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和率性
拓永剛在劇中出現的時間挺短,但這不妨礙他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因為他的個性太鮮明。你看,他一出場,就讓人領教了他的急躁,把那軍帽往桌上一摔,然後開始大怒“屠夫”,就憑這一摔和這一個“屠夫”,認人想不記住他都不行,在記住他的同時,還牢牢記住了“屠夫”這個綽號。齊桓啊齊桓,不知有多少人是先記住你叫“屠夫”,然後才記住你叫齊桓的呢?
說實話,我看見這么急躁的拓永剛時嚇了一跳,想這么急性子的一個人居然被選到老A?不是說急性子不好,不過處事如此急躁,多少讓人覺得不那么靠譜,很多經驗教訓告訴我們,不管做什麼事,急躁都是最誤事的態度之一。
好在《士兵突擊》的特點就是峰迴路轉,不到最後時刻不揭曉謎底。
所以鏡頭一轉,剛才還凶得不行的拓永剛已經豪邁的脫下自己的鞋,豪邁的把剛脫下的鞋放在耳旁,沒錯,也就是離鼻子不遠的地方,開始認真地給總部打電話了。我的第一反應不是笑,是想著該同志別有香港腳才好,然後才開始笑,越想越好笑,最後是不可抑制的大笑。我想我明白為什麼他會被選進老A試訓了,除了過硬的軍事技能外,他有這個年頭男人少有的幽默和大氣,這一點,意味著他至少拿得起放得下。
儘管如此,初次見面的拓永剛還是不招人喜歡,至少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不喜歡,覺得這人說話怎么這么刺耳。
就看分床這一段,成才、許三多想睡上鋪,拓永剛瞪大本就不小的眼睛(順便說一下,拓永剛的眼睛總讓我想起銅鈴,一開始還帶了股戾氣,後來我們知道這是劇情需要,而且證明刁海明確實演得好),很生硬的來了句“我們倆一個少校,一個中尉,還輪得著你們倆發揚風格?”
成才只好嘟囔著解釋他和三多是班長,不料拓永剛的眼睛瞪得更大“班長,班長怎么啦!”此話一出,成才和許三多都無語。想成才是個機靈的主,許三多是個冥頑的主,居然可以同時無語,不得不說一聲:拓永剛,你厲害。
慣性聰明的吳哲開始解釋班長為什麼睡上鋪,拓永剛再次硬邦邦的來了句“你們是把我們當成新兵啦?”成才和許三多自然只有繼續無語中。
最後還是吳哲解了圍:請吧班長。拓永剛也似笑非笑的跟了句:“請吧,班長。”說是請,聽著卻更象是對成才和許三多的諷刺。
說實話我覺得不佩服拓永剛不行,太強了,太直接了,就這么幾句話,聽著字字是對成才和許三多的不屑,幾分鐘的時間,就把成才和許三多全得罪完了。許三多還好,他本來就慢半拍,也不怎么介意別人對他壞。成才不一樣,成才很敏感,骨子裡也很驕傲。所以最後成才沒有拉住拓永剛,成了一個讓人難以釋懷的難題,實在是讓人吃不準究竟是支持成才,還是支持拓永剛。
天真和自我
但我也談不上喜歡此時的拓永剛,因為我覺得他在天真和單純的同時,還過於自我。
所以他總是牢騷滿腹:“二十七,我囚犯呢我?!”這話其實也沒說錯。老A是什麼地方,甲種部隊剋星,自然是也是象拓永剛這樣的頂尖軍事人才嚮往的地方。可當他們滿懷對老A的期盼,享受的卻是“南瓜”待遇時,理想與現實的落差自然讓他們覺得滿腔怨憤。但是有一點,你的怨憤,不宜隨意的以他人來發泄,特別是他人與你的想法不一致的時候,你不能想當然的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並要求他人和你一樣的怨憤。
遺憾拓永剛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對換了老A的特訓服喜不自禁互相敬禮的許三多和成才說:““我說你們倆,就那么榮幸呢?!”並順勢打了成才一腦袋。
這一說一打,第一次,我只覺得他是借成才發泄心中不滿,看第二次,我覺得在發泄的基礎上,他對成才和三多還有點怒其不憎,他希望許三多和成才的情緒和他是一樣的。這就是典型的自我了,他沒有試著站在許三多和成才的立場上來看問題,他自然體會不到許三多和成才的喜悅。如果你是來自最底層的士兵,如果你經歷過淘汰伍六一那樣殘酷的選拔,拓永剛,你還會這樣憤懣嗎?
沒有這些如果,所以拓永剛此時自然沒有認識到他的自我,他也沒想過他的自我,所以這些話,這些舉動,他說完就忘了,接下來,他還是把成才和許三多當戰友。
為什麼這么說,看那次半夜緊急集合前,四個人在寢室里瞎侃,拓永剛用一種調皮的聲音說:“哥幾個,猜我現在穿著什麼呢?”
“我現在,是皇帝的新裝,一絲不掛!”
聲音里,甚至有些許類似小孩子做了壞事卻沒被發現的快樂。如果沒把成才和許三多當戰友,他自然說不出這些話。
被慣壞了的孩子
其實這個命題是天真和自我的繼續,一個被慣壞的孩子,其表現自然是天真和自我。
拓永剛的牢騷還在繼續,訓得精疲力竭的他,恨恨的說:“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幹嘛到這兒來?”
對於他原來的部隊,此時正是訓練忙碌的季節,而他卻在不知道方位的鬼地方每天毫無意義的跑五公里,跑十公里,跑二十公里。
這地方還是他曾經嚮往的老A,他當然不明白。我覺得恃才自傲又直心眼的人,通常都少了一點長遠和深刻。拓永剛也不例外。
當然,此時誰都不會想到,袁朗設計這樣的特訓,竟然是為了讓他們在絕境中生存。
再當然,少了一點長遠和深刻也沒什麼,袁朗說我還沒玩夠,如果這世界人人都長袖善舞深謀遠慮,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因為,生命如果只剩一種顏色,活著就實在無趣得緊。
拓永剛的問題不在於他如孩子般天真和直接,而在於他象個慣壞的孩子,引用袁朗對他的評價:“他的自控能力已經超越了他自己。”
被慣壞的孩子,總是更容易失控。
接下來拓永剛還有一句經典的牢騷:“藍天,白雲,一開一片段預告啊,我怎么就空投到這片地方了?”配合他眼神里的無奈、鬱悶、回憶、嚮往,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呵,非常適合我們在懷才不遇的時候發上這么一句牢騷,如果你的牢騷對象正好也是《士兵突擊》迷,說不定他就此改變對你的印象,明兒就讓你到他辦公室坐坐,然後告訴你:你被提拔了,以後就要常相守了。
可惜拓永剛的牢騷對象是吳哲,是許三多和成才。前者是個人精,自己就牢騷滿腹;後二者會有失望,會有不滿,但不會牢騷滿腹。所以吳哲不知道怎么安慰拓永剛,只能將皮球踢給許三多和成才,成才和三多的不滿又沒有拓永剛那樣“深刻”,於是拓永剛直接開罵了:
“他們懂個屁啊,天天讓人訓得跟狗似的,還覺得受寵若驚,我說你們倆呢!”
不管看幾遍,都不喜歡說這話的拓永剛,這個被慣壞的孩子,此刻還少了對人最起碼的尊重。
他讓我想起我見過的一個90後的小女孩,對她老媽說話一臉不屑,動輒就說她老媽傻啦笨啦,我常常有想教育她的衝動,可她老媽還特寵她,又說沒小孩的我們不理解家長的心情。
讓我挺鬱悶,怎么教育是個人的事,但孩子的教育,除了學習,我一直覺得還有個身心健康的問題,這就不是個人的事。
同理,拓永剛怎么發牢騷是個人的事,但通過呵罵他人來發牢騷,那就不是個人的事。
這個被慣壞的孩子啊,沮喪馬上就變成了興奮,因為通知第二天要試槍,於是剛才還在臭臉的拓小剛,拋出一句:“軍中就不只一個老A”,然後一甩頭,看不見頭屑,只看見他告別沮喪,趾高氣揚,進了屋。真疑心拓永剛戰友是不是洗髮水廣告看多了,所以那舉止動作,頗得大大小小的洗髮水廣告真傳。
看著他進屋,成才笑笑。我也想笑,果然是孩子的臉,三月的天。比起成才許三多吳哲,拓永剛,確實更象個孩子,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
我想是因為拓永剛的經歷太順,經歷太順就容易看高自己輕視他人。
棄權
孩子的承受力總是比大人更容易達到極限,何況驕傲而直接的孩子早已得罪了成才,他失去了最後一個堅持到底的機會。
我寫成才的時候曾經說過我贊成袁朗對成才沒有拉住拓永剛的評價。
但換個角度講,這也是拓永剛必須承受的代價。
孩子氣不是什麼壞事,但當孩子氣變成自我時,你或早或晚都會承受代價。
群體不是個人的,社會更不是個人的,社會和群體,都沒有義務來為你的個人行為買單。
你可以驕傲,也可以直接,但不能用你的驕傲與直接去傷害他人。
站在成才的位置上,我其實很理解他為什麼不拉住拓永剛,我想我在成才的那個年齡,也不會拉住拓永剛。
不是說和拓永剛之間存在競爭,而是因為拓永剛之前的言行,一定會傷害我的自尊。年輕的時候,誰沒點敏感的自尊和驕傲,你雖然官銜高,可你吃不了苦,受訓成績還沒我好,有什麼了不起。
二十二、三的年齡,除了那些比我們強很多的人,我們又真正的服過誰呢?
於是拓永剛的棄權就成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內。
在他棄權時,我唯一佩服他的,就是他一直對視著袁朗的眼神,那至少說明,他是個有勇氣的人。
小心寵壞自己
拓永剛所有的出場,似乎只是為了最後的離開作鋪墊。
他象換了個人,初見時的急躁沒有了。臉上多了沉穩,語調多了平靜。
他對成才和三多說:“四十一、四十二,以後這兩個數字對我就有了特殊的意義。”
我想,不僅僅是他們一起經歷過苦難,重要的是在這苦難中,三多和成才表現出的堅定和執著,這堅定和執著曾經讓他覺得得愚蠢,可此時他應該明白這是一種精神。
高城說,信念這玩意兒,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是啊,要論說,拓永剛一定比成才和三多會說,可論做,他欠了成才和三多一個堅持。
很多人會喜歡上此時的拓永剛,他有一顆勇於反思自我和承認錯誤的心,能在這么短時間內認識和面對自己的錯誤,不是每一個人能做到的,於是拓永剛就有了讓我們喜歡的理由。
他說:“人家怎么活法關咱們什麼事,給你添點堵,你就不幹了,我這不是自己把自己給寵壞了么?”
說得真好,這道理,我工作了很久才懂。多數時候,我們都太寵自己,我們過於在意著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感受,於是總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平,這個世界欠了我們。
事實是,這個世界再不公平,我們都要生存,而且要好好生存,與其怨天尤人,不如自己給自己找條出路。
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這年頭,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人。
而我還記得,拓永剛在臨走之前,有一個漂亮的敬禮,這一次,他臉帶著笑容,這一次,他笑得比孩子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