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我的哥哥李堯林
前些時候我接到《大公園》編者的信,說香港有一位讀者希望我談談我哥哥李堯林的事情。在上海或者北京也有人向我表示過類似的願望,他們都是我哥哥的學生。我哥哥去世三十七年了,可是今天他們談論他,還仿佛他活在他們的中間,那些簡單、樸素的語言給我喚起許多忘卻了的往事。我的“記憶之箱”打開了,那么一大堆東西給傾倒了出來,我縱然疲乏不堪,也得耐心地把它們放進箱內,才好關上箱子,然後加上“遺忘之鎖”。
一連兩夜我都夢見我的哥哥,還是在我們年輕的時候,醒過來我才想起我們已經分別三十七年。我這個家裡不曾有過他的腳跡。可是他那張清瘦的臉在我的眼前還是這么親切,這么善良,這么鮮明。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工作多少時候,但是我的漫長的生活道路總會有一個盡頭,我也該回過頭去看看背後自己的腳印了。
我終於扭轉我的開始僵化的頸項向後望去。並不奇怪,我看到兩個人的腳印,在後面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我的童年,在我的少年,甚至青年時期的一部分,我和哥哥堯林總是在一起,我們冒著風雪在泥濘的路上並肩前進的情景還不曾在我眼前消失。一直到一九二五年暑假,不論在家鄉,還是在上海、南京,我們都是同住在一間屋子裡。他比我年長一歲有餘,性情開朗、樂觀。有些事還是他帶頭先走,我跟上去。例如去上海念書這個主意就是他想出來,也是他向大哥提出來的。我當時還沒有這個打算。離家後,一路上都是他照顧我,先在上海,後去南京,我同他在一起過了兩年多的時間,一直到他在浦口送我登上去北京的火車。這以後我就開始了獨往獨來的生活,遇事不再徵求別人的意見,一切由我自己決定。朋友不多,他們對我了解不深,他們到我住的公寓來,大家談得熱烈,朋友去後我又感到寂寞。我去北京只是為了報考北京大學。檢查體格時醫生搖搖頭,似乎說我的肺部不好。這對我是一個意外的打擊,我並未接到不讓參加考試的通知,但是我不想進考場了。堯林不在身邊,我就輕率地做了決定,除了情緒低落外,還有一個原因,我擔心不會被錄取。
從北京我又回到南京,堯林還在那裡,他報考蘇州東吳大學,已經錄取了。他見到我很高興,並不責備,倒安慰我,還陪我去找一個同鄉的醫生。醫生說我“有肺病”,不厲害。他知道我要去上海,就介紹我去找那個在“法租界”開業的醫生(也是四川人,可能還是他的老師)。我在南京住了兩天,還同堯林去遊了雞鳴寺、清涼山,就到上海去了。他不久也去了蘇州。
他在蘇州念書。我在上海養病、辦刊物、寫文章。他有時也來信勸我好好養病、少活動、讀點書。我並沒有重視他的勸告。我想到他的時候不多,我結交了一些新朋友。但偶爾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情緒不好時,我也會想到哥哥。這年寒假,我到蘇州去看他,在他們的宿舍里住了一夜。學生們都回家去了,我沒有遇見他的同學。當時的蘇州十分安靜,我們像在南京時那樣過了一天,談了不少的話,總是談大哥和成都家中的事。我忽然問他:“你不覺得寂寞嗎?”他搖搖頭帶著微笑答道:“我習慣了。”我看得出他的笑容里有一種苦味。他改變了。他是頭一次過著這樣冷冷清清的生活。大哥匯來的錢不多,他還要分一點給我。因此他過得更儉省,別人都走了,他留下來,勤奮地學習。我了解他的心情,我覺察出他有一種堅忍的力量,我想他一定比我有成就,他可以滿足大哥的期望吧。在閒談中我向他提起一個朋友勸我去法國的事,他不反對,但他也不鼓勵我,他只說了一句:“家裡也有困難。”他講的是真話,我們那一房正走著下坡路,入不敷出,家裡人又不能改變生活方式,大哥正在進行絕望的掙扎,他把希望寄托在我們兩個兄弟的“學成歸來”。在我這方面,大哥的希望破滅了。擔子落在三哥一個人的肩頭,多么沉重!我同情他,也敬佩他,但又可憐他,總擺脫不掉他那孤寂瘦弱的身形。我們友愛地分別了。他送給我一隻舊懷表,我放在衣袋裡帶回上海,過兩三天就發覺表不見了,不知道它是在什麼時候給扒手拿走的。
去法國的念頭不斷地折磨我,我考慮了一兩個月,終於寫信回家,向大哥提出要求,要他給我一筆錢做路費和在法國短期的生活費。大哥的答覆是可以想像到的:家中並不寬裕,籌款困難,借債利息太高,等等,等等。他的話我聽不進去,我繼續寫信要求。大哥心軟,不願一口拒絕,要三哥勸我推遲赴法行期兩三年。我當時很固執,不肯讓步。三哥寫過兩封信勸我多加考慮,要我體諒大哥的處境和苦衷。我堅持要走。大哥後來表示願意籌款,只要求我和三哥回家談談,讓我們了解家中經濟情況。這倒叫三哥為難了。我們兩個都不願回家。我擔心大家庭人多議論多,會改變大哥的決定。三哥想,出外三年,成績不大,還不如把旅行的時間花在念書上面,因此他支持我的意見。最後大哥匯了錢給我。我委託上海環球學生會辦好出國手續,領到護照,買到船票,一九二七年一月十五日坐海輪離開了上海。
出發前夕,我收到三哥的信(這封信我一直保存到今天),他寫道:
你這次動身,我不能來送你了,望你一路上善自珍攝。以後你應當多寫信來,特別是寄家中的信要寫得越詳越好。你自來性子很執拗,但是你的朋友多了,應當好好的處,不要得罪人使人難堪,因此弄得自己吃苦。××兄年長、經驗足,你遇事最好虛心請教。你到法國後應當以讀書為重,外事少管,因為做事的機會將來很多,而讀書的機會卻只有現在很短的時間。對你自己的身體也應當特別注意,有暇不妨多運動,免得生病……
這些話並不是我當時容易聽得進去的。
二
以上的話全寫在我住院以前。腿傷以後,我就不可能再寫下去了。但是在我的腦子裡哥哥的形象仍然時常出現。我也想到有關他的種種往事,有些想過就不再記起,有些不斷地往來我的眼前。我有一種感覺:他一直在我的身邊。
於是我找出八個月前中斷的舊稿繼續寫下去。
……我去法國,我跟三哥越離越遠,來往信件也就越少。
我來到巴黎接觸各種新的事物。他在國內也變換了新的環境。他到了北平轉學燕京大學。我也移居沙多—吉里小城過隱居似的學習和寫作的生活。家中發生困難,不能匯款接濟,我便靠譯書換取稿費度日,在沙多—吉里城拉封丹中學寄食寄宿,收費很少。有一個住在舊金山的華僑工人鍾時偶爾也寄錢幫助,我一九二八年回國的路費就是他匯給我的。
我回國後才知道三哥的生活情況比我想像的差得多。他不單是一個“苦學生”,除了念書他還做別的工作,或者住在同學家中當同學弟弟的家庭教師,領一點薪金來繳納學費和維持生活。他從來沒有向人訴苦,也不悲觀,他的學習成績很好,他把希望放在未來上面。
一九二九年大哥同幾個親戚來上海小住,我曾用大哥和我的名義約三哥到上海一晤。他沒有來,因為他在暑假期間要給同學的弟弟補習功課。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在去信中並不曾替他解決,本來我應當向大哥提出給他匯寄路費的事。總之,他錯過了同大哥見面的機會。
一九三零年他終於在燕京大學畢了業,考進了南開中學做英語教師。他在燕京大學學習了兩個科目:英語和英語教學,因此教英語他很有興趣。他借了債,做了兩套西裝,“走馬上任”。
作為教師,他做出了成績,他努力工作,跟同學們交了朋友。他的前途似乎十分平坦,我也為他高興。但是不到一年意外的災禍來了,大哥因破產自殺,留下一個破碎的家。我和三哥都收到從成都發來的電報。他主動地表示既然大哥留下的擔子需要人來挑,就讓他來挑吧。他答應按月寄款回家,從來不曾失過信,一直到抗戰爆發的時候。去年我的侄兒還回憶起成都家中人每月收到匯款的情況。
一九三三年春天,三哥從天津來看我,我拉他同去遊了西湖,然後又送他到南京,像他在六年前送我北上那樣,我也在浦口站看他登上北去的列車。我們在一起沒有心思痛快地玩,但是我們有充分的時間交換意見。我的小說《激流》早已在上海《時報》上刊完,他也知道我對“家”的看法。我說,我不願意為家庭放棄自己的主張。他卻默默地挑起家庭的擔子,我當時也想像得到他承擔了多大的犧牲。後來我去天津看他,在他的學校里小住三次。一九三四年我住在北平文學季刊社,他也來看過我。同他接觸較多,了解也較深,我才知道我過去所想像的實在很淺。他不單是承擔了大的犧牲,應當說,他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他背著一個沉重的(對他說來是相當沉重的)包袱,往前走多么困難!他毫不後悔地打破自己建立小家庭的美夢。
他甘心做一個窮教員,安分守己,認真工作。看電影是他惟一的娛樂;青年學生是他的忠實朋友,他為他們花費了不少的精力。
他年輕時候的勇氣和銳氣完全消失了。他是那么善良,那么純真。他不願意傷害任何人,我知道有一些女性向他暗示過愛情,他總是認為自己窮,沒有條件組織美滿的小家庭,不能使對方幸福。三十年代我們在北平見面,他從天津來參加一位同學妹妹的婚禮。這位女士我也見過,是一個健美的女性,三哥同她一家熟,特別是同她和她的哥哥。她的父母給她找了對象,訂了婚,卻不如意,她很痛苦,經過兄妹努力奮鬥(三哥也在旁邊鼓勵他們),婚約終於解除。三哥很有機會表示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知道姑娘父母不會同意婚約,看不上他這樣一個窮女婿。總之,他什麼也沒有表示。姑娘後來另外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訂了婚。至於三哥,他可能帶著苦笑地想,我早已放棄一切了。我可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啊!
他去“賀喜”之前,那天在文學季刊社同我閒聊了兩三個小時,他談得不多。送他出門,我心裡難過。我望著他的背影,雖然西服整潔,但他顯得多么孤寂,多么衰老!
三
一九三九年我從桂林回上海,準備住一個時期,寫完長篇小說《秋》。我約三哥來上海同住,他起初還在考慮,後來忽然離開泡在大水中的天津到上海來了。事前他不曾來過一封信。我還記得中秋節那天下午聽見他在窗下喚我,我伸出頭去,看見一張黑瘦的面孔,我幾乎不相信會是他。
他就這樣在上海住下來。我們同住在霞飛坊(淮海坊)朋友的家裡,我住三樓,他住在三樓亭子間。我已經開始了《秋》,他是第一個讀者,我每寫成一章就讓他先看並給我提意見。不久他動手翻譯俄國岡查羅夫的小說《懸崖》,也常常問我對譯文的看法。他翻譯《懸崖》所根據的英、法文譯本都是我拿給他的。我不知道英譯本也是節譯本,而且刪節很多。這說明我讀書不多,又常是一知半解,我一向反對任意刪改別人的著作,卻推薦了一本不完全的小說,浪費他的時間。雖然節譯本《懸崖》還是值得一讀,他的譯文也並不錯,但想起這件事,我總感到內疚。
第二年(一九四零年)七月《秋》出版後我動身去昆明,讓他留在上海,為文化生活出版社翻譯幾本西方文學名著。我同他一塊兒在上海過了十個月,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在南京的日子,我還沒有結婚,蕭珊在昆明念書,他仍是孤零零一個人。一個星期里我們總要一起去三四次電影院,也從不放過工部局樂隊星期日的演奏會。我們也喜歡同逛舊書店。我同他談得很多,可是很少接觸到他的內心深處。他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很少大聲言笑,但是對孩子們、對年輕的學生還是十分友好,對翻譯工作還是非常認真。
當時我並沒有想到,現在回想往事,我不能不責備自己關心他實在不夠。他究竟有什麼心事,連他有些什麼朋友,我完全不知道。離開上海時我把他托給主持文化生活出版社的朋友散文作家陸蠡,這是一個難得的好人。他們兩位在浦江岸上望著直航海防的輪船不住地揮手。他們的微笑把我一直送到海防,還送到昆明。
這以後我見到更多的人,接觸到更多的事,但寄上海的信始終未斷。這些信一封也沒有能留下來,我無法在這裡講一講三哥在上海的情況。不到一年半,我第二次到桂林,剛在那裡定居下來,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的訊息一下子完全斷絕了。
日本軍人占領了上海的“租界”,到處捉人,文化人處境十分危險。我四處打聽,得不到一點真實的訊息。謠言很多,令人不安。聽說陸蠡給捉進了日本憲兵隊,也不知是真是假。過了一個較長的時期,我意外地收到三哥一封信,信很短,只是報告平安,但從字裡行間也看得出日軍鐵蹄下文化人的生活。這封信在路上走了相當久,終於到了我眼前。我等待著第二封信,但不久我便離開了桂林,以後也沒有能回去。
我和蕭珊在貴陽旅行結婚,同住在重慶。在重慶我們迎接到“勝利”。我打電報到上海,三哥回電說他大病初癒,陸蠡下落不明,要我馬上去滬。我各處奔走,找不到交通工具,過了兩個多月才趕回上海,可是他在兩天之前又病倒在床上了。我搭一張帆布床睡在他旁邊。據說他病不重,只是體力差,需要休養。
我相信這些話。何況我們住在朋友家,朋友是一位業餘醫生,可以解決一些問題。這一次我又太大意了。他起初不肯進醫院,我也就沒有堅持送他去,後來還是聽他說:“我覺得體力不行了”,“還是早點進醫院吧”,我才找一位朋友幫忙讓他住進了醫院。沒有想到留給他的就只有七天的時間!事後我常常想:要是我回到上海第二天就送他進醫院,他的病是不是還有轉機,他是不是還可以多活若干年?我後悔,我責備自己,已經來不及了。
七天中間他似乎沒有痛苦,對探病的朋友們他總是說“蠻好”。但誰也看得出他的體力在逐漸衰竭。我和朋友們安排輪流守夜陪伴病人。我陪過他一個晚上,那是在他逝世前兩夜,我在他的床前校改小說《火》的校樣。他忽然張開眼睛嘆口氣說:“沒有時間了,講不完了。”我問他講什麼。他說:“我有很多話。”又說:“你聽我說,我只對你說。”我知道他在講胡話,有點害怕,便安慰他,勸他好好睡覺,有話明天說。他又嘆口氣說了一句:“來不及了。”好像不認識我似的,看了我兩眼,於是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晨我離開病床時,他要說什麼話,卻沒有說出來,只說了一個“好”字。這就是我們弟兄最後一次的見面。下一天我剛起床就得到從醫院來的電話,值夜班的朋友說:“三哥完了。”
我趕到醫院,揭開面紗,看死者的面容。他是那么黃瘦,兩頰深陷,眼睛緊閉,嘴微微張開,好像有什麼話,來不及說出來。我輕輕地喚一聲“三哥”,我沒有流一滴眼淚,卻覺得有許多根針在刺我的心。我為什麼不讓他把心裡話全講出來呢?
下午兩點他的遺體在上海殯儀館入殮。晚上我一個人睡在霞飛坊五十九號的三層樓上,仿佛他仍然睡在旁邊,拉著我要說盡心裡的話。他說談兩個星期就可以談完,我卻勸他好好休息不要講話。是我封了他的嘴,讓他把一切帶進了永恆。我抱怨自己怎么想不到他像一支殘燭,燭油流盡燭光滅,我沒有安排一個機會同他講話,而他確實等待著這樣的機會。因此他沒有留下一個字的遺囑。只是對朋友太太講過要把“金鑰匙”送給我。我知道“金鑰匙”是他在燕京大學畢業時因為成績優良而頒發給他的。他一生清貧,用他有限的收入養過“老家”,幫助過別人,這刻著他的名字的小小的“金鑰匙”是他惟一珍貴的紀念品,再沒有比它更可貴的了!它使我永遠忘不了他那些年勤苦、清貧的生活,它使我今天還接觸到那顆發熱、發光的善良的心。
九天以後我們把他安葬在虹橋公墓,讓他的遺體在一個比較安靜的環境裡得到安息。他生前曾在智仁勇女子中學兼課,五個女生在他墓前種了兩株柏樹。
他翻譯的《懸崖》和別的書出版了,我們用稿費為他兩次修了墓,請錢君陶同志寫了碑文。墓上用大理石刻了一本攤開的書,書中有字:“別了,永遠別了。我的心在這裡找到了真正的家。”它們是我從他的譯文中選出來的。我相信,他這個只想別人、不想自己的四十二歲的窮教師在這裡總可以得到永久的安息了。第二次修墓時,我們在墓前添置了一個石頭花瓶,每年清明和他的忌日我們一家人都要帶來鮮花插在瓶內。有時我們發現瓶中已經插滿鮮花,別人在我們之前來掃過墓,一連幾年都是這樣。有一次有人遠遠地看見一位年紀不大的婦女的背影,也不曾看清楚。後來花瓶給人偷走了。我打算第三次為他修墓,仍然用他自己的稿費,我總想把他的“真正的家”裝飾得更美好些。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不久發生了“文化大革命”,我靠了邊,成了鬥爭的對象。嚴寒的冬天在“牛棚”里我聽人說虹橋公墓給砸毀了、石頭搬光,屍骨遍地。我一身冷汗,只希望這是謠言,當時我連打聽訊息的時間和權利都沒有。
後來我終於離開了“牛棚”,我要去給三哥掃墓,才發現連虹橋公墓也不存在了。那么我到哪裡去找他的“真正的家”?我到哪裡去找這個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的好教師的遺骨呢?得不到回答,我將不停地追問自己。
作者簡介
巴金(1904年-2005年),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四川成都人。1927年赴法國留學。1928年在巴黎完成第一部中篇小說《死亡》。1928年冬回國。1934年在北京任《文學季刊》編委,同年秋赴日本。1935年回國,在上海任文化生活出版社總編輯,出版“文化生活叢刊”、“文學小叢刊”。1936年與靳以創辦《文學月刊》。抗日戰爭期間完成長篇小說《家》《春》《秋》,中篇小說《憩園》《第四病室》。抗日戰爭勝利後曾任平明出版社總編輯。1946年創作長篇小說《寒夜》。1982年獲“但丁國際獎”。1983年獲法國榮譽勳章;1985年被美國文學藝術研究院授予國外名譽院士稱號。2005年10月逝世。主要著作收入《巴金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