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初葉,皇家海軍傲氣十足。它視戰列艦和巡洋艦為掌上明珠,一向看不起潛艇,對袖珍潛艇更是不屑一顧,認為那只是少數發明家們的荒誕離奇的怪想,根本就不能成為有效兵器。一次大戰爆發後,潛艇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海戰舞台,皇家海軍這才糾正自己的偏見,準備建造一批袖珍潛艇,用它們來突入敵港,攻殺敵艦船。這個主張遭到了時任海軍大臣的溫斯頓·邱吉爾的堅決反對,理由很簡單,這樣乾危險,艇員無安全保證。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拉開戰幕,英國便處境艱危,皇家海軍落到了背水一戰的境地,為了贏得戰爭,它不能再顧及許多,唯有使出渾身解數,來打擊對手,袖珍潛艇這才時來運轉,方成為皇家海軍手中炙手可熱的秘密武器。
1909年,G·赫爾伯特海軍中校最早提出了袖珍潛艇的構想,1915年,羅伯特·戴維斯拿出了一個有3名潛員的設計。但是,他們全是紙上談兵。1940年,英國海軍部接受了克倫威爾·瓦利海軍中校的方案。瓦利的袖珍潛艇長為15點25米,有一個逃生艙。第一艘艇建成時,代字叫X型艇。1944年,瓦利對設計作了改進,並建成了11艘,稱為XE型艇(XE1-9,11,12)。這年7月,其中6艦艇由“邦納文徹”號搭載,被運到遠東參加對日作戰。
XE型潛艇不是大型潛艇的小型化。它們的使命是突入敵港,攻擊停泊艦船,在海上則是基本上沒有作戰能力。它們沒有上層建築,不攜帶魚雷,艇體被分成四個艙,排水量僅36噸。1號艙(首艙)是蓄電池艙;2號艙是逃生艙,蛙人也從此艙出入袖珍艇,進行艇外作業;3號艙是控制艙,艙內裝有操舵裝置、平衡系統、潛浮系統等操縱機構,還有空調設備、潛望鏡等;4號艙(尾艙)是機艙和電動機艙,並裝有壓縮空氣機。袖珍艇有3個主壓載水櫃,一個速潛水櫃。武備為兩個浮筒,分別掛在艇的左右兩舷,裡面可以裝定時磁性水雷,亦可裝高爆炸藥。此外,XE型艇上還裝有一個強有力的割網器,蛙人可以用它割破防潛網。
1945年夏,大西洋上硝煙剛剛消散,皇家海軍便調集重兵,轉戰印度洋和太平洋,其首先打擊的目標,就是新加坡。1941年12月10日,“威爾斯親王”號戰列艦和“反擊”號戰列巡洋艦就是從這裡出發,在馬來亞半島附近水域被日本岸基飛機擊沉的。不久,駐新加坡的英軍司令又作了日軍的階下囚。新加坡給皇家海軍留下了恥辱的印記。
據偵察,新加坡港內泊有日軍重巡洋艦“高雄”號。“高雄”號長203點76米,寬19點52米,型深10點97米,吃水6點32米,幾經改造,標準排水量達13400噸,它火力猛,裝有10門203毫米主炮,8門127毫米副炮,36門25毫米炮,4座四聯裝610毫米魚雷發射管,備用魚雷24條,它還裝有兩部彈射器。水上偵察機3架。艦員編制835人。1944年10月下旬,它隨粟田健男海軍中將率領的中央部隊進擊雷伊泰灣,在巴拉望水道遭到美國“海鯽”號潛艇攻擊,因傷重被迫撤離戰鬥,退到了新加坡。皇家海軍決計拿它開刀,為此還制訂了一個特別行動計畫。
特別行動計畫的要旨是:XE-3號艇由“冥河”潛艇從汶萊基地拖弋出海,前往距新加坡港大約40海里的出擊水域。航渡期間,袖珍艇每隔4小時上浮換氣,其餘時間一概在水下潛航。艇由“航渡艇員”駕駛,“戰鬥艇員”則搭乘母艇,以養精蓄銳,到達出擊水域後,“戰鬥艇員”再替下“航渡艇員”。然後解下拖纜脫離母艇獨自進港。XE-3號艇的“戰鬥艇員”為I·E·弗雷澤海軍上尉,W·L·史密斯海軍中尉和J·J·馬金尼斯一等兵。艇長是弗雷澤。這時,他正站在袖珍潛艇上,全神貫注地搜尋著前方水域,指揮著袖珍艇向前航進。XE-3號艇沿柔佛海軍緩緩行駛,經普勞德公島,直抵新加坡海峽入口。日軍已在峽口外布下了水雷場,水道內則設有監聽聲納。嚴密監視著過往船隻。為了免被察覺,弗雷澤下令小艇改向,駛進了水雷場。
天空濛蒙發亮,峽口外晨風拂拂,微波蕩漾。弗雷澤手舉望遠鏡,前方出現了一個暗影。暗影在逐漸放大,兩側還有兩個移動的黑點。他判斷,目標是一艘油輪和兩艘護航艦隻。它們姍姍而來,恰好處在XE-3號艇進港的主航向上。
弗雷澤趕忙鑽回峽內,關閉了出入口蓋。史密斯打開了注排水閥,水櫃注水,空氣吱吱外竄。柴油機停車,電動機驅動螺鏇槳,發出了一片嗡嗡嚶嚶的響聲。峽口水淺,XE-3號艇緩緩下滑,準備潛坐海底。突然,艇底傳來一聲怪響,象是系泊浮筒碰撞艇體的聲音。史密斯、里德和馬金尼斯驚恐地望著弗雷澤。袖珍艇或許潛坐在一枚水雷上面。此刻,它隨時都有引爆水雷、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險。
控制艙內狹小擁護,悶熱熱熬。空氣逐漸污濁,人體和各種設備、儀表發出的氣味,令人頭暈腦脹。水聽器內,傳來了螺鏇槳平穩、沉悶的擊水聲,伴之以護航艦隻螺鏇槳快速、尖細的嗡嗚。噪音越來大,猶如滾滾雷霆,從一側馳過。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噪音又開始變弱,慢慢地,便消失得無音無息。弗雷澤艇長噓了一口氣,他沖史突斯一撇嘴,遂下令吹除壓載水櫃。
XE-3號艇騰浮出水面,“水雷”沒有爆炸。弗雷澤打開了出入口蓋,一邊給艇內更換空氣,一邊讓里德啟動了柴油機。袖珍潛低速前行,大搖大擺地駛向新加坡港,直到望遠鏡內出現了艘拖網漁船,它才下潛到潛望鏡深度,偷偷摸向目標。
在拖網漁船附近,日本人下了防潛網。弗雷澤用潛望鏡掃視著水面,不肯放過半點蛛絲馬跡,10時30分,XE-3號艇一駛到拖網漁船的正前方,他就讓馬金尼斯出艇。蛙人馬金尼斯身穿潛水衣,肩背水中呼吸器,早已做好了出艇準備。他的任務是:用割網器割破防潛網,為袖珍艇進港開道。
弗雷澤在原處徘徊不前,等待馬金尼斯。馬金尼斯動作麻利,很快就割開了防潛網。弗雷澤一直注視著馬金尼斯的舉動,見狀立即收回潛望視,低速驅艇駛過了拖網漁船,相距只有幾米,水面上沒有留下航跡,日本人沒有察覺。袖珍艇順利地鑽過了防潛網,繼續往前駛。
水道開始變窄,港內,交通艇來來往往。這時,袖珍艇只要稍有閃失,就會暴露目標。弗雷澤不敢大意,他升起潛望鏡,負責導航和搜尋目標;史密斯密切注視著深度計,保持小艇在潛望鏡深度行駛;里德則全神貫注,根據弗雷澤下達的舵令操艇。在艇上,馬金尼斯反倒無所事事,比較輕鬆。XE-3號艇駛向港內深處,潛望鏡內,弗雷澤忽見一艘滿載水兵的交通艇從一旁駛來。他趕緊降下了潛望鏡,看看錶,時間已是14時整,裝有10門203毫米炮的敵重巡洋艦倒底錨泊在哪裡呢?交通艇開走之後,弗雷澤又升起了潛望鏡。沿著敵艇的行進方向,他找到了大炮高昂的“高雄”號。他迅速測定了航向和距離,然後下令下潛。
XE-3號艇貼著海底向前蠕動,並用羅經導向。弗雷澤眼盯手錶,計算著時間。30分鐘過去了,袖珍艇仍未找到目標艦。里德小心翼翼,繼續操艇緩行。忽然,艇首猛地撞上了重巡洋艦的圓舭上,發出了怕人的響聲,如同一柄重錘,敲打著一個空心鋼殼。袖珍艇身子一歪,險些翻覆。弗雷澤企圖鑽到“高雄”號底部施展手腳。XE-3號艇幾次進入,都撞上了重巡洋艦的外殼。整整用了40分鐘,他才如願以償,找到了一個比較理想的位置。
逃生艙內注滿了海水,馬金尼斯作好了出艇準備。但是,當他用力去推艙蓋時,艙蓋卻被“高雄”號艦底壓住,只能半開。馬金尼斯無可奈何,只有放掉水下呼吸器中的部分空氣,讓背上的空氣袋下癟,才勉強鑽出了艙口。
在“高雄”號長滿海藻、貝殼和藤壺的底部,馬金尼斯足足爬了半個小時,才布下6枚磁性固定附著水雷。6枚水雷分散在大約15米的距離上。他的手被多處劃傷。以至當他返回逃生艙,打開閥門排水時,都感到相當吃力。
在XE-3號艇的左舷,掛的浮筒內裝水雷。為了保持艇的平衡,右舷同樣掛有一個裝高爆炸藥的浮筒,馬金尼斯剛開閥門給逃生艙排水,弗雷澤便下達命令,將左右舷的浮筒同時放掉。接著,袖珍艇開始倒車,試圖從“高雄”號底部抽身撤走。然而,意外事故發生了,XE-3號艇象被艦體卡住似的,動彈不得。弗雷澤採取了緊急措施,他一急兒給水櫃注,讓艇下坐;一忽兒排水,讓艇上浮;時而他令小艇全速向前,時而,又全速後退。但是,將近折騰了一小時,袖珍艇仍然沒有活動的徵兆。
弗雷澤氣急敗壞。不久,水雷和高爆炸藥浮筒會相繼爆炸,袖珍艇再磨蹭下去,就要和“高雄”號同歸於盡。他看看史密斯和里德,倆人光著背膀,渾身大汗淋淋,眼裡流露著捻的神態。就在這時,XE-3號艇又生意外,它猛地向後竄出,不住地扭動身子,浮出了水面。弗雷澤大驚失聲,小艇和日艦近在咫尺,一旦被敵發現,那就注定難逃厄運。或許是距離太近了,日艦全然沒有察覺。XE-3號艇緊急下潛,重新潛坐港底。弗雷澤試圖保持艇的平衡,但左舷仿佛被一隻巨手往上拖似的,難以控制,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究竟,原來,在他釋放左右舷的浮筒時,左舷浮筒未能放掉。馬金尼斯匆匆出艇,他抽掉了固定浮筒的螺栓,前後只用了7分鐘。
XE-3號艇如釋重負,很快恢復了平衡。它上浮到潛望鏡深度,駛向外海。不久,它重新鑽過防潛網,穿水雷場,平安趕到出擊點,找到了“冥河”號潛艇。當晚21時30分,它布下的水雷和高爆炸藥浮筒全部起爆,將“高雄”號艦體炸開了一個長18米、寬9米的大洞。日艦完全喪失了出海作戰能力,只有困居港內,束手待斃。
日本投降後,英軍扣留了“高雄”號,次年10月29日,又將它炸毀在馬六甲海峽。XE-3號艇夜襲“高雄”號,取得了完全成功。
參加這次作戰的四名官兵都受到了表彰,艇長弗雷澤和蛙人馬金尼斯還獲得了英國軍人的最高榮譽——維多利亞十字勳章,在二戰期間,皇家海軍總共只有28人獲得這種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