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考證
當囊日倫贊猝然薨逝,新征服的小邦部落紛紛叛離之時,本屬聯盟外圍的象雄也遙相呼應,在西部燃起戰火。年輕的君主松贊乾布對應的策略是雙管齊下,又打又拉:以強勢兵力震懾,之後輔以和親手段,將胞妹賽瑪噶公主嫁給象雄王李迷夏做了王妃。
吐蕃公主千里迢迢來到象雄王城穹隆銀堡,一開始就感受到了這個亦友亦敵、似臣非臣的邦國對她的不冷不熱。不冷是看在她身後日益生猛的吐蕃的份兒上,不敢太冷;不熱則是出於警覺的本能,何來熱度。何況夫君此王早已有了三位嬪妃,其中最用心寵愛者更有一位虛格妃。雖說婚禮十二分的隆重體面,但那是做給別人看的。從第二天起,新王妃就罕見了夫君的面容。
起初賽瑪噶還只是覺得委屈和淒涼,終日以淚洗面,漸漸地感傷少了,怨氣多了,偶有見面的時候,賭氣給王看,說,既然如此,就讓我搬出王宮吧,李迷夏聽了不置可否;賽瑪噶不理後宮內務了,生了孩子也不養育,李迷夏一概不與聞問。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或者五年,惱恨的火終於燒乾了淚,這一年賽瑪噶決意離開王城,扎帳在神湖瑪旁雍錯湖畔,至少要度過整個暖季。
近處是碧波輕盪的湖水,遠方是連綿起伏的雪山,賽瑪噶的眼裡心裡全都是荒蕪和茫然。象雄的土地遼闊,但它不屬於我;空有王妃的名義,夫君卻形同路人;僅僅衣食無憂又有何用,難道我就這樣終老此地。
太陽每天都在照常升起,賽瑪噶卻覺得一天比一天更加漫長難耐,每天面向東方家鄉的方向,都快要站成石像了。
終有一天情況有了變化,遠遠地望見一隊人馬沿著湖邊飛奔而來。眺望者頓時淚如雨下,是王兄派遣的使者來到了眼前。
使者金贊芒穹躍下馬背,行禮已畢,轉達了贊普的問候和擔憂,賽瑪噶則以長歌一曲和女帽一頂、松石一串作為對王兄的贈答。歌詞系謎語,內藏玄機,不是有心人難解其意——
涉及了牛:上部北方的草原上,有一頭兇猛的野公牛;從山谷內傳來呼喊聲,從谷口處傳回應答聲,從衛地射出了一支箭,就在此呼彼應之間,射殺了獵物。
涉及了虎:虎肉懸掛在鐵鉤上了,兩旁有窺伺者盯上了它;如果不能火速前來拿取,過了明天后天,魚鷹和水獺將會吃掉它。
涉及了魚:果然是一條大魚啊,能抓就把它抓住吧!天上的銀河地面的水,相距雖遠也能連在一起;沿著河水越走越近了,往上走就會直達天際。……
詳細信息
金贊芒穹返回復命,重複唱了一遍謎語歌,松贊乾布聽罷心領神會。然後打開封寄的信物,是女帽一頂和古舊珍貴松耳石三十顆。松贊乾布看罷微微一笑,傳遞信息的人還在怔怔間,贊普已經下達了軍令:開赴象雄。
直到此時,金贊芒穹方才悟到歌詞是發兵舉事的動員信號,女帽和松石則是進一步的激勵:王兄若缺乏勇氣攻占象雄,無異於怯懦的婦人,請戴女帽吧!反之,則是英雄配享的高貴飾品松耳石。
這個故事來自古老的敦煌藏本,以吐蕃時代的藏文所撰《歷代贊普傳記》中的片斷,重點記錄了吐蕃公主也是象雄王妃的賽瑪噶既幽怨也決絕的“長恨歌”。沒寫戰爭過程,只有結果,“君臣火急發兵,滅李迷夏,統其國政,象雄李迷夏失國,象雄一切部眾鹹歸於轄下收歸編氓”,沒再提及賽瑪噶怎么樣了,是功成身退還是玉石俱焚,寫故事的人不太關心。
隱約傳來李迷夏的訊息:先是做了俘虜在瑪旁雍錯湖畔關了大約七年,最終沒有逃脫被殺命運。從後來對於象雄一地的治理來看,地位也較其他部落特殊,同而未化,例如百年後赤松德贊頒布廢苯令,就網開一面,特許象雄保留苯教傳統儀典。
後世人談說象雄的終結,有說是松贊乾布特意安排這場政治婚姻,以便讓其妹預做內應,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這一點在這份典籍里並無明示,更像是出於個人恩怨,本書照此轉述。不過從當時吐蕃的擴張趨勢看來,即便沒有這場聯姻,沒有賽瑪噶的內應,象雄的覆亡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家族成員
姐妹
李圖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