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斗嚴嵩
“但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這兩句歌謠是400多年前詛咒明朝大奸臣嚴嵩,在北京老百姓中流傳開來的。嚴嵩專權作惡20多年間,敢同他作對的人遭貶流亡或被害致死,無一倖免,海瑞罷官就是一個非常有名的事例。雖然同位高權重的嚴嵩作對大都沒有好結果,但和他作鬥爭的人始終絡繹不絕,直到他垮台那一天。明代“柳州八賢”中的張翀、戴欽、徐養正三人就和嚴嵩作了堅決的鬥爭,其中“張翀斗嚴嵩”尤為震撼人心。 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二月,張翀以刑部主事(相當於司局高級官員)身份上疏彈劾宰相嚴嵩。他上書《亟處大奸巨惡以謝天下疏》給皇上,奏疏從邊防、財賦、人才三方面揭發了嚴嵩營私亂政的罪惡,要求皇帝對嚴嵩給予責譴,以平眾憤和振奮守邊將士,並因此達到革新政治的目的。張翀上奏的時候,刑科給事中吳時來和刑部主事董傳策也同日上奏彈劾嚴嵩。
當時嚴嵩居首輔(宰相)之位已經十多年,一般朝官包括內閣大臣無不畏之如虎。張翀激烈地抨擊嚴嵩,說他“險足以傾人,詐足以惑世,辨足以亂政,才足以濟奸。附己者加諸膝,異己者墜之淵,拑天下口使不敢言,惡其惡日以恣。”老奸巨猾的嚴嵩懷疑同僚徐階在後面主使,便“密奏三人同日構陷,必有人主之”上告到皇帝,反告張翀等人犯上作亂。昏庸的嘉靖皇帝聽信奸相嚴嵩,不分青紅皂白,將張翀、吳時來、董傳策視為叛逆奸臣,將三人同下詔獄。逼他們供出主使者,張翀說:“是我自己決心為國家而死的,還有誰能指使我?!”後來,張翀被罰廷杖。
廷杖是明代皇帝常用來折辱、酷虐臣下的沒有法律規定的一種刑罰。行刑時,由御林軍即錦衣衛把受刑者綁住雙手,押到現在故宮裡又名五鳳樓的午門東側,將受刑者上半身用麻布袋籠罩,捆住雙腳,裸露下身,一聲喝打,百聲呼應,每打過五棍換一批打手接著打。一般打三四十棍或者百棍,打夠數還要抬起來往地下摔。往往是不打死也會摔死。或腐肉潰落像巴掌般大塊,“一肢逐空”,終身殘廢。就是所謂的血濺玉階、肉飛金陛,十分殘酷。
和張翀同時受刑的還有另外兩個官員。見那兩個官員被打得昏死過去,張翀一邊挨打一邊大聲叫喊他們:“甦醒,甦醒,大丈夫臨死,剛正之氣不可衰餒而受人可憐!”
專制暴君以廷杖折辱摧殘臣民,來顯示自己的無上權威,結果也往往適得其反。戴欽當官做到刑部所屬司長官的刑部郎中,因為“大禮儀”事件受廷杖而死。那次廷杖134人,其中打死17人,是廷杖和受刑致死人數最多的一次。徐養正以稽查官署、負有言宮之責的戶科右給事中的身份,彈劾奸相嚴嵩黨羽受賄,嚴嵩買通太監反陷,徐養正被廷杖60棍,貶雲南廣西府典史。張翀、戴欽、徐養正雖然都被廷杖,卻被當時士流輿論譽為“賢人”,其中徐養正與罵皇帝的海瑞“齊名”。張翀到了被貶之地貴州都勻後,“從游者日眾”,書生們捐錢建樓請他講學。對這些曾被皇帝打過屁股的人,“天下仰之,若景星慶雲”(王啟元語)。 另一方面,整個社會風氣卻變成“不內者樂為阿比(吹捧迎合),而賢者並習於斂藏(無所作為)”(《春明夢余錄》),最後是明王朝統治者自己拆了自己的台,李自成打進北京時,“苛刻寡恩”的崇禎帝“鳴鐘集百官,無一至者。”(《明史》)。這個獨夫只好找了一根帶子上吊了事 。
謫戍貴州
廷杖後,因為朝官鄭曉據理力爭替張翀說話,張翀才得免死罪。之後,皇上下旨,將“各犯都發煙瘴衛,但逃,殺了!”張翀被謫戍貴州都勻衛長達九年。直到嚴嵩垮台、穆宗嗣位,才召補為吏部稽勛司,後歷任要職,官至刑部侍郎。
都勻的民眾都十分敬重張翀的節氣。當地的千戶韓夢熊、軍政使婁拱辰以及許多社會各界人士都想為他築一座“讀書堂”。當地居民聞知,紛紛相助。於是當地民眾“謀於眾,捐金募工”,築龍山道院于山巔,讓張翀能“負甑習靜其間”。貴州巡撫吳維岳為張翀《鶴樓集》作序,其中有“都勻諸生群造其門,執經求從弟子列,則相與論古今忠孝事及吾儒性命之學,都勻風教寢明異傍郡”等句。清光緒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都勻知府區維翰為了紀念張翀文化教育的開闢之功,在明代觀音寺的遺址上建造書院,取名為“鶴樓書院”。
都勻的山水勝跡多有張翀的留痕。他曾經把蟒山易名為“龍山”。在都勻期間,他每每吟誦稍暇,與眾多弟子遊山玩水,登龍山四望,欣喜地看到“南盡交廣,北極湘漢,西連滇蜀”的壯麗景象。由於經常在山水之間跋涉,有一日大筆一揮在壁上留下了哲理深刻的16個大字“仁智之情,動靜之理,棲此盤古,飲此泉水”,成為當地的一大名跡。“仁智之情”鐫刻於都勻東山北麓以每逢秋月綴滿紅葉而得名紅葉山的雨花岩。摩崖高1.51米、寬0.75米,草書,陰刻,大字約1尺,小字約3寸見方,字型瀟灑豪放,剛健清峻。在“仁智之情,動靜之理,棲此盤谷,飲此泉水”16字之後,有“大明嘉靖四十年鶴樓張翀書”的題款。
清人張澍《續黔書》有記載,稱“張鶴樓遣戍是邦,誅茅讀書,題此以自慰也”。摩崖附近有清泉自山谷中溢出,瑩然成溪,那就是題刻中的“飲此泉水”。張翀留題之後,山因之而生色,泉因之而有靈,遊人接踵而至,也紛紛題詞留記。明人陸柬《都勻龍山記》中所說“張子之忠誠曠懷,茲山遂借重為萬古名勝”。清康熙年間都勻知府黎皋手書:“曰動曰靜,理本一致。仁得為仁,智得為智。動靜兩忘,不知何視。水盡山窮,了了大義。”刻於摩崖右側。光緒年間的都勻知縣許特任也在摩崖前豎石碑草書:“一鶴飛去,千載悠悠,青草埋沒,鴻爪勾留。”晚清貴州著名學者鄭珍也有《雨花岩觀明張忠簡公摩崖》詩,詩後有“都勻人以忠簡為仙,謂此為爪書仙跡,龍江寺尚留斬蟒刀”的注語。1914年,都勻知縣孫嗣奎在崖上建亭,名為戲鶴亭,用以保護石刻,並於亭下建環翠閣,遍種荷花。每逢夏秋之季,荷花池內荷葉亭亭,香飄怡人。因為鶴樓亭是為紀念鶴樓書院的主人張翀而建的,而都勻一中的前身是鶴樓書院。因此,張翀應該說是現在的都勻一中的開創者。
明清及民國的多種《貴州通志》都為之立傳,明代貴州巡撫江東之將張鶴樓與在貴州文化教育史上有重要地位的王守仁、鄒元標並稱為“三遷客”,肯定了張翀在貴州文化教育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