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他的早期創作受未來派的影響,詩風誇張而華麗,後轉向阿克梅派,在寫作中表現得較為節制和嚴謹,注重展示表現對象的具體性和客觀性,遂成為該派的重要代表。1922年,詩人離開俄羅斯。先後僑居於義大利的羅馬和帕維亞。1923年,遷居法國巴黎。僑居給詩人的物質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困難,但為他的精神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他力圖打破“藝術的謊言”,代之以生活的真理,哪怕是充滿了“荒誕性”的真理。成熟期的伊萬諾夫流露了較強的懷疑意識,以精美的藝術形式昭示了生存的悲劇性,被評論家認為“是一名比法國人超前多年的俄羅斯存在主義詩人”。他的主要詩集有《燈》、《花園》、《玫瑰》、《漂向齊特爾島》、《沒有相似的肖像》和《1943――1958詩集》和《死亡日記》等,此外,還發表有回憶錄《彼得堡的冬天》和《中國的影子》等。
生平
1894年11月10日,格奧爾吉·弗拉基米羅維奇·伊萬諾夫出生於科文省的一個貴族家庭,父親是一名退伍軍官,母親的先祖是移居俄羅斯的荷蘭貴族。他的童年在位於俄羅斯與波蘭的邊境一個名為斯圖堅基的美麗莊園度過。根據他的自述:“母親很溫柔,父親也不嚴厲。家裡總能滿足我的所求。”美好的童年對詩人的成長起著積極的影響,他自幼便對古希臘、羅馬的神話有濃厚的興趣,甚至將自家莊園池塘里的一個小沙洲命名為“齊特爾島”(詩人對神話和傳說的興趣似乎在他以後的回憶錄寫作中也留下了印記,致使他在對歷史的敘述中摻雜了些許想像的成分)。少年時代,他被送進彼得堡的中等軍事學校學習,但他未及畢業便迷上了詩歌,因此放棄了家庭為他設計的軍界前程。1911年,出版詩集《漂向齊特爾島》。這是一部追隨謝維里雅寧的自我未來主義風格的作品,用詞炫奇、怪誕,詩風誇飾、華麗。不久,伊萬諾夫開始接近以古米廖夫和戈羅傑茨基為代表的阿克梅派。阿克梅派詩人對客觀世界持絕對信任的態度,在創作實踐上,他們非常注意細節的呈現,注重作品的結構性和平衡感,希冀以此來擺脫象徵派詩歌通常會出現的一些形上學的重負。在接受這一創作原則後,伊萬諾夫在寫作中表現出了自覺的節制和嚴謹,力圖以樸素和簡潔的語言表述來展示表現對象的具體性和客觀性。1916年,出版詩集《帚石南》,與此同時,成為“詩人車間”的核心人物。
十月革命以後,與許多舊俄知識分子一樣,伊萬諾夫開始為新成立的世界文學出版社從事翻譯工作,並一度擔任詩人協會的秘書。1922年,詩人與妻子伊琳娜·奧陀耶夫采娃藉故一起離開俄羅斯,先後僑居於義大利的羅馬和帕維亞。1923年,他們遷居法國巴黎。僑居異鄉的處境帶給詩人以貧困的物質生活,但同時為他的精神探索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由於遠離祖國,加之曾經輝煌一時的“白銀時代”文化的衰落,詩人發現,以往所謳歌的田園詩生活已不復存在,偌大的世界仿佛並不曾留給個人得以棲身的位置。這進一步催生他在失去故鄉以後再度喪失了整個世界的感覺。嚴峻的現實教會他去打破“藝術的謊言”,直面生活的真理,哪怕是充滿了“荒誕性”的真理。
1938年,詩人出版了一部篇幅不大的散文作品《原子的裂變》,在書中,他認為,以往精緻的詩歌抵禦不了生活的散文,物的存在大於外在於世界的所謂意義,“奇蹟已不可能再被創造出來了”,“藝術的謊言已無法再嫁給真理”。對藝術的失望甚至驅使他極端地將藝術比作一名遭遇流氓強暴而死去的少女,而死去的人已不再會懷孕、生育。為此,他渴望尋找一種新的創作可能性來描述這個殘酷、荒謬的世界,簡化詩歌的技藝,拔除偽浪漫主義的虛誇,選擇悖論性的修辭以重建新的精神世界。正如俄羅斯文學史家弗·阿格諾索夫評述道:“離鄉背井的悲劇為伊萬諾夫的創作添加上了一種精神張力,而這種張力是其早期詩歌所不具備的。”
評論家彼得·皮茲利覺得,在格·伊萬諾夫的詩歌中,“人死了以後,便在影子的王國中甦醒……,他會覺得,整個過去的生命都是非現實的、不存在的……”。或許正是在這種意識的刺激下,詩人更懷念遙遠的俄羅斯:
俄羅斯甚至沒有昂貴的墓地,
或許,也曾經有過――只是我已忘卻。
沒有彼得堡,沒有基輔,沒有莫斯科――
或許,也曾經有過,但已被忘卻……
他深深地知道:在故鄉的土地上還生活著自己的同胞,那與他流淌著同樣的血液,說著同樣的語言的俄羅斯人:
他擁有俄羅斯的心靈,俄羅斯的智慧,
倘若我與他相遇,一定能心領神會。
只要半個單詞就……然後,透過迷霧,
我就能辨認出他的家鄉。
成熟期的伊萬諾夫流露了對世界、對傳統倫理、對偽理想主義的懷疑意識,其世界觀和人生價值定位也出現了轉型。哲學家費陀托夫認為:“他早就把自己隔絕在絕對的否定和孤獨之中,在他看來,至少就美學的角度而言,惡比善更具誘惑力一些”。於是,他開始在寫作中對生命的悲劇性本質予以挖掘,其作品充滿了“藍色的黑暗”、“冰冷的太陽”、“雪的屍衣”、“苦役的黎明”、“憂傷的豎琴”等意象,甚至連永恆也失去了固有的穩定性,可能像一片片玫瑰似的即將凋落。不過,他的內心深處同時又對人類的一些絕對價值,如美、愛、友誼等持有堅定的信仰,相信一切或許都將過去,但唯有真理會留下,它和詩歌同在,這就是世界終極的善。對世界的特殊體驗令他獲得了特殊的“雙重性視力”,最終成就了他個性突出的詩歌藝術,從塵世間一些負面價值的背後激發了生命新的激情,繼續著對崇高、光明和理想主義的追求。作為詩人,他以精美的藝術形式昭示了生存的複雜性和豐富性,被僑民文學的評論家古爾認為“是一名比法國人超前多年的俄羅斯存在主義詩人”。
俄羅斯詩歌向來便有哲理抒情的傳統,格·伊萬諾夫的寫作便繼承了這一文脈。他關注人類的靈魂,面對“沒有星光的天空”,追求象徵著世界性的希望,在黑色的世紀之上驕傲地飛翔,在沒有什麼可以歌唱的時候,依然挺起了胸膛歌唱。他筆下的主題是“生命”、“死亡”、“虛無”、“荒誕”、“自由”。他描寫生活的無力感,嘲笑死亡的虛張聲勢,探究世界的神秘,把絕望當成一種荒誕的遊戲:
我把絕望變成了一場遊戲,
其實,為什麼要嘆息和哭泣?
喔,別覺得滑稽與可笑,
說什麼我活不過下一個星期?
和許多存在主義者一樣,格·伊萬諾夫最終發現,世界的本質是“虛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偶然性,存在不過是它的表象。死亡儘管是可怖的,但自我毀滅的行為也不會讓生活變得不同尋常。如此,面對不可避免的結局,人就需要鼓起勇氣來生活,把苦難與幸福鑄合到一起,哪怕和血吞下被命運打落的牙齒,也要不失尊嚴地活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