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書名
未名之殤作者
楊藝出版單位
花山文藝出版社出版日期
2009年10月ISBN
9787807555902頁數
243定價
25.50元作者簡介
楊藝,女,1983年10月生。2002年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部本碩博連讀,現攻讀博士。河北作協會員,中國石油作協會員。
6歲開始發表文學和美術作品,有120多篇小說、散文、詩歌等見諸《兒童文學》《美文》《詩刊》《歲月》《中原》等雜誌。曾兩次獲得“聖陶杯”中學生作文大賽一等獎,2002年獲得美文雜誌社舉辦的首屆“全球華人少年徵文大賽”大獎。著有《一名北大女生的高中生活》2004年至2006年,《美文》雜誌少年班開闢精品專欄,連載了長篇小說《未名之殤》。
小說簡介
《未名之殤》是一部反映當代北大學習生活真實背景以及北大學子思想狀態、愛情觀念的中篇小說,05年起以連載形式發表於《少年美文》,作者楊藝以其4年間的北大本科的經歷編著而成。小說通過艾芩、趙小昕、楊楚宜、安安的經歷,以真實時代為背景,映射出北大這個環繞未名湖的園子裡當代學子的人生軌跡與理想觀念。然而,她們學習生活的這個被稱作聖地的園子裡,二百年多前作為和紳的私人宅院,曾經是別樣的繁華錦繡。金帆玉幔的石坊上,載滿一流的樂師優伶,珠光寶氣的齋閣中收養眾多美艷絕倫的藥花……
未名湖這片土地清代乾隆年間和珅的私人宅院,史料記載其富麗堂皇堪比圓明園。和珅的園子裡收養著眾多侍女、藥花。小說中著重描寫了香砂、右歸、豆蔻、銀袖4位未名湖畔的女子,她們的一些經歷、心境與艾芩等女孩暗暗相合,古今遙相呼應。古今兩重時空的對照、時間的延伸的線索,將離別的傷感,愛情的茫然,理想與現實的掙扎,褪盡浮華的悵然演繹得淋漓盡致,人類的情感是亘古相通的,這是小說的深刻內涵。
正如小說中一段話:“右歸站在那些珠子的面前,她看著它們像一個時空遷移一樣的變化著,她安安靜靜的體驗著面前歲月和宿命的變遷,由一個變成另一個,永遠也無法逆轉的——無法逆轉的走向了另一個的。不是誰改變了誰,誰也改變不了誰。只是這像水一樣在指縫流淌而過的時間,載著不能自由的漂流者們,奔向一個和下一個不確定的所在。”是作者對主旨最生動的詮釋。
精彩段落
1. 門客中間突然靜悄悄的產生了一陣興奮,大家仿佛要說話,然而又沒有說什麼,還是一個個溫暾暾的臉,帶著一個個溫暾暾的笑。右歸抬了一下頭,然後慢慢地低下來。她看見盆里有一個影子:一雙憂鬱的眼睛,黑黑的,深深的,像嬰兒一樣濕潤,被溫柔又刺眼的白光包圍著。她緩慢抬起頭,把這些人看了一遍,然而沒有那雙眼睛。圍在四周的人更加興奮了,但依然是溫和又謙遜的。右歸又低下頭,盆里還是那雙眼睛,再抬起來,又消失了。低下去,抬起來,再低下去,再抬起來……反覆了許多遍,那雙眼睛的影子總是浮在水裡,下面是盆底那朵大大的白白的梔子花。整整一個上午,右歸都在重複著這個動作,這種觸手可及卻總是錯過的感覺讓右歸很傷心。右歸覺得這種傷心很親切,她一上午都沒有停下來。2. 轉過頭,是長長的開闊的路,黑的,沒有燈,一下通到北大的東門。門外是中關園的大街,汽車的燈像銀河裡流動的星,有巨大的顯示屏滾動著最新的電影預告和廣告裡迷人的女郎,高大的豪華寫字樓上的玻璃幕牆,反射著繁華和喧囂。本來只有一個繁華,一下被反射成許多個繁華,本來只有一個喧囂,一下被反射成許多個喧囂。遠處的酒店時而有通天的熒藍的探照燈光芒掠過,掠過每一個繁華和喧囂,掠過每一個繁華和喧囂的影子。於是,繁華的愈加繁華,喧囂的愈加喧囂。這個門以外的整個城市就好像一個碩大的遊樂場:霓虹、尖叫、俯衝還有冰激凌一樣的黏糊和甜蜜,攢出一個碩大無朋讓人頭暈目眩的繁華與喧囂。
3.在這樣小的一個園子,這樣小的一個都市,孤獨的人是散兵游勇,因為他們不知道會被誰遇見,就時刻準備著被誰遇見,所以許多相遇也就成了空的,不遇見你也會遇見別的誰,是一種無所謂容易還是不容易的偶然,是一種無所謂容易還是不容易的必然。
4.很多很多錯過的和沒有錯過的相遇都是注定的,和時間一點關係都沒有。
5.小昕回頭的時候看到綠色的影子在柳樹間飄然而過,她於是停下來,想了一下。後海沒有許多的燈,顯得冷和曖昧,有冬天荷葉腐爛並且風乾後的味道。荷上淡淡的一層灰在月光下很顯眼,像一些當代國畫家的手筆,整個一片都乾乾的,薄的,破,像舊的牛皮紙一樣。很多很多說不清的東西藏在暗處,能感覺到它們在笑。安安她忽然和小昕說,為什麼我走過這的時候,總能聞到一種中藥的味道。你能聞到嗎?小昕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她的臉,額頭和精緻的頸在暗的地方幽幽的亮。
6.等待結束了,痛苦也就結束了,銀袖相信,無論那時會在什麼地方,她是終於可以自由的了。
可是那個叫作乾隆的人,他為什麼還不來呢?銀袖已經等得太久了。我發誓不會真的殺死你,好嗎?你為什麼還不來呢?你為什麼還不來呢?你為什麼還不來呢?年年的花開花落,葉疏葉茂,年年的湖水結了冰又化,化了冰又結。
我用一切在等待,可你究竟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呢?
7. 格格安靜地看著小昕,一副曾經滄海的樣子,她認識了李建石那雙憂鬱的眼睛之後才有的這樣子。她說,有些人想要的和你想給的不一樣,你想要的和有些人想給的不一樣。比如說,他想的是和你談戀愛,然後好的話會娶你,然後大家拖兒帶女圍著爐台轉。你想的是有人天天陪你玩,有人給你冰激凌買單,過節不會因為沒有禮物而無聊……小昕抬了抬頭,說,可是,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這些啊。格格她在上鋪趴著,不再看小昕了。她忽然說,如果我愛誰,就決不要彼此遷就。格格她說得很認真,認真的好像發誓言。很久之後趙小昕才明白,她那時真的很認真,因為那真的是一條誓言,咒語一般的誓言。然而格格開始沉默,沉默總會讓一些像趙小昕這樣簡單的人陷入莫名的憂慮。
8.然而那些問題卻不好藏住:這裡到處都是繁華和喧囂,到處都是繁華和喧囂的影兒。沒有了山,沒有了林,沒有石頭和小河,也沒有了那個每天和楚宜一起爬九里的山路去上學的男孩。楚宜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繁華與喧囂里一下子空了。許多許多的燈光從四面八方穿過她清秀細爽的身軀,每一束都能穿透,像帶著放射性物質的光。都市的夜沒有了影子,每一個被恐懼和欲望充斥得滿滿的人都沒有了影子。於是空著,宛如遊蕩於夜的一個個幽靈。楚宜知道,自己於這個城市就是一個空,不僅僅是因為光打散了影子。她是浮於這個城市上的風,是風帶來的紙屑,剎那間降落,然後又被揚棄。城市於楚宜和像她一樣的孩子就是這樣一個不時能觸摸一下的巨大水晶花,所有的繁華,所有的喧囂都被封在冰涼的玻璃球的芯子裡。而她只是看,於玻璃球外漂泊著若離若即,看得貪婪和目光迷離。可貪婪的欲望也是冰涼的,膽怯而且帶著淡淡的絕望。很多人其實都是因為絕望而愛,愛著不可能擁有的一切。愛著幻想,幻想著被愛。
楚宜很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就如她遷就和縱容艾格格的一切一樣。有時候,楚宜覺得自己很沒有骨氣,然而因為沒有絲毫獻媚的表情和姿態,所以整個事情的本身又和骨氣差得很遠。楚宜覺得自己也許是愛上了格格,愛上了她身後的那個城市,愛上了她身體裡面的那個城市,愛上了衣服上專賣店的氣味,愛上了面龐上霓虹燈的妝容,愛上了骨血里小提琴的氣質,愛上了藍色POLO後窗上貼著的一隻狗——它長著一張大大大大的臉。很多時候,愛上了什麼,是因為想擁有她。想擁有什麼,是因為你沒有她。所以愛得越痴狂,證明擁有得越荒涼。
9.右歸那個碩大的理想,大得已經不再接納任何現實。當它與現實迎面走來又擦肩而過的瞬間,右歸便被時間放在了一個可笑的被出賣的位置。她背著她理想的大船站在荒涼的河床上。從荒涼到痴狂,從脆弱到堅強。
10.然後楚宜覺得那照片突然陌生了,她好像就在一瞬間忘了高三,忘了從前,她很想把什麼都忘了。楚宜跟自己說,她是一下子重新生在了一個被當作勝地的園子裡。以前的讓人不滿意的自己,或者說部分讓人不滿意的自己已經不作數了。這很像新開始的RPG遊戲,雖然結果是未知的,但所有的過程都可以自己選擇,選擇名字,性格,朋友,生活的方式,選擇遇到每一個怪獸時的招式,選擇每一個岔路的方向……那些大大的山可以不作數了,那些樹,石頭還有那些河,九里山路上的那個男孩,都不作數了。楚宜看都沒有看就把照片扔進櫥子裡面,她抬頭看帶著與生俱來慵懶而美麗著的格格,她說,我叫楊楚宜。那一瞬間,楚宜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一些話要和面前的這個美麗的女孩說,可是說什麼,她還不知道。
很多人像她,就這樣子忘卻了,把從前的所有扔進櫥子裡面,所有便消失了。每每聽到對面的男生宿舍整晚整晚狼一樣的歌聲,楊楚宜都很愉快,這說明一些人也是剛剛生下來,沒有了從前。沒有了從前,於是快樂並空虛著,時刻準備著被誰遇見。被誰遇見了,新的生命才算被證明了存在。楊楚宜因為這樣的想法興奮得整夜睡不著覺,很多新生的Babies像她,他們需要彼此給對方的新生下定義,他們要按照別人的新定義重新地生活。楚宜在床上翻過來翻過去,她等不及要開始進入這些繁華和喧囂的場景中,雖然還不知怎樣確定開始。
11.每一個華燈初上的夏夜,小昕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都會騎過那些洶湧著車流的大橋,騎過那些讓人無處可逃的槐花香,騎過胡同口的那個電線桿。生活就好像一疊重複放映的電影膠片,有一個人從那上面被洗掉了,於是每一天,每一秒,每一格,那個地方都空著。那空白也重複,越來越大,一點點侵襲進生活的其他畫面。而關於小邵哥,小昕把他連同那個粘著小豆冰棍的傍晚一起藏在一個盒子裡,然後埋進了心的山谷,洞穴和泥土裡。很乖很乖的,小昕把她心裡那張埋藏他的地圖也一小片一小片都剪碎了,她讓那些碎片在風裡飄啊飄,隨便飄到什麼地方。小昕比她爸爸更害怕自己有一天會找到那通到山谷的路徑。
如果找不到了路徑就是被稱作忘卻的。
12.那是太早太早的事情了。九兒已經不能夠完全地把它記得清楚。他走的那一天,他的妹妹也是這樣,沉默地站在雨後的夕陽下,穿著她那件綠色的小裙,瘦得好像一片小樹葉。她問他:那你還回不回來呢?那你還回不回來呢?那你還回不回來呢?他看著那個女孩,她是那么那么的瘦,那么那么的小,完全不能夠看清楚她的容顏,完全不能夠看清楚她的哀傷——所有的全部是沉默。
13. 小昕還記得格格給她念過的小說。有一個叫做安妮的女孩,她說:生命是一座恢弘華麗的城堡。輕輕一觸,如灰塵般潰散。格格說她很愛安妮筆下那些午夜飛行的蝴蝶。因為她們除了美麗的翅膀和藍色的血,一無所有。想飛的時候可以飛行,想落的時候可以降落。她們奢侈著自生自滅的自由。小昕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那些美麗而年輕的女孩到底都是怎么想的。格格那天回到宿舍,她忽然告訴小昕,自由的人先走了。我們留在這裡,不自由了:想活著,想死掉,都不再自由了。
14. 銀袖就像一個表演走鋼絲的演員,微笑著,步態優雅又鎮定。她的身下是不見底的深淵,她的終點同樣是那個深淵,那些深淵甚至不用等待著她的閃失,只要她在走,她就終究會屬於它們,時間也不是問題,對於一個終究會屬於自己的女孩,深淵們連等待都談不上,更何況那個女孩她走得那么地著急,她以為走到的那個終點將會是那個花幕落下的幸福的到來。
15. 一流漂亮,一流高水平的樂伶。一流漂亮,一流高水平,又有什麼用呢?乾隆他從來也沒有來過,誰也沒有來過。銀袖只能這樣一天天的等著——活著等,等著死。又有誰不是在等呢?她常常能看到的那對女孩,一個是粉紅的藥花,一個是翠綠的姨奶奶,還有她自己這個白花花的會吹簫的銀袖,管她是什麼樣的身份,誰又不是在等呢!自己愛的人,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不是那么的遠,可是注定不能夠去愛,不能去要;注定要坐在一艘鑿在水中的石頭船里,漂來漂去,卻哪裡也到不了。就這樣地等著了,可是在等什麼呢?能等到什麼呢?
16. 我將不能再等待什麼了,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一切。也沒有人能比我更愛它們,因為它們是你的,它們也是我的。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占領它們,拿走它們——因為它們是你的,它們也是我的。我們是一樣的,我們是一起的,你不能拿走,誰也不能拿走。
17. 然而在黎明過後剩下的一整天裡面,豆蔻就像現實中一樣不復再能留得住她。那些粉紅色的湖水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變成了青色,仿佛香砂不容分辯的被那個雪青色的男人帶走,甚至水裡的那個她也變成了他。到了中午的時候,他漸漸地變綠了,變成了豆蔻,然後是夕陽時分,湖裡面的豆蔻又變成了右歸;最後水中央的那個紅紅的右歸會在深深的夜裡變成那個坐在船上的銀白色女孩。在這一潭未名的水裡,誰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都是一樣的,都只是一些日升日落的輪迴變換而已。
18. 趙小昕看著眼前的茫茫人海,很奇怪地想,為什麼是他們兩個這樣相互牽著手,默默地走著呢?這么多的人,大家彼此陌生,為什麼會是他們倆拉著手走?他們會這樣走下去嗎?會走多遠呢?因為計程車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地稀少和緊俏,並且即便能夠搶到車,也沒有辦法從巨大的人群中順利開出來,所以他和她誰都沒有停下來叫計程車。他們就這樣走著,在臨近午夜的街上從工人體育館一直走到了雍和宮。這個時候已經非常非常晚了,到處是喧鬧過去後稀稀零零的夜的碎片。趙小昕在路上看到雍和宮巨大飛檐的一瞬間,愣在了那裡。有一條瑩綠色的光束從下往上照在那些宮殿上。許許多多翠綠的顏色好像夢一般的籠罩下來,它們讓這個困惑的小女孩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約定,恆久的承諾和命數。很多很多掙扎來掙扎去卻不可能逃離,也不可能改變的結局,仿佛是前世來生的安排。
趙小昕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那些紅色的牆和黃色的瓦,翠綠翠綠的燈光,然後轉過頭來對兔子說,對不起,羅傑,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19. 很多很多的離開對於某些人來說,都是意義非凡和歡欣鼓舞的。那些離開仿佛一個盛大的節日,有一場盛大的結束和一個盛大的開始相互重疊——盛大得無以復加。
20. 這么多年,這個小院子的霧總是這樣子常漲常消著,我穿過這些霧,看著你們來,看著你們走;看著你們飛黃騰達,看著你們屍橫巷口。又有什麼區別呢?去當皇后會有這么多人來看你,去被人烹被人煮依然有這么多人來看你,真的有什麼區別呢?右歸在走出小院子的瞬間想到了清羚先生,一個桃花潭水深千尺的離開。反正都是要離開了,去翰林教書了也好,被冤作文字獄千刀萬剮了也好,還有誰會在意呢?活來活去,最後活得不都是一個離開嗎?
21. 遠遠地路過雍和宮的時候,趙小昕在公共汽車上看到了一個仿佛噩夢一樣的巨大的綠色光團,許許多多綠色的探照燈從下往上的揮舞擺動,那些金黃的巨大的飛檐,在燈光里移動變幻,像一個楞曾古怪的變形金剛。很久很久前那個夏天的晚上,它曾經是那么地平靜和安然,它在午夜的馬路上看著一個女孩和愛情擦肩而過。趙小昕現在忽然想起來,那個夏天的晚上。她坐在車上問自己究竟後不後悔。
趙小昕她知道,對於她這樣一個女孩來說,愛情於她永遠不會像一個小說的高潮,狂熱的演唱會結束,男孩的眼睛裡漾著淚花和火,拉起身邊的女孩,告訴她,我愛你。
藏在心裏面的他,陽光下走來的他,還有那個午夜拉著自己手的他……全都不能最終的留下來,而屬於她。愛情不是一個小說的序言,開頭或者一場高潮——浪漫美好,相遇相守。
那它又是什麼呢?
22. 豆蔻在這個園子裡面,荒唐地晃了好多年,一覺醒來,和大人被抓走了,一切都在一個瞬間變成了一場海市蜃樓。
煙聚了,煙又散了。所有的一切都惘然若夢。可是她豆蔻又為什麼被拉進這場夢裡來呢?又有多少人的命和劫被拉進了這場夢裡面來呢?就這樣子說聚就聚了,說散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