四年而卒。
⑻掣長鯨:《莊子·外物》載,任公子垂釣,以五十頭牛為餌,投竿東海,逾年釣得大魚,白浪如山,海水震盪。浙江以東、蒼梧以北之人皆得飽食。後人常用以比喻氣魄宏大、偉麗壯觀之事。 掣:牽引,拽。
⑼齷齪:器量侷促狹小,拘於小節。
⑽“我自”句:暗用項羽典故。《史記·項羽本紀》載,項羽少時,學書、學劍均不成,其叔項梁怒之。羽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縱橫即萬人敵之意,此用來與前“齷齪可笑”的“群儒”對比。
⑾博徒:賭徒。《史記》、《漢書》等常記載任俠之士隱於博徒中,此暗指落拓市井的豪傑。
⑿小:少,略。此有隨便、隨意之意。
⒀“須作”句:須髯密而怒張。此用《晉書·桓溫傳》成語。
⒁餓鴟:鴟即鷂鷹,舊時打獵之用。主人為收穫計,獵前常將鷂鷹置於飢餓狀態,俗謂“熬鷹”是也。《梁書·曹景宗傳》:“景宗謂所親曰:‘我昔在鄉里,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鴟叫’”。陸游《懷南鄭舊遊》:“ 渴驥奔時書滿壁,餓鴟鳴處箭凌風。”
作品賞析
這首詞借贈答友人為由頭,抒述一己骯髒雄奇的懷抱,凸顯嶔崎歷落的人格形象。全詞以激揚情緒的自然流動為脈絡,絲毫不假迴旋,不假塗飾,最足向世人展示陳迦陵峭勁蒼茫、老辣霸悍的本色。
詞贈胸襟略同而學養亦深的友人,故用典頗多。但一來不用僻典,二來融化入妙,如鹽著水,即不出註解,亦不妨礙讀者領略其激越聲情。晚清詞學大師謝章鋌曾就迦陵詞而大發感慨:“大抵文字無才情,便無興會。所以古人論詩,比之張弓,須有十分力,方開得到十分”(《賭棋山莊詞話》卷四),此論精闢。迦陵此詞便是以胸中十分力量鑄就的“神勇”之作,其力穿石洞鐵,令人讀之,血脈賁張。
作者簡介
陳維崧(1626--1682)清初文學家。字其年,號迦陵,宜興(今屬江蘇)人。康熙十八年(1679)舉博學鴻儒科,授翰林院檢討。以詞和駢文著稱,亦工詩。其詩風華典贍,也有激昂悲慨之情。著作有《湖海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