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死王羨活鼠①,寧及尋常人?
得官何須喜②?失職何須憂?
不可將財覓③,不可智力求。
倘來可櫃藏,任去不可留。
任來還任去,運命何須愁?
注釋譯文
①死王:死去的帝王,泛指達官顯貴之人。
②得官:指獲取仕途,泛指榮華富貴。
③覓:尋求。
作品鑑賞
《莊子·繕性》說:“古之所謂得志者,軒冕之謂也。軒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倘來,寄者也。寄之,其來不可圉,其去不可止。故不為軒冕肆志,不為窮約趨俗,其樂彼與此同,故無憂而已矣!今寄去則不樂,由是觀之,雖樂,未嘗不荒也。故曰:喪己於物,失性於俗者,謂之倒置之民。”敦煌本《壇經》第十七節說:“無住者,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無有斷絕,若一念斷絕,法身即是離色身。念念時中,於一切法上無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系縛。於一切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雖有具體和抽象之不同,所關心的問題卻是一樣的。對於心靈自由的人來說,高官厚祿,得之不必喜,失之不必憂,此正如蘇軾對於下棋的態度:“勝固可喜,敗亦欣然。”一切執著於得失勝敗的做法,都是為物所役,即心靈不自由的表現。學術界已經公認,禪學與老莊思想有著密切的關係,以上的兩段論述以及結合在王梵志詩中的敘說,也讓讀者明顯地看到了這一點。有了這一層鋪墊,所以,中唐時香山居士(白居易)說出“世事無可無不可,達哉達哉白樂天”的話,才不致於顯得突然。
“死王羨活鼠”這句話或許是對民間語言的吸收,但這一命題的提出,顯然也有著深厚的歷史積澱。不妨拿與老鼠有關的一個人為例,據《史記·李斯列傳》,李斯年輕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後來,他用盡心機,建下赫赫功業,終於成為“倉中之鼠”,但卻被誣以謀反罪,腰斬於鹹陽市中。臨刑前,他對其子說:“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這時,他再想當以前所看不起的“廁中之鼠”,也已不可能了。事情的辯證法就是如此。於此可見王梵志這首詩的巨大的概括力。
作者簡介
王梵志,唐詩人。衛州黎陽(今河南濬縣)人。約為隋末唐初人。家本殷實,有田地奴婢,後衰敗。曾娶妻生子,官通玄學士,後皈依佛教。或雲其生於王德祖家林擒樹上,因姓王名梵天,後改名梵志。其詩主旨宣揚佛教思想,或雜儒家道德觀念,亦有諷刺世態人情、揭露現實矛盾、反映民生疾苦之作。語言通俗,淺喻深刺,辛辣詼諧,而韻味深厚。人稱梵志體。對通俗詩歌及文人創作影響很大。現在存王梵志詩共約三百九十首。包括敦煌遺書中的三卷本《王梵志詩集》、一卷本《王梵志詩》、釋法忍手抄《王梵志詩》及散見於唐宋詩話、筆記和敦煌其他寫本中的王梵志詩。張錫厚編為《王梵志詩校輯》,項楚編有《王梵志詩校注》。生平事跡見《桂苑叢談》、《太平廣記》卷八二、敦煌寫本《王道祭楊筠文》,另參見《王梵志詩校輯·前言》、《王梵志詩校注·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