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賞析
作者徐昕選擇了描繪一個時代,並這個時代風貌濃縮在了三名年輕人的半生或一生中。他們同鄉、同校甚至同班,同有一番雄心壯志,同樣因感情而蹉跎,也同樣飽嘗命運的惡意。面對一個充滿了機遇、挑戰也充滿了誘惑、迷茫的激變社會,面對一個龐大而又仿佛無處落腳的變革年代,他們在困惑中堅持自我,在奮進中顧此失彼,在聚光燈下被高高捧起,卻也一步步走向人生的陷阱……然而,無論結局是喜是悲,在他們身上所展現的,都是一段不可複製的青春歲月,一條布滿荊棘的奮鬥征程。作者
徐昕,中共中央黨校黨建專業法學碩士,南京師範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法學博士,2005年起掛職中共邳州市委副書記。先後在《理論前沿》、《中國軟科學》、《江蘇社會科學》、《新華日報》等報刊發表文章30多篇.主編、參與編寫了《執政資源論》、《市場經濟條件下的黨風與廉政建設》、《市場經濟與法制建設》等多部書籍。作品試讀
出了大門,往前走了沒多遠,是一條熱鬧的街道。路燈下,賣箱包的、賣食品的、賣碟片的一個挨著一個。空氣中瀰漫著鐵板烤烏魚的味道。瞿南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間,一個坐在一張小方幾後邊的人朝他打招呼。瞿南抬眼一望,是一個測字看風水的先生,招牌上寫著斗大的“科學預測”幾個字。他“撲哧”一笑,心想南方人腦子就是活,難怪人家介紹經驗時老說“借雞生蛋”,無論什麼東西在人家手裡都能借來用用。瞿南打小對占卜算卦這類東西不感興趣,他本無意佇立,不料那人的口音讓他產生了好奇:“先生遠道而來,請略坐片刻,歇歇腳。“你可是關中人?”瞿南話音未落,那人哈哈大笑著說:“南國燈闌時,他鄉逢知己,有緣、有緣啊。”瞿南忽然想起那年在核桃樹下聽父親說起秦嶺山中隱居著不少高人的事,也許這人便是那秦嶺山中的悟道之人,便拱拱手說:“在這天涯海角遇到家鄉人,幸會。”兩人閒談了幾句,那人卻話鋒一轉,單刀直入:“先生雖然表面悠閒,卻臉色凝滯,心神恍惚,似乎剛剛經歷了心的煎熬。”
瞿南心中一驚,心想這人從打扮上看,不僧不道,怎么會有如此功力?又一想,也許這是其慣用的手法,不妨聽聽再說,便沉住氣平靜地說:“既然你稱呼我為先生,那么我也就以此來稱呼你了,就叫老鄉先生吧。我正好閒著無事,你就儘管說說。”
那人朝他看了看,略帶感慨地說:“人生最難解的大抵是‘心結’。佛家說,‘心有千千結’,其實心結難解並非因為心眼太多。難就難在誰結的結還得誰去解,‘解鈴還需系鈴人’。所以,我只是給先生點破而已。大凡世間‘心結’,皆由‘因’而生,由‘緣’而起”。‘因’與‘緣’字雖不同,但溯本求源,卻萬宗歸一。這‘一’便是‘欲’,欲便是結,要想解開結,就要把持住欲。先生心裡的結非貪、非妒、非愚,而是萌生了非分之欲。”
瞿南笑笑,拱拱手,有些忍耐不住地說:“你既然說到欲,我以為,欲本無是非之分,也無高下之別。天地始開,萬物萌生,有了生便有了欲,欲是生的本能。無欲無生,無生無欲,要人去滅欲就是要消滅人本身。‘存天理滅人慾’是天下最荒謬的痴人狂語。所謂天理,只不過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道學先生欺世盜名的遮羞布。且不說歷代的帝王無不視天下為己物,視萬民為草芥,隨心所欲,就是那些帝王手下的達官貴人,哪個不是錦衣玉食、暴殄天物、得隴望蜀,恨不得將天下財物都占了去,將世間女子都擄了去,卻要黎民百姓控欲、滅欲、無欲。可憐這田陌市井,芸芸眾生,整日提心弔膽,視慾念為洪水猛獸,日夜提防,處處壓抑,到頭來只不過是為他人為所欲為作了擋風的牆、進貢的羊。”
“老子也算是占卜算卦的祖師爺了,可幾千年來只聽過他空談清心寡欲,卻避而不談如何修渠築壩,使天下之欲回歸自然,不分貴賤,流而不溢,溢而不害,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豐衣足食,大同世界,和諧共生。看來,這老子也並非是一個無欲之人,而是一個雖然悟得天下大道,卻明哲保身、虛與委蛇的高人,難怪現今人們把他推為太極功的鼻祖呢。”
那人一聽,拍手笑著說:“高論、高論,難得一聽的高論。先生請喝口水,靜靜心。看來老莊清靜、朱程理學在你那兒是吃不開的。不過,這欲若不可滅,豈不慾海成災了。只是我這裡說的‘滅欲’與你理解的意思不一樣,滅是轉化,從此轉化成彼,就像春天的花轉化成了秋天的果,滅了花見了果。我把這叫作‘轉欲’,解開心結
實際上是轉化了心結。這個心結解開了,那個心結又結上了,以此循環往復,才有了大千世界的薪火相傳、生生不息。人若無欲,整個人類就成了衰草枯楊,豈能與天地同存呢?至於你說的帝王之欲與平民之欲的區別,這裡邊的事千百年來越說越說不明,越說越糊塗,看來這不是用嘴能說明白的。”
說罷,他對瞿南拱拱手。瞿南知道這位風水先生此刻一定是無心再談,便含笑站立起來,隨手摸出一張錢,壓在小方几上的一本書下邊,轉身告辭。
這時,他突然發現一個人正驚訝地看著他。“呂浩!”瞿南一把摟住他,一臉的興奮。呂浩笑著說:“你說這事也就怪了,我本來想出來散散步,一點也莫想往這熱鬧地方湊,可三拐兩拐地走到這兒了。恍惚間,我聽見有人說秦腔,就搭了個眼,哪知道還真是他鄉遇知己。你到這兒做啥?”瞿南把這趟來南方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呂浩笑了笑說:“一興百興,這幾年這裡發展了,各路的神仙都往這兒跑,連我這教書的都跑來取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