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在音樂愛好者的心目中,蘭多芙斯卡這個名字總是和羽管
鍵琴密不可分的。正是由這位波蘭的女鋼琴家的不懈努力,才使這種巴洛克時代的重要獨奏樂器得以復活。巴、庫普蘭、斯卡拉蒂、莫扎特都曾為羽管鍵琴創作過大量作品。19世紀初,這種樂器漸被鋼琴所取代。到了20世紀,隨著新古典樂派的興起,羽管鍵琴又出現在音樂舞台。蘭多芙斯卡復活了羽管鍵琴的彈奏技術,並在觸鍵、指法、裝飾音方面使其加以發展。 去年我在美國康涅迪格州蘭多芙斯卡的故居見到了她的學生迪奈斯.萊斯托特。她與蘭多芙斯卡一起工作了26年,至今還記得本世紀初第一次在老師那裡聽到了用羽管鍵琴演奏《哥德堡變奏曲》的情形:“那種聲音我大吃一驚,我感覺好象是站在大自然最偉大的作品面前。”萊斯托特現在已經80多歲了,目前正在整理她老師的著作。
萊斯托特對我說:“為了探究羽管鍵琴的奧秘,蘭多芙斯卡經常在圖書館查閱資料,即使在旅行演出時也是如此。她對古代樂器的興趣常常遭到別人的批評,羽管鍵琴的復活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蘭多芙斯卡的天才和毅力。”
成長經歷
關於蘭多芙斯卡的成長經歷,萊斯托特介紹說:“蘭多芙斯卡的父親是華沙
的律師,她的母親精通6種語言,第一個把馬克.吐溫的著作翻譯成波蘭文。蘭多夫斯卡的音樂啟蒙老師名叫米亞洛夫斯基,是演奏蕭邦作品的專家。在很小的時候,蘭多夫斯卡就表現出對古代音樂的濃厚興趣。一次她聽到有人演奏拉繆(出生在17世紀的法國作曲家)的一首曲子,立刻被迷住了。米亞洛夫斯基意識到她是一個真正的天才,對她要求相當嚴格,依照她的興趣,讓她練習巴赫的作品。當然在米亞洛夫斯基的薰陶下,蘭多芙斯卡演奏的蕭邦作品也很出色。”蘭多芙斯卡16歲時左手突然骨質增生,該怎么辦呢?她有一副好嗓子,曾幻想去當歌唱家。但她的母親送她到柏林去學習作曲,師從烏爾班(也是鋼琴家帕德雷夫斯基的老師)。在柏林學習作曲時,她的骨質增生症漸漸好轉,又可以自如演奏了。此時她遇到波蘭青年作家亨利.列烏,兩人相愛。列烏認為如果蘭多夫斯卡留在柏林就無法按自己的道路發展,他知道在巴黎對她會有更多的機會。於是兩人移居巴黎並舉行了婚禮。
在巴黎蘭多芙斯卡加入了當地研究巴赫康塔塔、受難曲、管弦樂作品的機構。人們向她介紹法國作曲家庫普蘭、拉繆的作品。研究中蘭多夫斯卡發現鋼琴並不是這些作曲家使用的樂器,她走遍了布魯塞爾、萊比錫、英格蘭等地的音樂博物館,對那裡的羽管鍵琴進行考察。她發現幾乎沒有兩件相同的羽管鍵琴。鋼琴都是一批一批製造的,但羽管鍵琴不是這樣。有的羽管鍵琴很小,有的很大,有的製作精良,有的很粗糙,而且從16世紀到18世紀,羽管鍵琴製造工藝有了大幅度提高。
蘭多芙斯卡有一天去巴黎的一家音樂書店買書,店主說他剛剛從一個展覽會上得到了一件奇特的樂器。蘭多芙斯卡急忙去看,這是一個有三排琴鍵的羽管鍵琴,體積非常大,她迫不及待地在上面演奏起來。儘管它的樣子不太好看,蘭多芙斯卡還是如獲至寶地把它買回家。在技術人員的幫
助下,蘭多芙斯卡對自己的羽管鍵琴進行了修復和改裝,並開始在各地巡迴演出。法國作曲家普朗克、法拉為她譜寫了一系列新作品。普朗克曾出席過法拉一部擁有羽管鍵琴段落的新作品的首演儀式。他回憶說:“就是在那裡我認識了蘭多芙斯卡,她演奏法拉新作中的羽管鍵琴段落,這是羽管鍵琴首次進入現代樂團,蘭多芙斯卡的演奏把我迷住了。演出結束時蘭多芙斯卡請我為她寫一部協奏曲,我答應試一試。我與蘭多芙斯卡的合作對於我的作曲生涯很重要。我為與她的友誼感到驕傲。1928年9月我的《羽管鍵琴協奏曲》創作完成。蘭多芙斯卡真是個演奏天才,正是她使羽管鍵琴得以復活,也使我的作品為大家所熟知。”當普朗克日後收到指揮家斯托科夫斯基與蘭多芙斯卡合作演出這首協奏曲的錄音後,寫信給蘭多芙斯卡說:“當我聽到你演出的錄音時,我的激動心情簡直無法形容,你給了我多么大的快樂!我突然發現我返老還童了。”蘭多芙斯卡在巴黎近郊聖留拉福列的家成為研究古代音樂的中心。1927年7月3日,250多名客人來到這裡聆聽她的獨奏音樂會。一位記者這樣報導這一事件。“3:15,蘭多芙斯卡和科托(法國鋼琴家)走上舞台,台下一片歡呼。在演出之前,蘭多芙斯卡作了簡短的發言,她向朋友們對她的幫助表示感謝,說這是她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音樂會以巴赫的一首協奏曲作為開始,由蘭多芙斯卡和科托用兩架鋼琴演奏。蘭多芙斯卡接著用羽管鍵琴演奏了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集》中的兩首前奏曲和賦格,又與科托合作演奏了庫普蘭的一首《阿勒芒德舞曲》和義大利作曲家帕斯奎尼的《奏鳴曲》,最後是庫普蘭、拉繆、尚博尼埃的7首羽管鍵琴小品和莫扎特的《雙鋼琴奏鳴曲》。
當時許多人都把聖留拉福列叫做“音樂聖殿”,這裡有一座三層小樓和一所花園。蘭多芙斯卡在花園的後面建了一個小音樂廳,能容納大約300人。每年夏天在這裡要舉行10多場音樂會,還有大師講習班,學員來自世界各地。觀眾除了音樂界人士以外還有作家,他們來這裡主要是因為蘭多芙斯卡的法語說得很好,儘管有一點波蘭口音,但非常精練文雅。
職業生涯
萊斯托特在1933年第一次見到蘭多芙斯卡。那時她還是巴黎音樂學院
學生,專業是鋼琴。但萊斯托特對鋼琴並沒有多大興趣,一天8小時的練習讓她厭煩,她打算換換樂器。恰好她的家與蘭多芙斯卡在同一座小鎮上,母親建議她去聽一聽蘭多芙斯卡的意見。一次音樂會後,萊斯托特找到蘭多芙斯卡,為她試奏了一段巴赫的前奏曲與賦格還有一首德彪西的作品。蘭多芙斯卡在裝飾音和踏板技法上給萊斯托特提出了意見。萊斯托特回憶說:“那不是批評,而是告訴我怎樣更好地去做。實在是太奇妙了。後來蘭多夫斯卡問我是否喜歡羽管鍵琴,我說喜歡,她接著說:那你為什麼不學學管風琴和羽管鍵琴呢?因為它與鋼琴是很相似的。這樣我成了她的學生。蘭多芙斯卡的教學方法與我以前接觸到的大不相同,她自己設計了多種手指的練習方法。她對作曲家風格的解釋讓我感到受益匪淺,我以前請教的所有老師,無論演奏巴赫、蕭邦還是拉赫瑪尼諾夫,風格幾乎都是一樣的,沒有一點歷史的感覺。蘭多芙斯卡就不一樣,在她那裡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活的。3年後,我放棄了鋼琴,專心學習羽管鍵琴。”聖留拉福列的平靜生活被德國納粹的戰火打破。萊斯托特為我描述了她和老師逃離歐洲的驚險歷程:“戰爭一開始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所有的法國人都警告蘭多芙斯卡不要在這裡呆了。蘭多芙斯卡雖然入了法國籍卻具有猶太血統,納粹分子很了解她,知道她存有許多古代樂器,還有1000多卷的圖書和手跡,他們對這些東西很有興趣。蘭多芙斯卡自己沒有意識到正在逼近的危險,一直打算留在聖留拉福列。1940年當她聽說德國軍隊已經開到了聖留拉福列15英里外才決定離開這裡。一位朋友開車把我們送到南方羅亞爾河畔的一座小城。我們在一家小旅店裡過夜,第二天她在當地的一名學生急匆匆趕來對我們說:你們不能住在這裡,德國人就要來了,他們已經占領了巴黎。我們不知所措,我來到火車站,看看這裡有沒有去南方的火車。有很多人擠在這裡,但火車卻一點影子也沒有。我又試著去租汽車,轉了大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我真的絕望了。性急當中突發奇想:我可以找一輛腳踏車,在後面帶上蘭多芙斯卡,不管怎樣這總比步行好得多。我看到了一家腳踏車商店就走了進去,在庭院裡我突然看到那兒停著一輛汽車。我問店主:這是你的汽車嗎?店主本要送人去巴黎,我出了許多的錢讓他先送我們去南方。這樣我們才到達了蒙托榜。
我們找到了一個房間安頓下來。到了1941年初,這裡的情況越來越糟,我又從父母那裡得到訊息,蘭多芙斯卡在聖留拉福列的家已被洗劫一空--古樂器、圖書、手稿都被納粹抄走了,只剩下了幾件家具。
“納粹軍隊的挺進使我們不得不去美國。我們到達紐約的那一天正好爆發了珍珠港事件。我們被送到埃利斯島的移民檢查站,與數千名日本人一起被扣留。我倆被關在在一個大廳里連坐的地方都找不到。蘭多芙斯卡慢慢地移到牆邊竟發現了一架立式鋼琴。她對我說: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在這裡,還要在這呆多長時間,但有鋼琴我就可以工作了。第二天她被傳喚,經過商談後當局要求我們每人交500美元的保證金才能獲得自由,當時我倆身上僅有1300美元。”
從1941年來到美國到1959年去世,蘭多芙斯卡大部分時間定居在康乃狄克州萊克維爾的一所維多利亞式房子裡。這裡目前還保留著她生前使用過的兩架羽管鍵琴和一架斯坦威鋼琴。在美國,蘭多芙斯卡一直從事著教學和演出工作。她還在RCA唱片公司錄製了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集》和《哥德堡變奏曲》。唱片的製作人約翰.費弗曾回憶說:“蘭多芙斯卡當時已經70高齡了,指法已不像年輕時那樣靈活,經常會彈出錯音,因此,每首曲子都要錄製兩遍以上,以便在後期製作時進行修補。”40年代,年輕的智利鋼琴家阿勞來到美國,他在紐約卡耐基音樂廳演出的《哥德堡變奏曲》獲得了巨大成功,不久,RCA錄製了他演奏的這個曲目。但這套錄音一直未正式出版,原因就是蘭多芙斯卡恰好此時也來到了新大陸。鑒於蘭多芙斯卡當時經濟很拮据,RCA公司請求阿勞延期出版他的唱片,以便讓蘭多芙斯卡的羽管鍵琴版本順利投放市場。阿勞很敬佩蘭多芙斯卡對羽管鍵琴所做的貢獻,而且認定《哥德堡變奏曲》本來就是屬於羽管鍵琴的,所以欣然同意暫時不出版自己的錄音。幾年後,阿勞加盟CBS唱片公司,而RCA出版的蘭多芙斯卡的《哥德堡變奏曲》又獲得了很大的市場成功,RCA決定不再出版阿勞的版本。直到90年代,阿勞的這套錄音才得以面市。
個人評價
上個世紀末生於波蘭,就學於華沙和伯林,最終定居美國的萬達·蘭多芙斯卡,被人們評價為“復活了大鍵琴的演奏藝術”,至今,在整個古樂運動領域,至少在鍵盤樂領域裡,還沒有人能享有如此高的聲譽。應該說,我們至今了解的很多巴赫和同時代作曲家的鍵盤樂作品,很大程度上要得益於蘭多芙斯卡的演出。她當年在歐洲和美
國的巡演,就好像為當代聽眾打開了一扇窗戶——原來距離浪漫主義和現代派如此久遠的音樂和樂器,竟有著這樣優美而精緻的聲音和節奏。開啟這扇窗戶的就是蘭多芙斯卡的手指,在窗戶的裡面,是今天的世界,窗戶的外面,是悠久的古代傳統。我們常常感嘆於這種天才的神奇力量,他們的作用,就好像黑則明的一部電影,使博物館裡欣賞藝術的觀眾走進了畫中。
不過,如果蘭多芙斯卡的作用只在於讓今天的聽眾體會到古代樂器的美妙,那么她的“復活”作用便打了不少折扣,至少,她也就是一位高明的發現者。而蘭多芙斯卡真正給我們帶來的啟示,是她對於幾百年前的音樂位置的把握。她曾說過,自己終其一生對古樂研究的目的在於對當時作曲家思想的揣摩,因而,通過大師的演奏,我們聽到的是一種穿過時間之流的精神復活。她演奏的巴赫《平均律鍵盤音樂曲集》,雖然沒有各種現代派詮釋中的個性和鮮活,但我們卻無時無刻不感到一種近在眼前的巴赫尊容,乃至那個古老的時代、社會和文化,這便是使巴赫在今天復活的意義。
還有一件事情應該與這種想法相吻合:在蘭多芙斯卡的鼓舞和激勵下,法雅和普朗克都創作有大鍵琴作品,這種事情已經在很長時間裡沒有人做過了,甚至被認為不可能。但確確實實的是,他們使大鍵琴在本世紀裡再次具有了生命,不僅僅是重新被演奏的生命,更是續寫了活生生音樂的生命。蘭多芙斯卡在我們和巴赫之間打開了時間之窗,這扇窗戶不只在物的意義上使我們得以一窺巴赫的側影,也在時間的意義上把人們融入了巴赫,把巴赫融入了我們,使我們的精神與巴赫的精神一同,在時間中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