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事件
未花分文拿分紅,任乾媽公司董事長,占35%股份。文伽昊2002年從加拿大留學回來後,一直在家玩。周紅梅提出把自己所開設的吉鑫公司部分股份給他,帶他一起學做生意。周紅梅給了30%的股份,加上文伽昊媽的5%股份,一共占了35%的股份,是乾股。
很少去公司上班什麼也沒幹。
給了乾股後,周紅梅又提出讓文伽昊擔任董事長,他同意了,但很少去公司上班,“什麼事情也沒幹。”只有幾次在周紅梅的要求下,去辦公室擺了幾句龍門陣。“公司一般員工都不知道我是董事長,好多人我也不認得。”文伽昊稱,在吉鑫公司的工資和分紅都是乾媽直接拿給他母親,他不知道有多少,對公司承包的工程他也一概不知,但他稱曾數次看到乾媽拿錢到家裡來,都是10萬、20萬的,說是分紅。2009年7月,突然周紅梅叫他到公司,在很多工資表和報賬單上籤名,“說我父親要糟,想說我是參與管理的,掩蓋我占乾股的事情。”而周紅梅在證詞中,則明確說明了與周曉亞合股投資煤焦廠等情況。她說,2003年至2005年投資了簒江同心舟煤焦公司,分得200萬紅利,周曉亞並未投資,但她還是從中分得了六七十萬。
乾媽:送乾股是想讓文強照顧我
周紅梅稱,投資同心舟時,周曉亞一直稱要入股,但一直沒拿錢出來,“我現在沒錢,等你差錢的時候再說。”到差錢的時候,周曉亞還說沒錢,她知道是不願意就沒再提起。分紅200萬後,周紅梅還是分了35%的股份給周曉亞,她稱“實際上也是送給文強,送乾股和叫她入股都是為了拉攏和文強的關係”。雖然周曉亞一直沒投資,“但當初和她提過入股她也知道,不想因此得罪他們,主要還是想讓文強今後照顧我,多做到工程。”
網上曾長時間盛傳文強的兒子文伽昊“失蹤”、“下落不明”的訊息,今天8時,文強得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了自己的死刑判決並將立即執行後,在法院見了他的兒子和大姐兩人。
今天下午,中國青年報記者在重慶某茶樓的麻將桌旁獨家採訪了28歲的文伽昊。一頭短髮的文伽昊戴著黑框線眼鏡,沒有任何想像中的官家子弟的紈絝習氣。
因為文伽昊需要前往法院領取文強的骨灰,採訪被迫壓縮到半小時。
文強告誡兒子不要仇視社會
中國青年報:你今天和你父親會面,聊了多長時間?
文伽昊:大約10分鐘。
中國青年報:你爸爸今天對你說了些什麼呢?
文伽昊:他主要說,讓我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等媽媽去監獄後,要去看她。
他還說,不要仇恨社會,不要受他的事情的影響,不要去恨別人。
中國青年報:他讓你不要仇視社會?
文伽昊:他說,這是他自己做了錯事,不要去恨別人,要怪就怪他(記者按:指文強自己)。他說,他原來曾經立過功,輝煌過,現在犯了錯,同樣也應該受到處罰。
中國青年報:他當時的情緒狀態如何?
文伽昊:剛見面時,我和爸爸、大姑都很激動,間隔了兩三分鐘,才開口說話。當時,突然相見,怎么說呢?很多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我希望爸爸能有一次生的機會”
中國青年報:他對你以後怎么生活說什麼了嗎?
文伽昊:他讓我以後自己去找個工作,自己做點事情,早點結婚生子,把媽媽照顧好。
中國青年報:他讓你不要仇視社會,因為你爸爸的事情,你覺得你仇視這個社會嗎?
文伽昊:也談不上仇視,我對我爸爸也不是很了解,怎么說呢?還是有點感觸。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看待你爸爸案子最終的這個結果?
文伽昊:我還是希望黨和政府給他一次生的機會。雖然,中國有句話:功過不相抵,但我想,我爸爸幹了這么多年的副局長,對重慶市的刑偵工作還是有很多貢獻的,我心裡還是希望他能被改判。
“我很崇拜我的父親”
中國青年報:作為高幹子弟,你有過優越感嗎?
文伽昊:從小到大,很少與爸爸乾其他的事情。我很本分,在外人眼裡,我爸爸曾經是高官,我肯定有些優越感,但我真的從來不這么覺得。
中國青年報: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文伽昊:未來的打算?先休息幾個月再看。畢竟,心態還沒有恢復,等心態平復了,就像爸爸給我講的那樣,自己找份工作,找個女朋友,結婚生子。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評價你的父親?
文伽昊:說實話,我還是很崇拜我的父親。他從農民開始,能走到以前那一步,包括最輝煌時,抓獲張君、破獲搶劫運鈔車案等。現在,雖然他犯了事,犯了錯,我還是佩服他好的一面。
中國青年報:你母親呢?
文伽昊:她只是一個家庭主婦。我認為對她判罰過重,而且我母親一直有病,這次也遭受了很大的打擊。我很害怕母親出現意外,我已經失去父親了,母親被判8年,我認為過重。
我個人認為,我母親只是個很本分的家庭主婦,她沒有索賄、收錢不辦事這類行為,我覺得受賄應該是我父親的事情。
兒子給文強的“功”打90分,“過”打-80分
中國青年報:你剛才說到找工作,如果有機會,你願意當警察嗎?
文伽昊:我原來比較想做一名警察,但因為好高騖遠,沒能當成警察,
中國青年報:在你眼中,你父親是個好警察嗎?
文伽昊:這么說太片面,他有功有過,每個人都有正面和反面,在這些方面,應分開來說。
中國青年報:如果一個人的“功”最高分是100分,最低分是0分,你會為你父親打多少分?
文伽昊:我會給他打90分左右。
中國青年報:如果一個人的“過”的最低分是負100分,最高分是0分,你給他打多少分?
文伽昊:我給他打負80分。看過這么多的報導,應該說,他的過錯還是相當大的。
中國青年報:你是通過什麼渠道得知你父親犯的罪的?
文伽昊:通過報紙、電視、網路的報導。
孩子勸告,文強說,這是大人的事情
中國青年報:你覺得以你父母正常的收入,能維持你們家這么優越的生活嗎?
文伽昊:這個怎么說呢?我覺得過年過節時,別人完全沒給我父親請託事項,相當於朋友之間給個紅包,其中相當一部分沒請他辦事,不存在權錢交易。比我們家過得好的家庭很多,我們家沒有車。
中國青年報:你會不會覺得,有些“紅包”太厚了呢?你擔憂過嗎?
文伽昊:我想過的。我擔心過。
中國青年報:你勸過你父親嗎?
文伽昊:我勸過他。
中國青年報:他怎么答覆你呢?
文伽昊:他也沒怎么答覆我。他就對我說,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他的這些事情,我基本都不知道,也沒想到父親的問題會這么嚴重。
“他今天的結果主要是個人不對”
中國青年報:對於你父親的這個結果,你覺得是他個人的原因還是制度的原因?
文伽昊:大部分是我父親個人不對,但也有制度的漏洞。
中國青年報:你認為制度有什麼漏洞?
文伽昊:有多大的權力才犯多大的過錯,他犯這么大的過錯,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糾正,如果早點糾正,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中國青年報:你覺得為什麼沒有糾正過來?
文伽昊:第一,可能是我父親工作成績很好,掩飾了他的問題。第二,監督的力量也少了,否則我父親也不會這樣。如果明知做錯事會被發現,制度足夠嚴密,想犯錯誤的人都不敢了。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看待腐敗問題?
文伽昊:我想,這個問題任何國家都存在。
中國青年報:你覺得,像你父親這樣的人多嗎?
文伽昊:我認為,像他這樣犯這么大錯的少,犯小錯的多。
破了張君案後,文強曾趁酒興向孩子講案子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看待金錢?
文伽昊:我的生活並不像外界想像的那樣,我穿的衣服都是我父親的,我出門最多打的,並不像外邊說的那樣“開跑車”。父親案發前,我每月的開銷在兩三千元左右,我能養活自己,能自食其力。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評價你父親的性格?
文伽昊:他很剛烈,說一不二。做事很果斷,這種性格對破案有用,但這種性格也可能導致犯錯。
中國青年報:你父親給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什麼?
文伽昊:我十八九歲時,父親等人破了張君案,他拿獎金舉辦慶功宴,喝酒以後,繪聲繪色地對我講這個案子。
中國青年報:你聽說過張君對你父親說“十年後你會變成我”這句話嗎?
文伽昊:我真沒有聽說過。
中國青年報:隨著你父親的官職提升,他的變化大嗎?
文伽昊:我看不出太大變化。平時我和他的交流也比較少。
擁抱兒子後,文強哭了
中國青年報:你父親今天對誰說過道歉之類的話嗎?
文伽昊:他說,他很對不起我和我媽媽,對不起很多人,我感覺到了他強烈的後悔。他還對我大姑說,自己很想念各位姐妹,希望大姑能向其他人帶聲好。他說,“我很想念他們”。
中國青年報:你父親擁抱你了嗎?
文伽昊:最後,我向在場的領導申請,能不能和父親擁抱一下,得到同意了。我和父親緊緊地擁抱了。
中國青年報:“緊緊”是怎么個“緊”法?
文伽昊:我長這么大,這是我記得的爸爸抱我最用力的一次。我們擁抱了10多秒鐘。最後,我又給他磕了個頭。
中國青年報:你注意到你爸爸當時的表情了嗎?
文伽昊(眼淚盈眶):他……落淚了。
中國青年報:你覺得你能實現你父親對你說的那些話嗎?
文伽昊:我肯定要做到他要求我做到的。
中國青年報:最後一個問題,傳說你“失蹤”了,請問你自由嗎?
文伽昊:我曾經因為涉嫌毀滅證據罪進了看守所。後來,檢察院決定不予起訴,從今年6月2日以來,我是完全自由的,我的自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人物生活
總是生活在父親的影子裡
文強自白:我兒子出生後,我那時間工作、教育、開導他的機會很少,學習成績也不好,心中一直很愧疚……想多找些錢留給他,以滿足他今後一生的需求
被文強無暇他顧的兒子文伽昊,這些年始終活在父親的影子裡。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膽小,懦弱、內向且無爭。一點都沒有父親那樣 “張君在我腳下”的氣魄。也許父親年輕的時候和他一樣,聽文強大姐說,文強小的時候也就這幅樣子,是人們把文強捧得失去了自己。
大姐至今都記得文強小的時候總被人欺負了卻不敢吭聲。從來都是大姐和大哥幫他出頭。這和現如今的文強竟然如此的格格不入。
無緣軍營夢
當不了兵,也上不了公安校
文強他因為身高不足沒能當得了兵,到了後來這一切又遺傳到兒子身上。
2001年,“文伽昊試圖報考市公安學院,身高稍微矮了一點。但當時的主要領導沒表態,我沒同意他報考,對兒子打擊很大,自此一直沒有正式工作。”文強在自白中寫道。也因為身高的原因,也沒當成兵。
文強常年不著家,一回家有一半時間就是在教訓兒子,兒子從小對他就很疏離。
唯獨重慶好
唯獨覺得重慶好,去加拿大半年就回
網路上都說文強的兒子開寶馬,家產過億,是不確切的。文伽昊知道家裡有錢,但都被父母藏在了保險柜里。對於他們這種每年傳著要被“雙規”的家庭,根本不敢露富。
父母也有著其他的打算。2001年2月份,文伽昊19歲,被父母送去加拿大。可是沒多久就又回來了,因為自己不習慣,再說什麼都不去了。自此,父親和兒子鬧僵。
或許父母是為了家庭的未來。但這個孩子偏偏叛逆,唯獨覺得重慶好。
文伽昊一直呆在重慶,所以父親犯事,也沒有到國外的機會。
開個網咖
從加拿大回來又進不了公安。兒子想和幾個朋友開網咖,父親不同意,說他分管網咖的。說白了,兒子傷了父親的心。自此無法溝通。
過了一段時間,母親看著兒子在家裡不是辦法,就讓他跟著周紅梅去做生意。一下子給了公司35%的股份,還要他做董事長。當了董事長一年沒去過公司幾回,周紅梅曉得他對開公司沒興趣,他也樂得不做事。
後來公司分紅,給了母親周曉亞一兩百萬。母親問紅利怎么用,你說了算,兒子說,我還是想開網咖。
母親一聲嘆息。
直到2008年,文強調到了司法局,不管網咖了,母親給了兒子30萬,讓去開網咖。
2009年8月,父親一大早起來說去北京出差。兒子躲在被窩裡喔了一聲,想不到自此訣別。
被關九個月
他的帳戶上有數百萬的錢,被關九個月
8月7日凌晨3點多,有自稱司法局的人來敲門,文伽昊第一反應是打110報警,還以為是社會上的人要來報復。父親總給他說,這些年得罪了很多人,陌生人敲門不要開。
來的不是陌生人,是特偵組的人。兒子倒放了心,至少特偵組的人不會報復。當晚,他和母親被特偵組帶走,一同帶走的還有他家的“雪梨”——母親最心疼的那隻狗。
特偵組的人給他說,他賬戶里有數百萬的錢,這些他都不知道。
九個月之後文伽昊從看守所出來。他說,“雪梨”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個月,瘦得不像樣。
給文強收骨灰
2010年7月7日上午11點,他們從朋友的電話里得知文強已經被執行的訊息。訊息已經上網,當時他們還蒙在鼓裡。
這天,大紅色的政治標語久違地包圍了重慶的解放碑,“貪官亡,冤魂安,黨英明,國昌盛”……
下午三點,重慶市公安局的人找到文伽昊,說最高院的法官要和他核實問題。文伽昊以為是最高院的人,他對著一個操著北京話的人說,我母親判那么重,我父親都死了,我母親還有自首情節,我爸爸說我媽媽可以早些出來。
第二天,他的談話被刊發在報紙上。
下午四點鐘,兒子看到父親的《領取骨灰通知書》:
上面寫著,文強已於2010年7月7日上午9點15分被執行死刑。
下午五點,九龍坡區西郊路2號,重慶市殯儀館。
文強的骨灰裝在一個大塑膠袋子裡,被扔在角落。上面一塊白色泡沫寫著,文強 (死刑犯)7月7日火化,骨灰保留1個月。旁邊一個袋子屬於一個無主病人,焚於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