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其·錫其
當年我叫修其為“阿兄”,叫其妻謙勤為“阿嫂”。爵字修其,我問其緣由。他說,《四書》中有“修其爵”句,故“爵”字修其。他還高興地為我作字曰“錫其”,並說《詩經》中有“永錫其嘏”句,“嘏”,福也。故“永福”以“錫其”為字。他特地指明:一個人的名與字,有關聯的隱義在;如是“號”,則較為自由了。如是,則修其、錫其應是平輩。然而,修其比我早出生30年,或許是莆田所說的“搖籃里叔公”之類的俗諺。
勵學
我從小跟伯祖父(秀才)念私塾,強記、死背、古板。十三歲時,修其認為我應該去讀新學,就商得我家同意,讓我“跳班”去念私立沙坂國小五年級。我念完五年級,就以“同等學力”去報考涵中初一。因算術成績沒考上,等我念完六年級(國小畢業),因家事多變,失去升學。的經濟力。修其力排眾議,一定要讓我升學。時涵中剛好第二次招(新)生,我幸得考上。修其給我十二塊銀元去交學費。從此,我勉強念完國中。
律師
修其曾任涵江地方法院的律師職務。據我所知,因他在外省搜羅家鄉史獻工作的日子多,在家鄉的日子少,故律師的業務並不多。可是有兩件動人的事,是我親見親聞的,至今記憶猶新。
涵江是商貿重鎮,經濟繁榮,在抗日戰爭期間,曾一度有“小上海”之稱。時娼妓如雲,燈紅酒綠,藏嬌納污,歌舞昇平。然娼妓大多數是窮人,多竭力爭取從良,以跳出火坑。
有一天早晨,我到後坡涵江圖書館的修其律師事務所,找他聊聊。見他的房門半開,而人不在。我輕步入房中,見桌上有一份某娼妓申訴從良的卷宗。我隨手翻閱其文,破題是:“人生不幸作女兒身,更不幸而沉淪粉獄,以色事人,醜態萬端……東家食而西家宿……”剛閱至此,修其上廁回來,見我在閱卷宗,急掩卷,嚴肅地說:“此非汝所宜知也。”(原句)時我年少,唯唯諾諾而已。
修其還對我說過一件事。有一宗案子,處理時似乎可上、可中,也可下,如“筆尾雙叉”,蒙冤者則冤無所伸了。修其反覆思量,力求公允其事,時而坐在桌邊對油燈(當時是點煤油燈)凝思,時而站起來在室內走來走去,求明思路,忽似有偏向的味道。夜已深了,修其如醉如痴,抬頭忽見油燈上的火焰突變為藍色,跳躍幾下,燈火頃息,室內“暗摸摸”……修其汗流浹背,急忙正襟危坐而三思。
《莆陽獻征錄》,康爵輯。爵有“小引”云:“丁卯、庚午之間,流寓歇浦;辛未漫遊蘇、浙、皖、贛、鄂、湘、豫、晉、冀、魯等省,途次岑寂,借書消遣,鄴架主人,又知余癖一痴,往返毫不慳吝。遇有鄉故記載,輒錄庋行篋,歸而部居類別,取海內作家文字可二百餘篇,厘為五卷,名曰《莆陽獻征錄》,蓋文獻足征之義也……癸未四月康爵”。
“小引”給我的啟示是:
一、“丁卯”,即民國十六年(1927);“庚午”,即民國二十年(1931);“癸未四月”,即民國三十二年四月(1943年4月)。
二、可知修其在外省(先後十多個省份)蒐集鄉故史獻的時間很長,生活艱苦,我的“阿嫂”謙勤曾對我說過:“阿兄”在借到史料時,歡喜欲狂,急帶回住所,往往夜以繼日地手抄。早晨常吃油條、豆漿當早餐;晚上常吃麵包、牛乳或開水,邊吃邊揮筆速書,每至深夜,不顧疲勞。他多年勞碌,堅持不懈。
三、民國三十一年(1942),莆田縣民眾教育館舉辦鄉賢書畫展覽,就以修其所蒐集的先賢詩文撰著為基礎參展。修其還趕寫每本書的內容提要,以助讀者理解。
修其因積勞,於民國三十二年(1943)六月九日染時疫(鼠疫)病逝於涵江本宅。
修其的著作
朱維乾教授在《跋康修其莆賢著作書目》一文中雲(摘錄):
“是項藏書,多至196部,870本(聞修其生前所藏,猶不止此數),作家中有34人……”
“按鄉哲著述,清代抄入《四庫全書》者,約有42部,修其所藏,則有31部。雖不錄入《四庫》,而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仍有存目者,約50部,修其所藏較少,亦尚有17部。”
“修其有自著稿約二十四五種。其中如《莆陽大事記》及《鄉故匯鈔》必有史料價值。”
“如《莆田藝文志》、《莆陽經籍存本》晚足補舊《府志》、《縣誌》之《藝文志》所不逮,其《莆陽文補遺》、《莆風清籟集補遺》,尤其是《莆陽詩話》,多至八本,更足繼鄭方坤之《全閩詩話》、林人中之《莆陽風雅》、肖遠村之《莆陽樂府》、李光榮之《興安風雅彙編》及鄭王臣《莆風清籟集》之後,以補苴遺漏。”
“尚有《各家書目摘抄》、《涵芬樓書目補遺》、《見存方誌調查表》各一本;而《古今方誌總目》多至二十本,足見修其對目錄學興趣最濃,為其心得所在。”
康爵存書簡目
康修其著作甚豐,但散佚不少。關心家鄉史獻的老同志常問修其的存書有多少。因修其生前沒有藏書目錄可查,只記得陳長城先師曾說過:修其的藏書,一部分出售給福建省圖書館,一部分家存。如是,則“家存”部分,經過“浩劫”,至今能存多少?
現根據有關資料,整理修其幾部藏書的下落如下,自是百不及一,余待續查。
《立齋閒錄》四卷,宋端儀立齋錄(抄本:修其原藏。後歸省圖書館)。
《莆變紀事》一卷一冊。余颺撰(抄本:修其原藏後歸省圖。涵江陳長城存過錄本)。
《國朝莆變小乘》一卷一冊。陳鴻撰(抄本:修其自雲於民國初年購自莆田東陽村陳益三廣文家。可能是原抄本。後歸省圖。陳長城存過錄本)。
《熙朝莆變小紀》一卷一冊。陳鴻撰(抄本:原稿亦為修其得自東陽陳家。後歸省圖。陳長城存過錄本)。
《莆輿紀勝》十卷。林登名著述(抄本:修其原藏。後歸省圖。陳長城從康氏(按:未明是誰,當是謙勤。)轉抄一部。現藏莆田縣圖書館)。
《莆陽比事》,李俊甫纂輯(抄本:修其原藏,後時省圖。按:此書有商務印書館影印的《宛委別藏》本行世。省圖、福建師大圖書館、縣圖均有收藏)。
《莆陽新樂府》一卷,《莆陽樂府》一卷。(陳長城考證:這兩本書是同一部書。)肖遠村著。(抄本:修其原藏。後歸省圖。縣圖存有陳長城過錄本)。
《續莆陽比事》,殘存本卷六、卷七。黃海編(抄本:修其原藏。後歸省圖。陳長城有過錄本)。
《藝圃折中》一卷。(一作《藝圃折衷》)宋鄭厚著(《說郛》中誤作元人)(抄本:修其原藏。抄本中作者作“鄭原”,是筆誤。後歸省圖)。 (康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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