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李新文(作家)
歲月蒼茫
我的靈魂在風中呼嘯岳陽樓新賦
李新文
夫天地之間，水澤者，造物之魂靈；樓台者，自然之風骨。八百里洞庭波瀾壯闊，蒸一湖詩情；兩千載名樓檐牙翹楚，融一樓憂樂。引幾多詩客把盞臨風，悲喜淋漓。或憑軒涕泗，或激昂青雲，慷慨高歌，一吐塊壘。何哉？“四面湖山歸眼底，萬家憂樂到心頭”是也。
控湘接楚，銜山吞江，此大澤之雄也；憂民慮眾，心念蒼生，非常人之襟也。由是，滕公出，百廢興；范公文，天下震。雖為陳跡，然樓台卓立，古風浩蕩。句句雄文猶記天下事，樹樹蒼翠默寫憂民情。風流雲散兮衣衫遠，憂樂關情兮血脈傳。葺名樓，著大章，播憂樂，誠先輩之奇功；拓城池，辟新圃，惠民眾，此後世之偉業。
樓水相依，人文相洇。昔者貶官詩客，紛至沓來，酹酒臨江，偃仰長嘯，此遠古之盛況；而今布衣市井，萬人空巷，仰觀星月，俯察山河，乃今日之勝狀也。
若夫明月當空，長天一碧，月光匝地，川原如洗。魯肅之高台，巍巍乎壯若雄關，勢壓雲夢天幕低；小喬之琴音，嫋嫋兮妙如流水，韻飛洞庭雀鳥栖。渚清沙白，無邊月色引雁過；水閒湖闊，十里漁歌帶船歸。然則摩肩接踵，扶老攜幼，百姓群游，融為圖畫；粉牆灰瓦，檐牙高啄，佳人嫣笑，自成風流。入目皆生意，淌不盡之人間景色；抬眼全動景，漾無邊之時代氣息。鐵畫銀鉤，氣韻飛動，側目驚嘆者，臨水之碑廊也。溢彩流光，隨水而動，歌音悠揚者，水中之彩船也。攀者呼，登者應；觀者笑，從者樂；歌者悅，飲者愜。黃髮垂髫，青春作伴，去來從容，怡然自得。湖中濤聲清悅，鷗鷺翔集。鷗鷺樂，而不知人之所樂也。
已而月上中天，湖天一色。湖水幽深而寧靜，城池崔嵬而壯闊。皓月凌虛，天高地迥。不覺思接千載，壯興遄飛。憑欄佇立，攬雲夢於懷抱，牽荊楚於指間。側身天地，風雲浩蕩，呼呼烈烈，仿沐唐風宋韻，巫風楚雨，豈不心境大開，神遊萬仞？！然今日之夜色，已非范公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遊目騁懷，則城中高樓林立，燈火闌珊；大道縱橫，車流如織；商賈鼎盛，吆喝聲迭。登斯樓也，則江川歷歷，物色儼然，萬象為賓客，能不入坐忘之境？如此風色，縱有臨川之筆，妙處難與君說。
至若雲淡風輕，邀知己二三人，閒坐樓台，煮茶一壺，賒風一陣，聽琴幾曲，豈不忘形物外，作了洞庭閒客？斯情斯景，倘使杜少陵、孟浩然之先賢重遊故地，豈有憑軒涕泗、徒羨魚情之慨！
水者，文化之精魄，人類之血脈；樓者，風煙之見證，盛衰之記察。樓因水存，水以樓著，二者血魂一體。故古之滕公，施仁政，憂民生，政通人和，重修名樓；今之者誰？謀大功，標新異，營造古意，再拓外景。雖古今有別，然人文之景觀，同為物色之存在。新景磅礴，堪為大象。惜無高士之巨筆，指點江山，光照廣宇。不覺心頭悵悵，聊飲數杯，長嘯三聲而去。
杜甫的亭子 不知不覺，我靠近了岳陽樓旁的懷甫亭。
那會兒，夕陽與樹上的楓葉一個顏色，風一吹，“嘩啦啦”落下來，像一種嘆息。一片葉子落在我的肩上，停泊了一會兒，畫出一個弧，掉在地下。那一剎，我疑心這不止是一種生命的墜落，也是季節的歸屬。但，不管怎樣，都是過程，讓生命處於停泊狀態的過程。其實，從石級到懷甫亭不過幾十步的路程，但我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時間加快腳步的速度，會將十多個世紀濃縮成一瞬。我知道，那掩在樹林中的亭子，也同我一樣在懷念著一個人的名字——杜甫。一路上，我的每根神經緊繃著，是從未有過的凝重。豎起耳朵，能聽見樹木在隨風搖動，一旁的湖水在囈語。這些聲音，能加深一個人和一座亭子的寧靜。便想，這樣的境域裡，杜老夫子那顆被淚水浸透的心，該得了慰藉吧。
作者簡介：李新文，湖南嶽陽人。上世紀90年代中葉開始寫作，曾在《文學界》《散文》《芳草》《人民日報》《羊城晚報》等報刊發過文字。著有散文集《歲月蒼茫》《我的靈魂在風中呼嘯》等多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