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基本信息
書名 我的名字叫王村
ISBN 978-7-5063-7427-9
印數 20000
責任編輯 懿翎
開 本 16152*230
版次 第1版1次
字數 261千字
定價 36.00
頁數 306
內容簡介
《我的名字叫王村》有一個奪人眼球的開頭:“我的弟弟是一隻老鼠。”隨即敘事者向你娓娓道來:弟弟是一個把自己想像成一隻老鼠的精神分裂病患。由於他的舉止、生活習性都和老鼠相同,給他人帶來了很多麻煩,尤其是阻礙了家中其他兄弟姐妹的婚事,使家人蒙羞,所以在帶弟弟去看精神科醫生無果後,一家人商量派敘事者“我”去“把弟弟丟掉”。但這一理性對瘋癲的排斥卻並不如福柯描述的那樣理想化,也並沒有因為弟弟被確定為精神分裂而導致所謂理性與非理性的“對話的破裂”。相反,從“我”帶弟弟看病開始,瘋癲與非瘋癲、理性與非理性糾纏不清、界限模糊,甚至理性常常有被瘋癲戰勝、同化的危險。
作者簡介
范小青,女,江蘇南通籍,出生於上海松江,從小在蘇州長大。78年初考入蘇州大學中文系,82年畢業留校任文藝理論教師,85年調入江蘇省作家協會從事專業創作。現為江蘇省作家協會主席、黨組書記,全國政協委員。80年起發表文學作品,以小說創作為主,著有長篇小說十九部,代表作有《女同志》、《赤腳醫生萬泉和》、《香火》等,中短篇小說三百餘篇,另有散文隨筆、電視劇本等。共創作字數一千多萬字。有多種小說被譯成英、法、日、韓等文字。短篇小說《城鄉簡史》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長篇小說《城市表情》獲第十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獲第三屆中國小說學會短篇小說大獎,另有《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北京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等獎項。
編輯推薦
范小青自1987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褲襠巷風流記》迄今,已經27年了。當然,范小青此前肯定也已經有不少文字發表,文字經營,總體上看還是技術活,還是需要不斷地積累和沉澱的。范小青從躍上文壇至今,長篇小說已經有18部了,再加上其他文字,總計已經超過1000萬字了,而屢屢被人提及的長篇小說就有《赤腳醫生萬泉和》、《香火》、《城市表情》、《女同志》、《城市之光》等。
媒體評價
這是一部發人深省的城鄉見聞錄,故事裡的人都在發瘋,並魔怔的樂在其中。
這是一種對人性的反問,更是對親情的反思。
人情冷漠,極度虐心,請聆聽范小青撞擊心靈的敘說。
精彩內容
我弟弟是一隻老鼠。當然,這是他妄想出來的,對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來說,想像自己是一隻老鼠,應該不算太過分吧。其實弟弟很小的時候就得了病,可是誰會相信一個小孩子說的話呢,就算他說自己是老虎,也不會有人理會他的。何況我們家,子女多,錢少,人傻,爹娘要靠勞動養活我們一群兄弟姐妹,哪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一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小東西。
作為一隻老鼠的弟弟漸漸長大了,長大了的老鼠比小老鼠聰明多了,這主要表現在他把自己的妄想和現實愈來愈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比如弟弟聽到一聲貓叫,立刻嚇得抱頭鼠竄;比如弟弟看到油瓶,就會脫下褲子,調轉屁股,對著油瓶做一些奇怪的動作。開始我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後來才想通了,那是老鼠偷油。我們誰都沒有看見過老鼠是怎么偷油的,只是小時候曾經聽老人說過,老鼠很聰明,如果油瓶沒有蓋住,老鼠會用尾巴伸到油瓶里偷油,弟弟學會了運用這一招式。弟弟還會把雞蛋抱在懷裡,仰面躺下,雙手雙腳蜷起,如果我們不能假裝是另一隻老鼠把他拖走,他就會一直躺在那裡。
當然,話要說回來,弟弟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以為自己是一隻老鼠,也有的時候,他是糊塗的,他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也會說幾句人話。但是你千萬別以為這時候他就一切正常了,這時候如果有人好心跟他說,弟弟,這才是你自己啊,你不是老鼠,你是人啊。弟弟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觀點,他會生氣。弟弟生氣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樣。這一點你們完全不必驚訝,他本來也不能算個一般人。弟弟一生氣,立刻就會想起自己是一隻老鼠,他立刻將自己的雙手蜷起來,做成尖利的爪子的形狀,擱到下巴那兒,然後再從下巴那兒快速地伸出去攻擊他人,又抓又撓,嘴裡還發出“吱吱”的叫聲。
大家鬨笑著四散躲開。有人說:“不像,不像。”
另一個說:“像只猴子。”
其實大家並不怕他,畢竟弟弟只是一隻扮演得不太像的老鼠。
我這樣說,看起來是在為弟弟開脫,其實才不呢。我心裡恨透了我弟弟,即使一天只有一個小時甚至更少的時間認為自己是一隻老鼠,也減少不了我們對於弟弟的深惡痛絕。
因為弟弟其實比一隻真正的老鼠更煩人,一隻老鼠除了做老鼠能做的惡事之外,它做不了別的事情,而弟弟比真正的老鼠要高明許多,因為他除了有老鼠的一面,還有別的很多面。比如,他有人的一面,特別是有人的壞的一面,至於人的好的一面,在我弟弟身上,我還沒見識過呢。
你別看他平時懶懶散散,對任何人都很冷淡,連斜眼看一下我們都不願意,基本上不跟我們說話,似乎一點兒也瞧不上我們,可是一到吃飯的時候,他就一點兒也不冷淡了。他會吃很多的飯。如果我們幹活晚一點兒到家,他甚至會吃光鍋里所有的飯,讓我們活活餓一頓。老鼠晚上不睡覺,弟弟晚上也不睡覺,害得我們常常要在半夜裡出去找他。那時候他在村子裡到處竄走,在地上到處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但是誰知道他在找什麼呢?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在到處尋找的時候,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隻老鼠。
到這時候大家才意識到弟弟病了,我爹讓我帶弟弟到城裡的醫院去看病。我們到了醫院,掛號的時候我傻了眼,我雖然認得字,但是我不理解這些字的意思呀,精神科,神經科,神經內科和神經外科,普通精神科,老年病專科,兒童心理專科,婦女心理專科等等等等——我正對著它們發愣,就聽小視窗里那掛號的問:“喂,你看什麼病?”我趕緊說:“不是我看病,是我弟弟。”我把弟弟拉到視窗讓她看了一眼。那掛號的卻說:“我不管你們誰看病,我是問你掛什麼科?”她看我呆呆地回答不出來,又啟發我說:“你看病總要掛號的吧。”我為難地說:“我還、我還不知道我弟弟是什麼病呢。”那掛號的笑了笑,說:“到我們醫院來看病的還能看什麼病呢?”不過她還算熱心,見我為難,主動說,“我看你們是頭一次來吧,你弟弟是怎么個情況?”我說:“我弟弟是一隻老鼠。”那掛號的並不覺得好笑,也沒覺得我是在作弄她,她大概見得多了,所以只是“喔”了一聲,就告訴我應該掛精神科。
我遞了錢進去,並且報上名字和年齡,她動作十分利索地扔出一個病歷給我,還囑咐了一句:“在二樓。”我帶著弟弟到二樓,坐到走廊的長椅上等候。坐下來時沒有什麼感覺,過了一會兒,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周邊有一些神情異常的人都在盯著我們看,我看了看弟弟的表情,他倒是若無其事。那是當然,他找到同類了唄。但是我怕弟弟被他們影響得更嚴重,想拉著弟弟離遠一點兒,就聽到護士叫到弟弟的名字了。
我趕緊說:“弟弟,輪到你了,我們進去看病吧。”弟弟一動不動,護士又喊了一聲,弟弟還是不動。我著急了,但還是儘量和藹地對弟弟說:“弟弟,你答應過我要聽話的,我們就是來看病的,現在號也掛了,隊也排了好半天,總算輪到你了,你不能——”弟弟打斷了我,他忽然說話了,他口齒不清地說:“老鼠跳到鋼琴上。”
護士沒聽懂,不明白弟弟是什麼意思,只顧朝我看。她是精神病院的護士,見識肯定不少,但對於一隻老鼠,恐怕也是無可奈何的。好在有我,她朝我看是對的,因為只有我知道我弟弟的語言,我一直以來就是弟弟的翻譯,弟弟所說的“老鼠跳到鋼琴上”是一個謎面歇後語,謎底就是亂彈(談)。一翻譯過來,我立刻就恍悟了,直拍腦袋罵自己笨,也顧不上讓護士釋疑,趕緊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掛號的時候,把名字寫錯了。”護士說:“沒事的,我先幫你改一下,你進去讓醫生在電腦上也改一下。”她把改過的病歷交給我,弟弟果然不再反對,我順利地帶著弟弟進了門診室。
這裡的門診室和其他醫院不一樣,病人只能一個一個地進,家屬也只能進一個,不像其他醫院,醫生給一個病人看病的時候,許多病人和家屬都盯在邊上,趕也趕不走,門診室里常常圍得水泄不通,醫生就在大家緊張的盯注下,在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中,在焦慮煩躁壓抑的氣氛里給人看病。
好在精神病院的情況不一樣,這裡是講規矩的,又乾淨又安靜。給我弟弟看病的這個醫生年紀不大,但神色淡定,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心裡一下子踏實了許多,好像弟弟的病一旦交到這個醫生手裡,弟弟就會從老鼠變回人來了。
聽說有本事的醫生是不用病人自己說話的,但是我從前沒有見過有本事的醫生,更何況我弟弟這個病人和一般的病人也不一樣,不可能指望他會把自己的病情告訴醫生。
所以,到了這兒,無論這位醫生有沒有本事,都得由我向醫生傾訴弟弟的病情,我把不言不語的弟弟拱到前面,我站在弟弟身後說:“醫生醫生,你快幫他看看,他是一隻老鼠。”醫生的目光掠過弟弟的臉面,投到我的臉上,看了看我,問道:“你看病還是他看病?”我沒有聽出醫生是在諷刺我,趕緊回答說:“醫生,他看病,他是我弟弟。”醫生搶白我說:“你剛才說他是一隻老鼠,現在又說他是你弟弟,他到底是誰?”說實在話,那時候我見的世面太少,聽不懂人話,仍然不知趣,繼續向醫生提供我弟弟的情況,我說:“醫生,醫生,你不了解我弟弟,這會兒你看他人模人樣的,一會兒他就會變成老鼠的樣子,很駭人的,手,會這么樣,嘴,會這么樣——”因為我做不像老鼠的樣子,我怕醫生看不懂,趕緊催我弟弟說,“弟弟,你做個老鼠的樣子給醫生看看,你快做呀。”
可弟弟是個病人,病人哪有那么聽話的,你希望他是個人,他就偏做個老鼠給你看,讓你煩死,等到你要讓他做老鼠了,他又偏不做,人模人樣地杵在你面前,又讓你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