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兵變

成都兵變

“成都兵變”。兵變為禍甚慘,成都菁華毀於一旦,四川民眾蒙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承受到了巨大的心靈痛苦。兵變發生的當天,受紳商所請,趙爾豐出面維持成都混亂的秩序,兵變由此被認為是他所為。經過本文作者的研究,趙爾豐並沒有發動兵變。 “成都兵變”的起因非常複雜,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五個:第一,別有用心者的煽動。第二,新成立的大漢四川軍政府內部人事違和。第三,革命黨人難與立憲派言合。第四,軍政府措置失宜。第五,蒲殿俊、朱慶瀾存在問題。 再次組閣上台,以尹昌衡、羅綸為正副都督的大漢四川軍政府最終還是以“成都兵變”為藉口處死了趙爾豐。趙爾豐的死,其實並不簡單,主要是以下幾點所導致:第一,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革命黨人,都有仇趙心理。第二,趙爾豐手握重兵,潛勢力仍然很大,對新政權來說是個嚴重的威脅。第三,革命黨人在成都的力量微弱,欲除掉趙爾豐以絕後患。第四,軍政府殺掉趙爾豐以穩定大局。 趙爾豐之死,有歷史的必然,也有歷史的偶然,是多種合力的相互作用產生的結果。

軍政部長尹昌衡軍政部長尹昌
駭人聽聞的成都兵變(辛亥英雄尹昌衡 選段)
第二天上午十時。北較場上,準備接受檢閱的部隊已經列隊作好了準備。
作為有經驗的軍政部長尹昌衡,一進較場就發現氣氛不對。演武廳下,準備接受檢閱的新軍、舊軍都一律軍容不整,好些官兵在交頭接耳,神色很有些詭秘。軍政部長一驚下馬,上前問一個將步槍當拐杖拄在地上,頭上包一個黑紗大包頭的巡防兵在議論些啥子?見是軍政部長,巡防軍們圍了上來,一個個牢騷大得驚人,怪話連篇:
“三個月沒領餉了,這兵有毬當頭!”
“當官的倒弄肥了,我們這些當兵的肚兒都箍毬不圓!”……特別令軍政部長吃驚的是,連向來紀律較好,擁護革命的一些新軍也跟著起鬨。這時,一輪成都平原很難見到的冬陽艱難地撥開陰霾,照得較場壩里四下亮堂堂的。看得越發分明,較場正中的演武廳倒是很氣派!它由青磚紅石砌成,離地足有五尺高,飛翠流丹的重檐大屋頂,雄偉壯觀。台後木屏風上,彩繪有一虎四彪,象徵著即將實行的四川軍制的一軍四鎮。場內兵山一座。受檢閱的共有九營巡防軍,一營新軍,還有幾個大隊的同志軍。軍官們開始喊口令,部隊已經持槍列隊。可檢閱的新軍舊軍一律情緒不對。
“要拐事!”尹昌衡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翻身上馬,在部隊中往來馳驅,朗聲宣布:“弟兄們!軍政府決定,檢閱下來,立即發給兄弟們一個月的餉。剩下的餉,一個星期內補發。”他的嗓門雖然很大,還是不行,壓不著滿場的嘈雜。他立刻意識到背後有一隻黑手在操縱,在煽風點火。形勢已間不容髮,此時此刻,他只能騎在馬上,反覆馳驅,大聲宣布“軍政府決定”……直到嗓子都吼啞了,場內秩序才安定了一些。
這時,蒲都督一幫大員要出來了。軍樂隊開始奏樂,他們是特別從鳳凰山新式陸軍處調來的,軍容齊整,一律頭戴大蓋帽,腳蹬黑亮的馬靴,穿黃嗶嘰新式軍裝,挺精神。在雄壯的軍樂聲中,新任都督蒲殿俊率軍政大員們魚貫上台入位。蒲都督是新派,西裝革履。他在演武廳上一站,雙手按著鋪著潔白桌布的桌子,一縷陽光照在他別在胸前的大紅花上,越發顯得容光煥發。
“在下各位革命軍人!”就在蒲殿俊剛剛開始演講之時,“砰!”地一聲槍響,就像是打了一發信號槍,立刻場上到處響起了槍聲。蒲都督吃驚地往下看時,場上已是槍聲大作,秩序大亂,兵們豕突狼奔,有人在煽動:
“軍餉根本沒搞,尹昌衡是哄我們的,只圖娃娃不哭了事!”
有人舉手立刻回響――
“走啊,上街去打起發(搶劫)才是真的!”
“大家都散了,瓜娃子才在這裡!”
“還不快走,在這裡撈毬?”……
頃刻間,形勢完全失去了控制,亂軍們一團團裹起,嘯聚、呼吼、亂放槍……像晴朗的天上忽然湧起的團團烏雲。
兵變發生了!
軍政部長尹昌衡見狀大驚,趕緊朝演武廳急奔,他想跳上台去鎮住堂子。
這時,一雙鷹隼似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尹昌衡。在演武廳右側,有個混入亂兵中的大漢,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子,他一邊注視著場內的情況,一邊不時舉起手槍“砰!砰!”地向天射擊。他就是這場兵變的現場指揮張德魁,是個山東大漢,趙爾豐的貼心衛士。在今天這場精心策劃的兵變中,他奉趙爾豐、田征葵命令進行現場指揮。
“各部聽從我的指揮!”軍政部長跳上台,放開洪鐘似的嗓門大喊,希圖維持秩序。而台上原先春風得意的軍政府大員們都像駕了地遁,逃得無影無蹤。都督蒲殿俊噤若寒蟬,同副都督朱慶瀾正往台後躲。
“萬萬躲不得!”尹昌衡急切地對蒲殿俊喊道:“現在最要緊的是鎮定,越躲,亂子越不可收拾!”而這時,原陸軍學堂總監、新任軍政府參謀長姜登選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把站在台中的尹昌衡一掀,橫眉道:“你要去彈壓,你自己去!曉得你們這些四川人今天在搞些啥子鬼名堂!”尹昌衡來不及同他理論,台下新軍教官趙康時挺身而上,對涌到台前的巡防軍們大聲吼喝:“回去、回去!遵守秩序,不要上壞人的當!”
“那你就把欠我們的軍餉發給我們!”亂兵們不聽,吼著往前涌。
“我說話算數!”軍政部長在台上向亂兵們保證。趙康時在台下彈壓,這樣一來,已經涌到台前的亂兵們像被一堵堤岸堵截的波浪,停止了向前衝擊,聲勢也漸漸緩了下來。躲在人群後的張德魁好不著急,眼看就要燃起來的怒火就要熄滅!趙爾豐的貼心衛士氣把一口大牙咬得喀喀響,順勢把盤在腦後的那根油浸浸的大辮子一甩,盤在頸上,暗暗一聲冷笑,他那隻鐵骨錚錚的右手舉起德造二十響手槍,連連開槍指揮。
散布在各角落的心腹們得到了信號,又開始裹哄著巡防軍們驚呼吶喊往前涌。趙康時勇敢地迎上前去,舉起手槍,剛喊一聲“不準沖!”話未落音,“叭!叭!”一陣亂槍打來,趙教官頓時倒在血泊中。
台上的蒲都督見狀,嚇得臉色煞白,全身像篩糠,趕緊從後台溜下去,由護兵扶著上了較場邊城牆,縋城逃了。瞬間,變戲法似的,台上的大員們跑得一個也不剩,台上的軍政部長見紅了眼的亂兵們正向自己逼來,趕緊一個箭步從台上縱下,帶著副官馬忠和一個弁兵跑出後門,划動長腿朝玉隍觀方向飛奔。
“吱——吱!”後面有追兵趕著,槍子追著。馬忠和跟在尹昌衡身後的弁兵已受傷倒地。軍政部長人長腳快,可惜穿著馬靴,始終同追兵拉不開距離。神了!剛跑到東株市街,一匹白色的川馬如離弦之箭向他迎面而來,這不是家中那匹川馬是什麼?這馬之所以適時而來,是因為他家離東株市街不遠。槍聲爆響時,家中養的那匹川馬因久經戰陣,聞之興奮不已,掙脫韁繩跑出門來,往槍響之處飛奔,正好救了主人的急。
身逢絕境的軍政部長見狀大喜,用手指在嘴上打出一個響亮的忽哨,止住川馬,兩步躥到跟前,翻身上馬,打馬朝鳳凰山方向飛奔,他要去鳳凰山調新軍前來鎮壓叛亂。
尹昌衡不斷地用馬靴上的馬刺磕打著胯下那匹川馬,如飛般馳出北門城門洞,沿著一條鄉間碎石路向著鳳凰山飛奔。鳳凰山是離成都僅兩三里地的山嵐,連綿起伏,狀似鳳凰,山上遍種桃樹,一年四季鬱鬱蔥蔥。此山既是成都的屏障,又是城裡人閒時踏青、遊玩的好去處。這會兒鳳凰山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那滿山的綠,流光溢彩,像鳳凰抖著金翅,每根翎毛都閃閃發光。
尹昌衡騎著川馬上了山,馳進新軍軍營。當他從滿嘴吐著白沫的川馬背上跳下時,聞訊而來的標統周駿站在了他面前。真是“不是冤家不對頭!”軍政部長暗嘆倒霉。周駿也是川人,是尹昌衡留學日本士官學校的同學,其人官癮大,很是嫉恨尹昌衡當了軍政部長。
“老同學!”在周駿面前,軍政部長做出一副毫無介蒂的樣子,親親熱熱地稱呼,輕輕鬆鬆地問:“現在,鳳凰山還有多少新軍?”
“你不是都曉得嗎?”矮篤篤的周駿釘子似地戳在那裡,眨著一雙恨眼看著軍政部長,沒好氣地說:“都跑光了,都到城裡打起發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團攏起這一營人,你要咋個嘛?”
“成都正處於血泊之中!”軍政部長簡明扼要地講了兵變的情形,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辦法,我現在只好把你手中這點兵調進城去平叛,請立即召集。”
“想得倒好!”周駿毫不買帳,冷笑一聲:“你要從我手中調兵?拿蒲都督的手令來!”
“情況如此緊急!”軍政部長壓著火氣,耐著性子說:“現在這個兵慌馬亂的時候,到哪裡去找蒲都督?等找到人,怕成都早被亂兵燒光了、搶光了。”
“找不到新都督,找原總督拿手令也行。”周標統的口氣很硬,也歪酸得很。
“周駿你說的啥子話?!找不到蒲殿俊就去找趙爾豐要手令?”
“是這話。”
“周駿!”軍政部長再也忍不住了,他發作了:“你——太混帳!軍政府都成立了,你還要趙爾豐的手令調兵?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也想趁火打劫?”
“隨便你紅口白牙咋個說!”周駿態度相當橫蠻:“沒有蒲都督的命令,我不發兵。”
“我是軍政府軍政部長,我有權調動部隊!”
周駿一聽,火沖腦門,衝動地吼:“我認不得你這個軍政部長,你頭上那頂烏紗帽還是從我頭上搶去的!”周駿的胡攪蠻纏,讓27歲的軍政部長氣極了,理智失去控制。
“走!你這個趙爾豐的餘孽!”軍政部長說著,衝上去要拿周駿。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周駿也不示弱。兩個人這就扭打起來,邊打邊吼鬧,不可開交。陶澤琨、向樹榮、馬傳凱等趕緊上來勸架。
軍政部長很快清醒過來。軍心要緊,不能同周駿一般見識,他收了手,趨步跨上旁邊一個石墩,亮開洪鐘似的嗓門,對圍在身邊的新軍官兵動情地說:“弟兄們,成都危急!”口才很好的軍政部長在簡略地講了今天上午發生的暴動及嚴重後果後,看官兵們的情緒已經調動起來,一揮大手,激憤地說:“現在,新生的軍政府需要你們保衛。這次兵變是‘趙屠戶’精心策劃搞起來的!我有確切的證據。顯然,他是要東山再起,要復辟,要將我們打進血泊中去,你們說,怎么辦?”
“堅決聽從軍政部長指揮,平息叛亂!”場上三百軍人義憤填膺,舉槍齊呼:“決不允許趙爾豐復辟!”
“好!”尹昌衡無比欣慰:“你們深明大義,不愧為革命軍人! 願意跟我進城平息叛亂的舉手。”
場上三百支槍齊刷刷舉了起來。
“好!”尹昌衡感動得連連點頭:“平息此次叛亂後,你們都是功臣。四川存亡,在此一舉。昌衡代表軍政府感謝你們!”說著,聲淚俱下。三百健兒群情激奮,再次舉槍誓師。
調過頭來,看看站在一旁的標統周駿,尷尬孤立,油黑臉上有赧然之情。知道他不過是名利薰心而已,並非有意破壞革命,軍政部長對他說:“周標統,我帶你的部隊進城平息叛亂去了,留給你十幾個人守軍營。你我互相知道各自的脾氣,只要你服從命令,完成任務,平叛之後,照樣給你記功!”誰說周駿軟硬不吃?這會兒他改變了態度,很爽快地點頭答應軍政部長:“是。”
軍政部長這下才放了心,轉過身去,大手一揮:“出發!”他帶著這支只有三百人的小部隊,頂著暮色,跑步進城。
天完全黑了。這就是聞名於世的錦城么?從北較場到皇城,長街兩邊,那些鱗次櫛比的茶鋪、旅舍、飯館……全都關門抵戶。而往昔這個時候多么熱鬧?縱然在同志軍把成都圍得鐵桶一般時,會享受的成都人也沒有讓街市冷落過。然而,今天一路行去寂然無聲。遠遠,只見東大街等鬧市區方向,有束束燃燒的大火,冒著濃煙,呼嘯而上,像童話世界裡鎮妖的寶瓶不慎脫口,突然鑽出的魔怪。它們那巨大的身軀突起半空中,披頭散髮,伸著紅舌頭,粗暴地舔噬著夜空。成都在驚恐中顫慄。有慘白的月光吃力地透出雲層灑下來,長街兩邊的花草樹木、店招……全都朦朧蒼白,和舉行葬禮一樣地悽慘。
來在北門大橋上,軍政部長將區區三百新軍分成三隊:派馬傳凱帶一隊守造幣廠,向樹榮帶一隊守武器庫。自己帶一隊進入軍政府所在地皇城。為虛張聲勢,震懾亂軍,分別時,軍政部長囑咐:各隊盡其可能地吹號打鼓,極盡張揚地進去。
九里三分的成都城已面目全非。繼上午十一營巡防軍和幾營新軍譁變後,市內的上千名警察和散駐城內大街小巷廟宇內,打著同志軍旗號的土匪和一些哥老會也加入了搶劫的行列。首先遭殃的是市內的大清銀行、浚川源銀行、通商惠工銀行、鐵道銀行——這些是當時成都幾家略有規模的新式金融機構。接著,天順祥、寶豐隆、百川通、金盛元、日升昌、新泰厚、天成亨、協同慶等三十七家銀行、捐號、票號都遭到浩劫,連同軍人自監自盜的藩庫、鹽庫等,總計損失現金二百萬元大洋,尚未計十餘家金號的損失。只有四川造幣廠例外。它僻處城牆東南隅,是個死角,沒有引起亂兵們注意,這就為軍政府僥倖地保存了白銀十餘萬兩、鑄造好的大清龍紋銀元數萬枚。
成都東大街、勸業街、大什字、小什字、暑襪街、總府街、湖廣街、棉花街等十多條素稱繁華的街上的所有商號也被亂兵們洗劫一空。情況往往是,官兵們滿足欲壑走後,再讓那些等在門外,看得眼睛出火,直淌垂涎的差役們搶。最後湧入的是那些遊手好閒、掌紅吃黑,整天茶坊進,酒館出,打條騙人,專撿便宜的地痞流氓。他們一邊高聲大喊:“上山打獵,見者有份”,一邊不由分說,開始細細搜刮殘餘。
有些商號、華宅被洗劫一空了。後到的亂兵什麼也沒撈著,惱羞成怒。他們砸穿衣鏡,用馬刀砍門窗、家具……往往連掛在壁上的時賢字畫,也被抓下來撕得粉碎。錦繡成都到處都是燭天的火光和叫聲,“溫柔富貴之鄉”已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了。
而這時,趙爾豐久久地站在五福堂前,望著高牆外股股燭天的火炬升騰而起,像一條條火龍,在漆黑的夜幕中,它們瘋狂地張牙舞爪地扭動著身姿躥起躥高。火龍吞噬財產時發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響和失去家園的和平居民們悽慘的哭泣,陣陣傳來,聲聲入耳。忽閃忽閃的火光映在趙爾豐有稜有角的臉上,他那一雙陰沉多日的豹眼此時注滿了一種殘忍的興奮。他的一雙手不由得握起有力的拳頭。兵變成功,在他意料之中,形勢急轉而下,又在他意料之外。而這一切,都使他這個陰謀的策劃者和組織者,因為激動,全身以至在微微發抖。
這時,衛隊長張鼔眼快步走上前來,附在他耳邊,輕輕說:“季帥,外面有七八個老者求見。”
“他們是些什麼人?”趙爾豐霍然轉過身來,看著衛士長,滿懷期翼。
“成都的五老七賢。”
“啊?”趙爾豐大喜,轉身向著站在身邊的統領田征葵說:“征葵,你代表我去請他們上五福堂來!”
“是。”巡防軍統領會意。
“季帥!”當鬍鬚銀白,頭戴黑緞瓜皮帽,一條幹焦焦的髮辮在背上掃來掃去,穿青緞長袍,外罩黑布馬褂,八十高齡的咨議局議員伍肇齡拄一根龍頭拐杖,在幾個深孚眾望的老人攙扶下,顫顫巍巍進到五福堂時,態度向來傲慢的趙爾豐竟趨步上前,一邊故作吃驚地說:“如此深夜,何勞伍老先生夤夜而來?”一邊親自扶伍肇齡坐到一把軟椅上。
“季帥!你可要救救我們成都啊!”不意伍老先生不肯落坐,屁股往下一梭,就要叩頭。趙爾豐扶住伍老先生,心中暗笑,嘴裡卻說:“不敢當!不敢當!老先生有話儘管說。只要爾豐辦得到的,一定照辦。”說著扶老先生坐好了,自己才坐下。
“蒲伯英才多大歲數?”伍老先生氣憤地把龍頭拐杖往地上一拄:“不過才36歲嘛!還是個青勾子娃娃,一個堂堂四川省的都督是那么好當的?看看,這不出事了?出大事了嘛!”五老先生數落一陣後,道出主題:“季帥,我們是代表成都人民來請你出山收拾亂局的!”說著,看了看簇擁在他身邊滿臉驚惶的老人們,以目示意。五老七賢們趕緊紛紛給趙爾豐粉起:
“當今這個亂局,非得季帥出面才撿得順!”
“以季帥你的威信,只需出面打一聲招呼,保險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在座的五老七賢都是秀才、舉人出身,話一個比一個說得好聽。趙爾豐好不高興,卻故意摳起。他做出既為難又悲天憫人的樣子,把手一攤:“諸位老先生,不是爾豐不願救民於水火。只是爾豐已將總督職交給了蒲伯英,即將赴康區,這時候插手怕多有不便,怕引起誤會,恕爾豐不能遵命!”
“季帥,求你了!”伍老先生又從軟椅上梭了下來,要向趙爾豐下跪。
“哎呀呀!”趙爾奉趕緊彎下腰去,伸手扶起伍肇齡老先生,做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說:“各位耆年風德的先生既如此說,爾豐敢不遵命?縱然前面就是火坑,爾豐也跳!”
“季帥準備何以應對?”伍老先生似乎對趙爾豐的保證不放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立馬以個人名義下文,出告示,要新軍、舊軍立即返回軍營,不準擾民。我想我趙爾豐只要給他們打聲招呼,這些兵會聽話的。”
“季帥只要肯出馬,我們就放心了。”伍老先生等五老七賢看趙爾豐信誓旦旦,這才放下心來,對他千恩萬謝,顫顫巍巍魚貫而去。趙季帥禮賢下士,一直把他們送出大門。
第二天的黎明姍姍來遲。成都的兩百多條大街小巷內都已貼上了告示,白紙黑字,引人注目:“不論是巡防兵或是是陸軍,迅速到制台衙門受撫,不咎既往,一概從寬。宣統三年十月十九日。”告示署名很特別:“卸任四川總督,現任川滇藏邊務大臣趙爾豐。”因為總督大印已交軍政府,趙爾豐不厭其煩地在每一張告示後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是發揮了的篆體,字寫得很好,像一隻只飛翔的白鶴,別有含意。
“咦!趙爾豐又出山了!?快來看、快來看!”不出趙爾豐所料,天剛亮,在那些被一夜大火焚燒得不成樣子的大街小巷裡;在每一張有趙爾豐署名的布告前都圍子一圈又一圈的人。人們對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政治的關注,壓倒了對現實的恐懼。他們紛紛指點著、議論著: ,
“那么說軍政府是垮桿了?趙爾豐又抽正了?清朝還沒有倒?若不是,咋告示用的都是宣統年號呢?”
“不對,不對!”有人置疑:“若說是趙爾豐又抽正了?咋個章都沒有蓋一個哩?歪的嘛!我倒是聽說,軍政府的軍政部長尹長子、尹昌衡從鳳凰山帶兵昨黑就進城平叛來了,已經平下來了。”
“管那么多撈毬?”有人更實際:“你我小老百姓,趕緊回去把著門要緊,不要讓亂兵打了起發——各人抱倒自己的娃娃不哭!”
想想也確實是這樣。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國家大事豈是你我小民能管得了的?窮家小戶,賤民百姓還是照看好自己要緊!於是,人們一鬨而散,帶著各種各樣的心情,匆匆忙忙,各走各的路,各忙各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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