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屋

我們的老屋

《我們的老屋》是由王衛華發表在《福州日報》(2014-8-8)的一篇散文。

老屋隱藏在山裡,守望在村口。
老屋雄偉,灰朴朴一大片兩層帶吊樓的大瓦房,三進深,被青苔淥淥的圍牆圍著,遠遠望去,頗像一座古樸的城堡;老屋脫俗,那高高翹起的屋檐,像極了《清明上河圖》中樸素的樓台亭閣,屋前的小河清冽得涼氣森森,靜謐中透著仙氣;老屋厚重,百年古木左擁右抱,如屏、如障、如爺爺堅實的胸膛,阻擋著來自山外的風風雨雨。使老屋,能磐石般在記憶里揮之不去的,是孩提時童話般的老屋生活……
山裡有一種習俗,每年的農曆四月初八,家家戶戶都拿出久藏的山貨和自釀的米酒,聚到老屋後面的曬穀坪上痛飲一番,喝“開耕酒”。那是大人和孩子都無比高興的一天。大人高興,是開春了手裡又攥緊了一年的希望;孩子高興,是又可以趁機偷美味的山果了。
我們偷果的手段並不怎么高明,趁大人們還在開會的時候,幾個小夥伴壘人牆從後窗洞爬進那間儲存果品的屋子,從每個包包裡面勻出一些自己愛吃的東西,脫下小褂裝了,然後溜到屋後的樹林裡“就地分贓”。我們用這個法子偷了好幾年果子,自以為沒有被發覺,於是,變得越發猖狂。終於有一年走了霉運,壘人牆的時候底下的娃兒吃不住勁雙腿打顫,兩人高的人牆一陣晃悠,把剛剛爬到窗戶口的我給顛了下來。我手腳亂揮,呀呀亂叫,閉上了眼不敢往下看。可我並沒有摔到結實的地上,一雙有力的大手接住了急速下墜的我——掌管果品分發“大權”的三叔公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們身後。孩子們一鬨而散,剎時間就鑽入屋後的林子,連影子都沒了,背後是三叔公扯著嗓子的喊叫聲:“饞鬼仔,下次可不敢壘人牆了,要吃就跟三叔公說一聲!”
吃完端午節的粽子,太陽一天天毒辣起來,我們便開始轉移陣地,屋前的小河裡多了一群光背脊曬得黝黑的孩子。
我們想了許多法子對付河裡的魚蝦,用釣竿釣、用竹簍攔、用土石截流、采山上的“洋泡葉”醉,花樣百出,手段多多。爺爺給我做的釣魚竿是從後山上采來的“羅漢竹”做的,柔性極好,輕輕一抖往往把上鉤的魚兒甩出去老遠。有一天,我蹲點守候了幾天的一條半尺長的桂花魚終於中了圈套,我不失時機地猛抖魚竿把它“請”出了水面,魚兒脫離水面後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不偏不倚掉在了三叔公的稻秧田裡。這桂花魚好像故意要跟我們作對似的,一入秧田便東竄西竄,橫豎都趕不出來。大家一急,顧不得那么多了,一個個扎衣袖、挽褲管,一股腦兒下了水。不到一刻工夫,魚兒是到了我們手上,可三叔公一茬茬綠油油的秧苗也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夥伴們嚇壞了,丟下活蹦亂跳的魚兒,一溜煙躲到屋後的林子裡,到月上樹梢都不敢出來,害得全村子的人打著火把滿山滿坡地找。
“踏秧事件”很讓我們安靜了一陣子。緊接著七月流火,枯水季節來臨,三叔公帶領村里人用土木石頭築堰蓄水。圍堰蓄水既給農田帶來生機,也給我們玩耍帶來極大便利。我們頭頂摘來的荷葉,整天在水裡泡著不肯上岸,人人為此練就一身高超的鳧水本領,一個猛子紮下去,半天看不到人影,常常嚇得路過的大人驚叫出聲。
鳧水雖然痛快,但畢竟沒有捕魚、捉蝦來得實惠。我們把蓄水堤壩掏了一個大洞,把編制好的圓竹簍硬塞進洞裡,然後一群人棍抽石擊跳著腳吶喊,從上流一直往下折騰,驚慌失措的魚兒往往就中了我們的奸計,被死死困在竹簍里出不去了。一個竹簍畢竟所獲有限,人多分下來少得可憐,於是,我們開始瘋狂地在堤壩上掏挖裝竹簍的洞,一個、兩個、三個,最多的時候,堤壩上安了十八個捕魚的竹簍。終於有一天,我們來到堤壩準備收穫勝利果實時,蓄滿水的堤壩已經承受不住千孔百瘡造成的衝擊,垮了。蓄得滿滿的清水,就像關於老屋的記憶,瀉入河床的溝溝坎坎里。
晚上,老屋後面的林子裡又鴨子般擠著一群淘氣的孩子,村前村後又到處轉悠著高擎火把的大人……
後來,我搬離了老屋;後來,老屋在一次山洪暴發時坍塌了;後來,老屋成了記憶中一個抽象的概念。
其實,老屋是一種追憶,是一種嚮往,更是一種生存狀態。
可我們的老屋呢?正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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