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中人語:
1、人民美術出版社總編輯程大利先生評張振華作品----於靜穆中見品格
振華的作品追求詩意的創設,是屬於那種以境奪人的類型。以詩境入畫是中國文人畫的傳統,王維開此濫觴。至宋元,對詩意的追求成為審美標準,中國山水畫史被稱為無聲詩史。
對中國傳統繪畫的繼承,多數人理解為筆墨的繼承,這是片面的。對傳統藝術精神的繼承是個很大的概念,語言是為了表述思想,筆墨是語言,造境才是山水畫的目地,懂得造境便有了審美的高格調。振華對傳統的理解高人一籌的地方正在於此。振華喜歡靜謐的美,江渚,林木,田疇,村舍,山丘,江流......在他的筆下都是靜靜的,尤其是樹,沉寂中似有風動聲。追求靜極中的天籟之美構成了振華作品的基本旋律。藝術創作是藝術家創造出的視覺空間,它使藝術家將“意”變成“象”,於是才有了可以感受到的意境。藝術家的文化人格在創作活動中起著根本的影響作用。振華的畫視域平遠,不追求險絕的美,也不追求奇僻的美,但卻靜穆澄澈,空明通透,很得宋人精神,看得出畫家追求的是寧靜悠遠,高潔恬淡的境界,體現出審美的高眼界。
在中國繪畫史上表達山水靜穆,傳遞天籟精神有許多的高手,倪雲林以近處一片叢林,遠處一帶洲渚便把太湖的靈魂表現出來了。漸江筆下的黃山靜寂得讓觀眾屏息凝神,可讓人頓生出家之念。造境是中國山水畫家的獨特功夫,中國畫家不追求光色,不關心季節晝夜的色彩變化,而關心山川自然的魂魄,帶有很大的主觀性,於是便有了“咫尺千里”的造型本領。中國畫還以獨特的筆墨傳遞畫家情緒,所謂“乾裂秋風”,“潤含春雨”,全以筆墨表述。筆墨是手段,傳神才是目的。山水畫為造化傳神,把大自然畫活。我們從振華的作品中清楚地感受到中國畫的以筆墨造境,為山川傳神的美學基調和藝術魅力。身居美國的振華可向西方的朋友展示這些作品,這是中國傳統精神的準確詮釋。
振華的生活空間是工業文明高度發達卻又物慾橫流的大洋彼岸,遠離著師友親人,生活忙碌也可以想見。我們常感到我們今天生活的浮躁,美國可是一個更比我們浮躁十倍的社會。物慾可以異化藝術家的品格,讓藝術家放棄藝術理想去使勁地媚俗,以取得眼前利益。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人畢竟是世界的主宰,藝術家是心靈世界的主人,歷史篩選出的大家無不是藝術品格獨立的人。於時尚中立定精神,深入傳統而又求新意的振華在出國十多年後仍堅持這樣的追求,崇尚著寧靜和淡泊,這是十分難得的。
振華出生在文化根基豐厚的古城徐州,這裡走出過李可染,劉開渠,王子云,王肇民等前輩大家。前賢們營造出的鄉土傳統養育了後代的畫家。振華的父親紹俊先生是我的朋友。他酷愛書畫鑑藏,具有頗高的鑑賞力。尤其勤於讀書思考,積累學問,也長年堅持筆耕,搞過別有特色的畫展。子承家學,父親又向兒子學習,兩代人都與丹青結緣,當作事業去追求亦是很可貴的。振華正當年富氣壯的人生階段,傳統的積澱,長期的技巧錘鍊,加上置身於可將中西文化時時比較對照的生活環境中,必將有更多的心得和感悟,相信他的未來是輝煌的。
2、 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主任, 江蘇 省國畫院“特聘畫師”方駿談張振華作品-------南加州的竹影蕉蔭
在美國西海岸,南加州的洛杉磯,有個叫桔郡的地方,幽靜的街道兩旁長著高大的桉樹。因為近海,又因為近加州大學,就成了加州人首選的居住地,張振華也把家安在那裡。
一九九六年夏天,我和另兩位畫友曾在他家小住了幾天,那是木柵欄後面的一座白色獨棟小洋樓,庭院裡的枇杷樹,玉蘭樹早已過了開花的季節。早餐後,我們坐在竹影婆娑,蕉蔭搖曳的窗前,淺淺地啜著杯中的碧螺春,聊著黃瓜園的舊事,忽然地我產生了錯覺,這是在加州,還是在蘇州?
出國前,張振華在南京藝術學院隨陳大羽教授攻讀研究生,學的是寫意花鳥。他把文人畫的筆墨和靜寂的禪意融為一體,後來又把境界拓展成冬柳,寒林,更加冷寂清逸了。留美以後,他的畫風逐漸地 又有些改變,我在洛杉磯看到的那些畫,更重視色彩的運用和製作的技法。他在美國生活了十多年,又雲遊歐洲,澳洲,西方文化對他來說,產生著影響是不榮質疑的。然而,他並未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象許多上世紀初的留洋遊學的前輩藝術家一樣,在了解西方之後,又漸漸地回歸到中國的傳統中來,這究竟是宿命呢?還是中國文化雋永深遠的魅力,給了他們刻骨銘心的記憶呢?似乎很少有人能逃脫得了這條中國文化的魔咒。
他與青藤,八大心知;又與董其昌,龔半千神會; 從傳統那裡獲取靈感。他在猶他州錫安峽谷中看出大滌子的墨法,傅抱石的筆意;從約塞米特發現范寬的雄奇;從亞利桑那領悟趙孟頫的曠遠。他從景色迥然不同的異國山川里洞察出中國畫的意境,他又將中國畫的筆墨揮灑在域外山川上。在異國他鄉的南加州熾熱的陽光下,他終於營造出一片綠蔭來,就如他家那白色洋樓後院子裡的那片綠蔭一樣,居然是一片這般中國的竹影,蕉蔭。
畫家自述:
我初到美國時造訪耐而森博物館,看到龔賢的山水手卷精品,深有他鄉遇故知的感慨,在空無一人的中國繪畫館裡,我久久凝視著這位金陵先賢畫家筆下所描繪的故國山川,那疏林遠樹間濃密的山巒,無盡的水汀,幽深平遠的景致是這么熟悉而且遙遠。我轉過頭向窗外望去,看見漫天大雪,靜靜地落向一層層漠漠如織的寒林。由近及遠向地平線延伸。我此時意識到,故國的山川雖離我已遠,但眼前這幅畫所凝聚的精神與我則是如此親近。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旅中的行者往往會感覺到更完整的自我,行旅中的人因為接近自然,常有諸多的感念與慨嘆。旅中體驗的相逢與相別都是這樣的不可預測。感懷天地悠悠,宇宙擴遠,體味聚散無常,人生短暫。人於行旅的孤寂中最能體察到情感的起伏與思緒的波動。人生與從藝皆如行旅,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讀書是心的旅行,行路是身的旅行。兩者皆能使人靜穆澄澈,淡泊逍遙。在資訊如此發達的今天,藝術家很容易失去畫畫時最重要的執著與純粹,人們往往會懼怕和偏離那種近乎殉道者的畢生宿求,因而失去內心的寧靜與平衡。古人評論顧愷之,於"畫絕“,”才絕“之外,還加上一個”痴絕“。這個”痴“與執著和純粹的意思很接近。是藝術的高境界。身處紛紛芸芸的現實世界,我們的內心需要歸依大自然,融入其中,回過頭來做簡單的自己。“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這種境界是心境,也是畫境,畫境即心境。繪畫應是心與手的對話,透過畫面,呈現的應是生命的安然,澄明與優雅。超然於生活之外,給我們以身心俱遠,心與道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