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土,乳名謀,官名彥士,號樵林,洛江馬甲鳳棲人。歷任清道光鹹豐間御使,浙江督糧道,與陳慶鏞、黃宗漢齊稱泉州三御史。
杜樵林,年少多情才,飽學詩書,藝冠一時。現今在其外祖父黃氏秀齋公府第(羅溪鎮後溪美洋大厝)上還保留有其親筆撰聯:泗水迎流皆聚會,千山拜揖勢趨朝;八峰紫氣臨金屋,九曲藍田踵玉堂。楹聯開闔有致,文字精雅,足顯其過人之才。
杜樵林雖是馬甲人,但因其父在河市當塾師,故少時常隨父到河市,留下一些傳說。
河市浮橋有一讀書人叫陳子佳,人稱陳四叔,是個秀才,很得人敬畏。此人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然其有一可笑之處在於行路時手揮紙扇,雙臂外擺,搖頭晃腦,聳肩轉腰,路人見了皆避在一邊。杜父是外鄉人,四叔更是藉機尋釁刁難,常找些冷僻詩句文字"請教"。看杜父笑話,然後大加奚落。杜父無奈,只有忍氣吞聲。
一日,杜氏父子從馬甲回到河市,至一橋頭,兀見對面四叔大搖大擺過來,杜父趕緊拉住樵林退避。樵林覺得奇怪,不禁問:"緣何避讓此人?"杜父嘆道:"我等得罪不起。"樵林道:"看孩兒今日殺殺此人狂妄之氣。"四叔搖至橋中,樵林迎上前作輯道:"晚輩這邊有禮了。"四叔笑道:"原來是呆頭父子,看你還識規矩,認得有學問的人。不知你學了多少字了?你父常被我難倒,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你也不是呆子吧?"言畢哈哈大笑。樵林道:"前輩教誨極是,晚輩確未讀過幾本書,但長隨父親,倒也能做幾句詩。今日有幸在此拜會前輩,竟有所悟,成打油詩一首,還望前輩不吝賜教。"四叔道:"且說來聽聽。"樵林道:"晚輩得罪了,請聽:搖搖擺擺擺搖搖,擺擺搖搖搖過橋。文章若從搖擺出,孔孟早當擺斷腰"。
四叔聽罷,羞惱不迭,不意今日被毛頭小孩所辱,顏面丟盡,卻無可奈何。且說樵林聰明乖巧聞於河市,街中有一劉姓讀書人亦自恃飽學,欲戲弄於他。一日,樵林上街玩耍,那人叫住他,道:"聞你善對,我有一上聯正難覓下聯,還請少年指教。"樵林道:"豈敢,折煞晚輩了。"那人吟道:"深山裡的肚豬仔,請對。"樵林知道此人是在取笑他了,卻不忙應對,笑問道:"敢請教前輩高姓?"那人答姓劉。樵林拍手笑道:"有了,晚輩對:街道邊的老狗公"。閩南語杜與肚,劉與老同音,可謂妙對,眾人皆拍手稱奇,其人老大沒趣,掩面而退。
杜父常在晉北一帶游館,故多有桃李。學生有何喜慶,皆不忘敦請先生光臨。一年春節間,竟有幾處學生同時辦喜慶,皆請先生赴宴。無奈杜父分身乏術,難以應付過來。有一天,羅溪一賴姓學生雇轎來請,杜父早有他約,不能前往。賴姓不願空轎而歸,杜父只好讓兒子代往赴宴。那賴家見請不到先生,心中不悅,原要上桌的一碗大豬肚改換成一小肚仔,端上桌來。一人故意問:"為何大肚變成了小肚了?"一人答:"可惱,大肚被貓叼走了,只好小肚替代,得罪得罪!"樵林越聽越覺不對,這家也太無禮了,便起身道:"這貓兒也太可惡了!只是它如何能叼得起如許大的豬肚?你們不會看錯吧?那人冷冷道:"哪會錯,我親見的。"樵林拍手道:"這就對了,我適才進門見一狗叼著什麼東西跑出去了,若不是你親見是貓,這回恐怕要賴狗了!"眾人先是面面相覷,繼而始悟已被這小孩子所罵,竟也暗自讚嘆此兒聰穎無比。
樵林雖聰穎好學,然小小年紀卻風流倜儻。一日,路見一豆蔻女子,頭插野花,生得細肩皓腕,蠻腰素口,迎面款款而來,樵林不覺看呆,便轉隨女子身後,以詩挑逗之道:"誰言野菊亞天香,入眼平坐此遭逢。腰間三寸玉如意,可借芳軟囊里藏?"那女子聞詩,面涌紅雲,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罵聲無禮奴才,即回詩一首道:"急色兒郎輕薄子,出言相鄙欠尋思。登徒短命齊人夭,一世顛狂又幾時?"樵林聞詩又羞又驚:不意此女竟有此才情!急忙賠禮,連稱得罪。後一打聽,此女卻是陳四叔千金。難怪應對敏捷,出口成章。
樵林仕官後,曾任廣東糧道,有諺曰:"一任糧道,十三代撐破肚。"這是個肥差。但樵林卻也能清廉自持。樵林在任上,納一上海女子為妾,此妾艷麗無比,樵林整日沉溺床笫之歡,身子日見憔悴。杜父見狀甚憂,勸道:"豈不聞讀書作文辛苦,最宜節慾,勞心而不節慾則大動,大動則腎水日耗,此前人所論,吾兒應知"無奈樵林迷戀已深,無法自拔,竟染成勞瘵之疾。
杜父見狀,憂惱不已,轉想:此女濃妝艷抹,花枝招展,人見人羨,難怪兒子如此,不如戒此婦勿施脂粉,不著錦繡緞,學農婦裝束,或可止兒子非非之想。因此叫來此女,厲色訓斥,命她立改換裝束,否則不饒。此女不敢違拗,次日步出廳堂,已是另一番農婦裝束了。但杜父一見大驚,仰天嘆道:"素衣更妙,吾兒命休矣!"
據說樵林死於勞瘵(肺癆),享年不過五十,其病之際,常吟唐司空圖《戒色詩》:"昨日流鶯今日蟬,起來又是夕陽天,六龍飛髻長相窘,更忍乘危自著鞭"。見妻病榻環侍,不禁喟嘆道:"雖多藤青牽花繞,無奈枝枯難再春。"
猛記起陳四叔之女罵他的詩句,不意成真。惜美色促壽,英年早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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