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愛你我還怕誰呀》屬短篇小說，由作者七月流火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七月流火寫過多篇短篇小說 《我就是這么神氣》， 《這個城市冰清玉潔》， 《星星是窮人的鑽石》， 《破鞋，你搞了嗎？》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節選
愛你我還怕誰呀 1 那時候這個城市還沒有那么多高樓大廈，大多數人家還住在磚瓦砌就的平房裡，並圍成一些可植些花草樹木的院落，楊凡家便住在這樣的院落里，與慕寧家住隔壁。他們家那片由於有條細長的護城河流過，所以被稱為小河沿。 上國小前，楊凡與慕寧常常在一起玩“過家家”，楊凡做爸爸，慕寧做媽媽，搬幾塊磚頭堆成一個“小家”，捧些沙土當飯菜，用慕寧的布娃娃做他們的孩子，玩得極其認真，象模象樣。院裡的鄰居都說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上學以後，楊凡變得討人嫌了，並逐漸頑皮成性：他把老王家養的大花貓尾巴用剪子鉸下來，纏在老劉家養的狗脖子上當圍脖，弄得貓嚎狗叫的；夏天裡，當有穿裙子的女孩走過，楊凡和同院的夥伴二狗子會突然做跌倒狀，待女孩們走遠，楊凡充滿深情地對二狗子說：“紅色的……”，二狗子卻沮喪地說：“我的沒看清……”。以至鄰居們都叫楊凡小混蛋。 而慕寧變化更驚人：經常搶小孩子的零食吃；張家長李家短地傳瞎話；夜晚披個白床單裝鬼嚇唬人，把二狗子的奶奶嚇得心臟病都犯了；三年級以後還學會了臭美，用紅原子筆油抹嘴唇當口紅，拿發燙的爐勾子給頭髮燙卷……被鄰居們稱為小妖精。 對於小混蛋和小妖精，鄰居們仍覺得他們是天生的一對，並臭味相投。可慕寧對之卻愈來愈反感：“誰和他一對呀？你瞧他那埋汰樣，成天掛著兩條大鼻涕……”。而楊凡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兒：“我將來是要妻妾成群的，多她少她一個沒大關係。”2當他們倆一同步入小河沿中學後，楊凡由於青春期長了一臉痘兒，卻發覺慕寧出落得有幾分姿色了，於是就上學放學纏著人家：“你一個人走不安全，社會多亂……”。慕寧卻白她一眼：“和你走更不安全！”。望著慕寧有些賣弄風情的背影，楊凡悻悻地說：“小妖精神氣啥？”。學校里，楊凡在一班，慕寧在二班。兩個班隔壁，課間楊凡沒事就往一班跑，嬉皮笑臉地和慕寧沒話找話，把慕寧惹煩了，不是叫他滾蛋就是挖苦他：“你不妻妾成群嗎，還總找我幹嘛呀——臉皮可比小時候厚多了。”楊凡也不理會這個，還真拿出了百折不撓死皮賴臉的勁頭，慕寧也拿他沒辦法。“紅辣椒”是慕寧的同班同學，一個發育成熟較早有些風騷的女孩，總穿一些當年視之的“奇裝異服”，用現在的話應是“很前衛”。“紅辣椒”是慕寧羨慕的對象，兩人的關係也因此而近密。於是“紅辣椒”的一些“奇裝異服”便會常常出現在慕寧身上，這給慕寧帶來了無比的喜悅和滿足。而在小河沿中學所有正派師生的眼裡，“紅辣椒”和慕寧就是所有騷貨的形象代言人。 那時候的校園，打架是一種很時尚的行為。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學生總是自發地組成團伙，以抗拒另一些團伙。而在這些團伙中，小河沿中學的“八大金剛”是出類拔萃的，他們比楊凡大兩個年級，以在校內外製造多次流血事件而創下赫赫霸名。楊凡雖也和二狗子等一些夥伴殺雞取血，結為同盟，並從小人書中摘錄些豪言壯語作為結義綱領，但在“八大金剛”眼裡，卻是不堪一擊的小毛孩。面對“八大金剛”的藐視和欺侮，楊凡也曾想率軍起義，推翻他們的霸主位置，可在嚴酷的革命環境中，最終只好偃旗息鼓，含悲忍憤地苟且求安。“八大金剛”之首周育民，長得魁梧健壯，並且還有一張英俊的面孔，對青春期愛做夢的少女極具殺傷力。只是因為他們家是開粥鋪的，所以都稱其為“大米粥”。初一下學期的一個黃昏，楊凡在校門口望見慕寧站在叼著煙的“大米粥”身邊，一副發嗲犯賤的模樣。楊凡正發愣，卻見“大米粥”招手示意他過去。楊凡不敢怠慢，慌忙跑過去一陣點頭哈腰。“大米粥”厭惡地揮揮手：“少他媽裝孫子！”又指了指慕寧說：“看見她了嗎？那是我馬子，以後你再纏著她我廢了你！”“不敢不敢，我壓根就不認得她是誰，她不是我們班的……”楊凡一邊陪著笑，一邊望了一眼慕寧，發現她看都沒看自己。那個黃昏楊凡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特別沉重，他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二狗子欺負慕寧，揪住她的辮子不放，是楊凡發現揍了二狗子一頓，弄得二狗子罵他重色輕友。後來慕寧把口袋裡的山楂分給楊凡吃，還湊到楊凡耳邊說：“長大給你當媳婦！”楊凡一邊嚼著山楂一邊回答：“行！”。“說話不算數！”楊凡一邊想著，一邊恨恨地說，忽然看見路邊有一八九歲的男孩在那抽菸。楊凡擺擺手，男孩誠惶誠恐地走過來。楊凡一巴掌把男孩的軍帽打地上：“抽菸不學好——還有嗎？”男孩連忙把剩下的半盒煙遞給楊凡，楊凡掏出一顆叼嘴上：“火呢？”男孩又掏出火柴遞給楊凡。楊凡點著吸了一口，嗆得直咳嗽，緩過神來見男孩還一邊站著，就踹男孩屁股一腳：“還不滾蛋回家！”。男孩嚇得撒腿就跑。 楊凡坐在路燈下，聽著街邊髮廊放的電視劇《上海灘》音樂，就著昏黃的燈光，大口大口地抽著煙，神情象許文強聞聽程程和丁力的婚訊後一樣。 正沉醉著，忽聽背後一聲喊：“哥，就是他搶我煙！”楊凡回頭，看見剛才那男孩領著一又黑又粗的大個兒站在自己身後……後來楊凡奔跑得如同捕食的獵豹，比現在的劉翔還快！ 3 如果說“八大金剛”足以讓小河沿中學所有學生膽戰心寒，那么“老地瓜”是足以令“八大金剛”之類幫派都膽戰心寒的人物。“老地瓜”比楊凡大五六歲，兇惡的臉上有一隻醜陋的瞎眼，據說那是在早年的一次惡鬥中被人用火藥槍崩瞎的，可餘存的那隻眼裡仍充塞著兇殘和冷酷，敏銳的程度絕不亞於任何健全雙眼的人。 那時候，在楊凡居住的那一大片地區，“老地瓜”的名字風靡一時，所有沉湎於武俠小說的熱血男兒都為之傾倒，象現在那些冬粉們迷戀自己的偶像一樣。那時一個孩子威脅另一個孩子總是這樣說：“你再惹我我就找我哥，我哥認識‘老地瓜’”。 楊凡曾目睹“老地瓜”毆打一名在當時也頗有名氣的混混，那是在小河沿中學一次秋季運動會上。那天楊凡慕寧他們都穿著千篇一律的白衣服藍褲子，坐在運動場外的土地上看奔跑如偷錢包被發現的小偷般的運動健兒。 “老地瓜”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八大金剛”一夥緊隨其後。楊凡看見“老地瓜”走近一個倚著單槓抽菸的胖子，那傢伙見了“老地瓜”一臉驚恐。“老地瓜”朝他身上吐了一口濃痰，他沒有吱聲。“老地瓜”又朝他身上揣了一腳，他趔趄一下仍沒有吱聲。接下來“老地瓜”揪住他的頭髮往單槓上撞，鮮血片刻便塗滿了他的臉，並染紅了他那件雪白的上衣。後來，那傢伙被“老地瓜”打得失足跌進一個土坑裡，那是學校為植樹而挖的，約有一米深。那傢伙渾身是血，蜷縮在坑裡。“老地瓜”往坑裡又扔了一塊磚頭後，慢慢退到單槓處，“大米粥”畢恭畢敬為其上顆煙點著。最後，“老地瓜”一邊抽著煙，一邊冷笑望著“八大金剛”一夥瘋狂地往土坑裡投擲磚頭和石塊。 那天楊凡看得心驚肉跳，幾次想上廁所都站不起身來，差點尿褲子裡。後來還和二狗子說：“看來想在社會上混成個棍兒也是件玩命的事，咱哥們兒還是遵守紀律好好活著吧！” “老地瓜”有個妹妹也在小河沿中學念書，就是前面提到的慕寧的同學“紅辣椒”。由於她哥的威懾，那些痞子混混們都不敢招惹她，因此使其逐漸生出一股驕氣，儼然全世界都得讓著她。 炎熱的夏天，慕寧發現有一個星期“大米粥”沒在校門口等她了。 一個星期天悶熱無比的午後，慕寧終於在小河沿副食商店門前看見了“大米粥”，而“紅辣椒”卻在他懷裡，象慕寧從前一樣的犯賤發嗲。 慕寧走到兩人面前，憤怒的眼睛不知該瞪誰好，最終和“紅辣椒”對視上後恨恨地罵道：“真不要臉！” “誰不要臉？你才不要臉！”，“紅辣椒”毫不相讓，兩人針鋒相對。 “你這狐狸精，虧我還把你當成朋友！” “你才狐狸精，誰不知道你叫小妖精！人家都不要你了，還自做多情？” “你……騷貨！” 罵著罵著兩人就撕成一團。撕打中，慕寧顯得格外勇猛，把“紅辣椒”的臉都撓破了，弄得她滿臉是血，而且越來越處於劣勢。“紅辣椒”哪吃過這虧，急得直罵：“大米粥你個王八蛋，眼看著我挨打不管呀！”。 “大米粥”聞聽，不敢怠慢，衝上來一把推開慕寧，又去扶“紅辣椒”。慕寧被推倒在地，鼻子不知碰哪磕出血了。她一邊擦著鼻血，一邊悲憤地瞪著“大米粥”：“你……打我？”。“大米粥”望著慕寧的目光顫動了一下，轉身拉起“紅辣椒”的胳膊：“咱們走吧。” “紅辣椒”卻不依不饒地大罵：“我要廢了這個小妖精！” 慕寧此時也是怒氣衝天，迎著“紅辣椒”的罵聲怒喝：“就憑你？你不就仗著有個瞎眼的地瓜哥嗎？我他媽誰也不怕，老地瓜來了我把他另一隻眼也弄瞎！” “好，這是你說的……你就等死吧！”，“紅辣椒”恨恨地說，終於被“大米粥”拽走了。 “我他媽誰也不怕！”慕寧望著兩人的背影醋意盎然地喊道。 4 慕寧與“紅辣椒”撕打完後，拾起扔在地上的瓶子，進副食商店打了一瓶醬油，那天晚上慕寧家包餃子。 當慕寧拎著醬油瓶子走在瀰漫著腥臭味道的護城河邊時，還未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危險……護城河對面那家街道工廠里隆隆的機器聲，顯得沉鬱而迷茫；高大楊樹上的知了不厭其煩地叫著，象是埋怨著夏天的悶熱；粉刷得雪白的髮廊里傳來朱曉琳甜潤的歌聲，那年就流行她的歌。 當“老地瓜”兄妹和“大米粥”出現在慕寧面前時，天上的太陽是血紅的，血紅的有些駭人。慕寧望了“大米粥”一眼，發現他的眼光在閃躲自己。 “紅辣椒”指著慕寧喊：“哥，就是這個小妖精！” 接著，慕寧望著滿臉堆笑走近自己的“老地瓜”，直到看清他那隻醜陋的瞎眼和滿臉紅疙瘩時，才聽到他陰森的聲音：“是你說要弄瞎我另一隻眼睛的？”。 慕寧還沒開口卻聽“紅辣椒”陰陽怪氣地說：“現在她哪敢承認呀！” 慕寧望著“紅辣椒”怒火中燒，毫不示弱地回答：“是，是我說的又怎么樣？” “老地瓜”聽了，嘴角仍是淺淺的笑，聲音卻愈加的陰森：“不錯……你挺誠實的……”。 可就在剎那間，慕寧手裡的醬油瓶被“老地瓜”奪了過去，而慕寧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重重挨了這一瓶子，玻璃四碎，鮮血混著醬油流淌她滿臉，模樣可怖。 “大哥，你饒了她吧！”慕寧在恍惚中聽出這是“大米粥”的聲音。 “你滾一邊去，要不連你一起打！”此時“老地瓜”的聲音已顯出蠻橫和殘忍，“我最忌別人提我的瞎眼了！” 後來，許多人都目睹了“老地瓜”兄妹倆死命毆打慕寧的場面，那可真夠驚心動魄的。有人偷偷嘀咕說，“老地瓜”這么打一女孩子，有失他的江湖風度呀！又有人說，這女孩也是，惹誰不好惹“老地瓜”的妹妹——不找死嗎？ 那天還發生了一件蹊巧的事，當慕寧被打得血肉橫飛，昏倒在護城河邊之前，她還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呼喊：“楊凡——”。許多人聽了都很納悶，“這楊凡是誰呢？” 5 而當慕寧挨打的時候，楊凡正在家裡被父親罰寫作業，慕寧呼喊他名字時，恰好他手裡的鉛筆尖折了——楊凡打了一個激靈，感覺渾身突然地不舒服。 傍晚，楊凡從院裡鄰居那兒聞知了慕寧挨打住進醫院的事。他推開慕寧家的門（那時候的人家很少鎖門），慕寧一家都去醫院了，屋裡闃靜無聲。他看見桌上有一盤餃子，還有點溫乎，就坐在桌前吃了起來——是韭菜餡的，味道挺不錯，要是再有點醬油就更好了……吃著吃著，楊凡忽然望見牆上慕寧一家的照片，照片中的慕寧剛上三年級，梳著兩把小刷子，笑的樣子傻傻的……楊凡含著一嘴的餃子突然哭了，淚水流滿他那張滿是青春痘的臉。 楊凡走出院子時碰見了二狗子，他猶豫了一下從兜里掏出兩角錢說：“二狗子，這是我還你的兩角錢，還差一角……以後還你吧。”二狗子接了錢很驚奇地說：“你頭一次還我錢這么痛快，以前哪次不是我追著你好幾個星期呀——你還不定還呢！你今天咋了，不是你的風格呀！你不是讓雷鋒同志的事跡感化了吧？” 楊凡拍拍二狗子肩膀，走出院十幾米又回頭喊：“二狗子，別把哥們兒忘了！”“放心吧忘不了，你還欠我一角錢呢——這孫子今天咋的了？”二狗子望著楊凡的背影撓了撓後腦勺。 天色微黑，楊凡在月光下徐步而向“老地瓜”家，腦海里不斷閃現慕寧小時候的樣子。他記得有一次自己惹了禍，爸爸罰他不準吃晚飯，是慕寧偷出家裡的兩張糖餅給自己——自己可沒少吃慕寧家的東西！小時候多好，為什麼長大了就不一樣了呢？ 楊凡走進“老地瓜”家院子時，目光是冷峻的。院裡有一群人在打撲克，他們都是“老地瓜”的嘍羅黨羽，一堆痞子混混。楊凡看見“紅辣椒”端著飯碗在一旁看熱鬧，卻沒尋到“老地瓜”的影子。 楊凡走到那群傢伙跟前，平靜地問：“‘老地瓜’在哪？”。 院子裡的目光一下子全聚集到有些瘦削的楊凡身上，那時很少有人敢這么直接稱呼“老地瓜”的。 “你是哪兒的？”一個剃著禿頭的傢伙充滿敵意的望著楊凡問。 “‘老地瓜’在哪？”楊凡沒理睬他，仍舊平靜地問。 “你裝什麼蒜？來找死呀？”，“紅辣椒”認得楊凡，語氣不屑地罵道。打撲克的一夥人聞聽，紛紛扔掉手裡的撲克牌，緩緩向楊凡逼近。 就在這時，“老地瓜”捧著飯碗從一間陰暗潮濕的屋子裡鑽出來問：“誰找我？” 然而，就在“老地瓜”的聲音剛剛墜地，眾人都沒看清楊凡是從哪撥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蒙古刀的瞬間，楊凡已風馳電掣般沖向“老地瓜”，鋒利開刃的刀尖直逼“老地瓜”胸口。 而“老地瓜”只喊了一聲“我操……”，便感到一個冰涼的硬物深入自己的胸口，鮮血隨拔刀而噴出，象一朵紅色的小花。 接著，楊凡又捅了第二刀、第三刀……刀刀捅向致命之處。 院子裡的人都被驚呆了，其實他們都不是打架發怵的傢伙，並且可以說都是久經沙場。只是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使他們毫無精神準備。況且通常的毆鬥是鮮用尖刀的，一般都用菜刀，因其砍人可見血，但不會出大事。而尖刀，尤其是開了刃的蒙古尖刀就不同了，它在扎出後很難把握分寸，最易出人命。熟諳那時江湖規矩的人是深明此道的。而楊凡不僅破壞了這一規矩，而且目標還是對方的胸口，這在紛芸蕪雜的鬥毆中是極其罕見的，顯然楊凡目的就是要致“老地瓜”於死地。院子裡的人均被楊凡的氣勢震住了，眼巴巴地望著已無力反抗的“老地瓜”被楊凡一刀一刀地在身上捅著窟窿…… 那次流血事件轟動了那一大片地區，甚至蔓延了這整個城市。楊凡的名字迅速為人們所周知，所有沉湎於武俠小說的熱血男兒都把他當成新的偶像來崇拜。 但令人驚奇的是，挨了楊凡十七刀的“老地瓜”在經過及時搶救後竟奇蹟般地沒死，耍賴一樣地活下來了。對此人們得出這樣的結論：凡是壞蛋都命硬。 6 時光飛快，轉眼已是2007年的夏天了。 裝修一新的小河沿國小門前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風韻猶存的慕寧焦急地說：“小寧咋還不出來呢？不是挨留了吧——喂，你看啥呢？”。 “沒啥，那樹上落一鳥……”留著小鬍子的楊凡胡亂指著遠處一棵樹，目光悻悻地從一漸遠的姑娘身上移開。 “你啥時候喜歡上鳥類了？怕是一雌鳥吧——你個老色鬼！” “真是的，看看還不讓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主動撞我眼皮底下的。” 正這時，傳來脆亮的喊聲：“爸——媽——”，一胸前繫著紅領巾的男孩飛奔出校門，模樣酷似童年的楊凡。 “媽，我想死你了！”男孩掛著兩條大鼻涕，借和慕寧親熱的勁兒全蹭她臉上了。慕寧一邊擦臉一邊說：“你們爺倆，真是一個德性！”。 “爸爸，楊小寧今天又欺負我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從已變成個大胖子的二狗子懷裡傳來。 楊凡回頭嘿嘿一笑：“二狗子，你閨女怎么和你小時候一樣孬？” 二狗子把女兒放下，沖楊凡罵道：“去你個蛋吧，有幾個象你兒子那么不是東西的——咱家豆豆可是好孩子。” “二狗子，怎么說話呢？誰兒子不是東西呀？”慕寧一聽可急了。 “我的意思……是說你兒子不是一般孩子……”二狗子望著慕寧忙嬉皮笑臉地支吾著。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幾個人一邊逗笑著，一邊往家走。走不遠路邊出現一個烤地瓜的，正是當年的“老地瓜”，看上去他有些頹廢，神情也很謙卑，臉上那隻獨眼依舊醜陋，只是當年的霸氣早已蕩然無存。 楊小寧聞到地瓜的香味，嚷著要吃，豆豆也跟著嚷。 “老地瓜”挑了倆大個的，一人給一個，倆小傢伙馬上狼吞虎咽起來。楊凡給錢，老地瓜不要：“給孩子吃的……”。“你掙倆錢也不容易，別撐著了。”楊凡把錢硬塞進“老地瓜”手裡。 幾個人繼續往家走，路過一洗浴中心，一打扮妖艷的女人叼著煙從裡面走出，正是“紅辣椒”。她看見幾人忙低下頭，匆匆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二狗子說：“聽說前幾天掃黃被摟進去了——才出來。” “你說乾點啥不好呀 ……”慕寧輕輕嘆了口氣。 正說著，一輛黑色奧迪轎車停在幾人身邊，後門車窗拉下，鑽出一肥頭大耳的傢伙，頭髮有點禿頂，鼻樑上還架了副眼鏡，他就是當年“八大金剛”的領袖“大米粥”，如今當了小河沿街道辦事處的主任。 “又上哪開會去？你牛逼呀，去哪都有人請吃飯。”楊凡沖“大米粥”嘿嘿地笑道，語氣不無酸意。 “唉，還請吃飯呢，這不鋼球廠那幫職工又去區里上訪了，我都讓他們鬧暈了！”“大米粥”愁眉苦臉地說，“行，我著急，哥幾個，我先走了，哪天我請客！”說完就匆匆拉上車窗，一冒煙，沒影了。 “當初你要一直跟著他，現在你就坐轎車裡了——多舒服呀！”楊凡酸酸地對慕寧說。 “要那樣，用不多久我就得去監獄給他送飯去——這孫子壞事做的太多了，我看他快了！”慕寧說著牽過兒子，又拉住丈夫胳膊：“還是跟你這小混蛋心裡踏實！” “你這小妖精……”楊凡情不自禁，親了慕寧一下。 一旁的二狗子連聲咳嗽：“注意點影響——少兒不宜呀！” “我們願意你管得著嗎！”慕寧笑著把頭倒在楊凡的肩上：“我都快成老妖精了………”。 他們迎面是一幢十幾層的高樓，正座落在當年楊凡和慕寧家院子的位置。現在楊凡他們一家住在十二樓，可以鳥瞰這個城市的變化。 有一次，慕寧在陽台上望著下面流淌的護城河水，忍不住問楊凡：“你說當年你去‘老地瓜’家，就一點都不怕嗎？” “愛你我還怕誰呀？”楊凡一邊擦著兒子流出的大鼻涕，一邊嬉笑著回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