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日如草

年日如草

《年日如草》是一部直面中國城市化進程的小說,講述了在社會的巨大變革中,個人所普遍經歷的掙扎,講述了愛與孤獨,傷痛與理解,責任與負累,家庭與歷史,以及一種文化上的迷茫的小說。寫了一個家庭和一個人在喜憂與沉浮間,在掙扎與失敗間,慢慢地適應著他們原本陌生的城市生活,以及他們在這種生活中做出的尋找心靈慰借的努力。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年日如草》是一部寫“變”的小說,也是寫給“常”的悼詞。小說里魂守鄉土的奶奶、葬身機器中的師傅、被大雨吞噬的母親身上都體現了一種對“常”的守望,他們質拙誠篤的人生態度中所帶出的鄉土的熱氣,卻耗散在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動中。

小說題為“年日如草”,一為照應題記中引聖經中那句:“他的原處,也不再認識他。”二來照應曹氏父子在都市裡浮萍一般的疏離之感。三來照應歲月匆促中人生意義的虛空之感:小說以曹大屯故事為主線,父母親故事為副線,另偉哥、胖子、儲小青等貫穿其間。除了弟弟大洋外,每個人的生活都有殘缺。

《年日如草》作者在敘述上一改自己中短篇小說那種詩性馥郁的筆觸,幾乎純用冷靜細膩的寫實手法,故事講得很乾淨,對副線的敘述相當節制,偉哥的故事、父親的故事、婷婷後來的故事並未用足筆墨去寫,卻自有動人之處。如父親和亞紅之間無果的眷念,奶奶對陽陽的隔代之愛等都是小說中讓人難忘的情節。

二十年間一座城的變遷與人心的嬗變交織在一起,城與人的關係,是城市建構人心,還是人心改變城市?

作者簡介

劉玉棟,1971年9月生。山東慶雲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濟南市文學創作研究室主任。山東省作協簽約作家。 1993年開始發表小說,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十月》、《鐘山》、《上海文學》、《天涯》等文學刊物上發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著有長篇小說《天黑前回家》,中短篇小說集《我們分到了土地》、《公雞的寓言》等三部。中短篇小說多次被《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選刊轉載,並三十多次入選《年度中國最佳小說》、《中國中篇小說年選》、《中國短篇小說年選》、《中國短篇小說精選》、《中國中篇小說經典》、《中國短篇小說經典》、《21世紀中國文學大系》、《新世紀獲獎小說選》、《30年改革小說選》和《新實力華語作家作品十年選》等選本。短篇小說《給馬蘭姑姑押車》和《幸福的一天》分別入選中國小說學會評選的“2002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和“2004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曾獲得首屆齊魯文學獎和第二屆齊魯文學獎。

圖書目錄

上 部

第一章 城市人/3

第二章 工廠 / 21

第三章 家,甜蜜的家/39

第四章 小王府街 / 57

第五章 愛的滋味 /77

第六章 我是兇手 /90

第七章 團聚 /110

第八章 意外的婚姻 /127

下 部

第九章 城市生活/153

第十章 棒子回來了/173

第十一章 大難不死 / 185

第十二章 心的迷宮 /202

第十三章 三代出生/218

第十四章 城市的雨/238

第十五章 年日如草/257

第十六章 你是我的秘密/267

附 錄 黑色的詩?化肥廠/288

編輯推薦

這是一部直面中國城市化進程的小說,講述了在社會的巨大變革中,個人所普遍經歷的掙扎,愛與孤獨,傷痛與理解,責任與負累,家庭與歷史,以及一種文化上的迷茫。小說描寫了一個家庭和一個人在喜憂與沉浮間,在掙扎與失敗間,慢慢地適應著他們原本陌生的城市生活,以及他們在這種生活中做出的尋找心靈慰借的努力。書名“年日如草”,一為照應題記中引聖經中那句:“他的原處,也不再認識他。”二來照應曹氏父子在都市裡浮萍一般的疏離之感。三來照應歲月匆促中人生意義的虛空之感。作者在敘述上一改自己中短篇小說那種詩性馥郁的筆觸,幾乎純用冷靜細膩的寫實手法,故事講得很乾淨,對副線的敘述相當節制。

文摘

老天也算公平,再苦再難的人,一輩子總會有幾年的好運氣,也總有那么幾個年份對他很重要。對於曹大屯來說,1988年就是這樣。

這一年,曹大屯從一個農村人變成一個城市人。這可別笑,在當時,這可是一件大事情。這一年曹大屯已經十七歲了,正在棗城一中讀高中二年級。

棗城是一座只有兩三萬人的小縣城,儘管帶個“城”字,卻從沒給曹大屯一點兒城市的感覺。即便這樣,曹大屯還是覺得跟那些家住縣城的同學隔閡很大。曹大屯很羨慕他們。他們光鮮的衣著,白淨的皮膚,說話的口氣,還有放學後飛似的蹬上腳踏車,把口哨吹得很尖很長的樣子。他還羨慕他們每天都能回到家中,回到屬於他們自己的房間。而他只能睡學校里的集體宿舍,大通鋪,陰冷潮濕,蚊叮蟲咬。他的家在五十里外的一個小村子裡,星期天,他會騎著腳踏車回家一趟。母親和奶奶也總會準備些好吃的等著他。回來的時候,他都要帶上兩罐頭瓶母親自製的鹹菜,這些鹹菜足夠他吃上一個星期。他愛吃母親做的鹹菜。

這一個星期天,曹大屯剛進家門,腳踏車還沒放穩,就被奶奶神神秘秘地拽進屋去。奶奶抑制不住臉上的興奮,說:“大屯啊,有人給你說媳婦呢,小劉莊有個閨女跟你一般大,怪漂亮呢。你願意看看不?”

曹大屯一聽,臉“騰”一下紅了。他掙脫開奶奶攥著衣服的手,說了句“人家還在上學呢”,便鑽出屋來,抬頭看見母親吳翠芬正瞅著他。他的臉更紅了。母親吳翠芬笑著說:“奶奶就怕孫子找不到媳婦。”奶奶從屋裡跟出來說:“那閨女俺見過,在集上,水靈著呢,不看肯定後悔。”曹大屯甩頭丟下一句“後悔也不看”,就跑出來。

曹大屯走出村子,沿著田埂走,麥苗一筷子高了,蔥綠蔥綠的,不遠處的果園裡,桃花正開得燦爛。春風暖得像女孩子哈出來的熱氣,讓你不得不解開上衣扣子。儲小青的面孔不時地在他眼前閃。儲小青是他的同班同學,學習好,長得也好,是班花,也是校花。家住在城南的縣委家屬院。說句不害臊的話,從第一次見到儲小青,曹大屯就被人家迷住了。但問題是,班裡幾乎所有的男同學都在迷儲小青,私下裡說,搞對象就要搞儲小青這樣的,此話說得很好,能代表所有男同學的心聲。但話說回來,你曹大屯又算的了什麼,縣城裡的同學迷,還有迷得資本,最起碼人家是城市戶口。城市戶口最能體現一個人的身份,有城市戶口的人,就是城市人;沒有城市戶口的人,就是農村人,這是不能含糊的。想到這裡,曹大屯便心潮湧動,他多么渴望自己能立馬變成一個城市人。

曹大屯這樣想,可不是痴心妄想,這事兒有根有據。父親曹有祥過年回來,說他們單位正在給他們這些知識分子落實政策。父親說到這裡,曹大屯禁不住一愣,沒想到眼前這位被紫外線曬得黢黑的老夥計還是一位知識分子。父親說,具體到他曹有祥,那就是全家“農轉非”。父親抹搭抹搭嘴,說如果這樣的話,不久的將來,你們都變成城市人了,並且是省城裡的城市人,能夠享受國家的福利,孩子們長大了,即便考不上大學,國家也給安排工作,衣食無憂。老曹說這番話時,兩眼放光,把正圍著桌子吃飯全家人給震呆了。老曹目光的熱度迅速地傳遞給每一個人,每一張臉都變得跟桌上的飯菜一樣熱氣騰騰。

“爸,那我是不是可以到省城去上學了?”弟弟曹大洋目光灼灼。

“那當然,”老曹回答得爽快。

“那咋住啊?”母親吳翠芬盡力地掩飾著興奮。

“單位分房子嘛,”老曹二量酒下肚,口氣也大起來。

這時候,奶奶的臉色卻暗淡下來,說:“你們都去吧,俺不去。”

“你不去哪行,你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再說,按政策你的戶口也該走,娘,老了咱不怕,咱也要當一當城市人嘛。”

“反正俺不去,俺也不想當城市人,俺在這裡都呆一輩子了,俺大字不識一個,哪裡也不去。”說著,老太太眼圈一紅,眼淚嘩一下淌出來。

“奶奶,這是好事,你抹啥眼淚呀。”曹大屯有些著急,大家正高興著呢,你說你哭啥?

這時候,老曹抿一口酒,盯著曹大屯說:“對了,大屯,你今年周歲十八了吧,這還是個麻煩事呢。按‘農轉非’政策,子女只轉十六周歲以下的,不過你現在正讀著書,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政策,回頭我再問問。到時候轉不了,可別埋怨爹,這是政策,懂嗎?”

曹大屯一聽傻了眼,他當然不懂什麼政策。但他懂什麼是城市人,什麼是農村人。他想跟父親說自己做夢都想成為一個城市人啊。不過奶奶一聽高興了,說:“俺大屯不出去好,俺就在家跟著俺大屯了。”

曹大屯一抬頭,看到對面的曹大洋正幸災樂禍地朝他眨巴眼,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摔筷子,離開了飯桌。老曹一看不好,忙說:“這八竿子擄不著的事兒,不說了,不說了。”

曹大屯相信父親的話。父親的單位在濟南,是一個什麼地質大隊。他小時侯去過一次,印象最深的是那座模樣古怪的紅樓,還有那個眼睛鼓得像青蛙似的阿姨。但父親似乎並不在那裡上班,每次收到父親的來信,不是掖縣什麼鄉就是蓬萊什麼鎮,後來曹大屯才明白,大多數乾地質都這樣到處亂竄,跟流浪漢似的,他們尋找黃金尋找煤炭,被稱為“和平時期的游擊隊員”,他還讀過一篇文章,叫《生活在鄉下的城裡人》,寫的就是地質隊員的生活。曹大屯挺為父親他們自豪的,自己還悄悄地寫過幾首小詩,來謳歌讚美這些地質隊員。父親現在是野外地質分隊的隊長,但早已厭倦這種到處流浪和兩地分居的生活,父親說,等全家都“農轉非”後,他就回濟南的機關去上班。

想到這裡,曹大屯抱怨起奶奶來。奶奶也太自私。當年父親的婚姻就是奶奶一手包辦的。本來父親地質學院畢業後,完全可以找一個城裡女人做老婆。但奶奶就這么一個兒子,她可不能輕易讓他飛了,她非得在父親的大腿上拴根繩兒。你看,現在又急惶惶地給他曹大屯說媳婦,這不就是想攏住他嗎?

想到這些,曹大屯再也無心在春光明媚的田野里轉悠了,就急匆匆朝家裡走。他看到母親正在院子裡曬被子,便走上去問:

“爸爸來信沒有?”

母親搖搖頭。曹大屯噘著嘴,還想再問,但想了想,沒說出來。是啊,這么大的事兒,如果父親來信,母親早跟他說了。

“嗨,大屯,那閨女你到底相看不相看?”奶奶從屋裡出來。

“要去你去!”他沒好氣地說。

“嘿你這孩子,奶奶這是為你好呀。”奶奶兩個巴掌拍得啪啪響,露出很可惜的樣子。

這個星期天,曹大屯在家沒待多久,就騎上車子回學校了。

2

天漸漸地熱起來,曹大屯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蒼白,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留給同學的印象,是一個不太合群的傢伙,喜歡獨來獨往。但曹大屯並不想這樣,他承認,我並不是什麼好學生。一是不願意學習,二是滿腦子裡亂七八糟。這一年暮春,他的一首小詩意外地在《語文天地》上發表後,在棗城一中引起的動靜很大,同學們看他時,眼神都不對了,這更讓他顯得古古怪怪。他會寫詩的訊息不脛而走,這一方面彌補了他學習成績不好的短處,而另一方面,連老師也能容忍他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去城南的湖邊瞎轉悠的癖好。語文老師是班主任,他認為曹大屯的這一行為是詩人在尋找靈感。同學們也默認了他這種特權行為。而只有他自己明白天天去湖邊轉悠的目的。

狗屁靈感,他心想。

曹大屯雙手插兜,踩著湖邊的野草,裝作若無其事,湖邊的黃昏很安靜,而他的內心卻在翻江倒海,緊張、激動、期待,惶惑不安,不時把眼角瞄在不遠處的馬路上。直到儲小青騎著嶄新的腳踏車,迎著燦爛的夕陽,金光閃閃地拐進縣委家屬院時,他的心才安定下來。他會抻著脖子站在那裡愣上半天,直到暮色降臨,他才低下頭,朝學校方向走,他有一種深深的罪感,心裡不斷在罵自己,他知道這毛病不好,想戒,可戒不掉。但同時,他又有一種深深的滿足感。他看到不遠處學校食堂的煙囪里冒出的炊煙,就想起母親做的鹹菜和食堂里饅頭的香味兒。

夜裡,躺在硬邦邦的木板鋪上,被裡冰冷如盔甲。曹大屯睡不著,想金光燦爛的儲小青,想那個車水馬龍的陌生的城市。同學們的鼾聲、嘆息聲、磨牙聲、夢中的笑聲和哭聲,還有毛茸茸的老鼠不時從脖子上頭頂上爬過去,都會打斷他的想像,讓他心驚肉跳。這時候,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像巨型章魚似的罩住他。他害怕睡著。他有一個所有同學都不知道的秘密:尿床。

每隔半月二十天,他就會從濕漉漉的夢中醒來。大都是同一個夢,他在村子西邊的那條河裡摸魚,摸著摸著,水就淹到脖子,他大叫一聲不好,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粘濕冰冷的被子纏裹著,他心裡涼涼的,如果窗外有月光,他會看到自己淚花的光亮。這一刻,他感到渾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一樣,身體攤在床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所有對美好的想像都化作一縷哀怨。宿舍前面是校園的北牆,曬被子的纖條正好貼著牆,他早早起來,把被子晾在纖條上,尿濕的那面朝里,沒有人伸過腦袋去看的,除了他自己。他的這個毛病從小就有,小時侯尿得更勤,隔三岔五,藥和偏方都吃過不少,白搭。

這一天午後,同學們陸續上課去了。曹大屯臥在床上沒動,跟同學說他頭疼。實際上,他的頭好好的,只是昨天晚上又尿床了。等所有的同學都走後,他從床鋪上爬起來,來到北牆根前,左瞅瞅右看看,作賊似的把被子翻過來,讓尿濕的那面曬到太陽。他看著被子上那一片又一片的黃圈兒“地圖”,心裡虛虛的,汗珠立刻從額頭上滲出來。回到宿舍里,他一下子歪倒在硬硬的鋪板上,身子軟得像一攤水。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得不深,是那種淺睡,他似乎還能聽到窗外鳥叫的聲音。他聽到有人在宿舍門口喊他:曹大屯。聲音軟軟的。過了片刻,又喊了一聲。他想答應,可是張不開嘴。是在做夢,他告訴自己。這時候,一隻大手猛地捂在他額頭上,大手溫溫的,接著是一個聲音:“大屯,你沒事吧。”

曹大屯睜開眼,看到父親老曹彎腰站在眼前。

“爸,我不是在做夢吧?”

“你這孩子,都啥時候了,還覺得自己在做夢。快,啃雞大腿。”

曹大屯這才穩下心來。此時,他已經跟父親坐在飯館裡,眼前是熱氣騰騰的飯菜。窗外天色已黑透。自從下午父親出現在面前,他一直感到自己是在做夢。而事實是,老曹已帶著他到學校辦公室把證明信上的章都蓋好了。

“爸,那我現在就是城市人了?”

“可以這樣說吧。”老曹狠狠地點點頭。

他坐在父親對面,直鉤著眼,愣一會兒,突然使勁拍了下腦袋,緊接著,又是一下,“砰、砰,”悶響。老曹驚呆了,面露恐懼之色,說:“大屯,你,頭疼?”

“都是城市人了,我咋一點兒也覺不出來呢?”

老曹聽罷,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爸,那我啥時候去濟南上學?”

“爸也不在濟南上班,爸光戶口在濟南。這事,再說,好嗎?”

然而,他的心早就已飛走,飛到省城濟南去了。棗城他一刻也不想呆了,棗城一中他一刻也不想呆了。他猛地想到,被子還在院子裡掛著呢,“地圖”朝外。同學們會站在“地圖”前仔細端詳,甚至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但這一次,他心裡卻一點兒也沒有緊張,心想,去看吧,去猜吧,去說吧,反正過不了多久,我就走了。

發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題:哥哥的信

正文:

大洋好:

哥哥特別想給你寫信,我知道你出海了,也不知道這郵件你能不能收到?反正也沒啥事,早收到晚收到或者收不到都無所謂。過年通電話的時候,哥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別擔心,我跟你嫂子沒吵沒鬧,好說好散,孩子跟她了。我只是從她那裡搬了出來。這猛地一個人住,還有點不適應,很無聊,所以給你寫信。

大洋,論說現在離婚的這么多,也不算啥大事,可我這心裡還是沒著沒落的。我原來也不是沒想到過會有這一天,這一天真來了,心裡總不是滋味。但從另一個角度說,又覺得是一種解脫。手裡攥著離婚證的那一刻,我有種要飄起來的感覺。但同時,一種強烈的失敗感占據心頭。當然,哥也從來沒有成功過,基本上是一個失敗跟著另一個失敗,這種失敗感始終跟隨著我,比弟弟你都親。那些表面上的成功,都是假象,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有時候我就想,啥時候咱也給自己活一把呢。你說這個機會是不是來了?

大洋,我得把自己關起來,再無聊也得關起來,得好好琢磨琢磨:這些年你哥到底幹了些啥?

好了大洋,不跟你說了,淨打擾你!好好乾你的工作吧。

哥哥盼你好!

發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題:大洋回信

正文:

哥哥你好:

打開信箱看到你的郵件,是我今天最快樂的事情!這幾年,通訊發展得太快了,網際網路是一個現代神話!我們船上能夠無線上網。我漂在這無邊無際的海面上,打開電腦就能看到你寫給我的信,都有做夢的感覺,讀著你的信,我的眼圈禁不住老是發熱!

我真替你擔心!真的。儘管你什麼都沒說,但我能感覺到,你心裡特別不快樂。帕斯卡曾經說過:人覺得不快樂的唯一原因是,不知道該如何獨自一人靜靜地待在房間裡。這句話特別適合現在的你,原來你面對的是一個家,有妻子有孩子,還有一攤子生意,可現在,你把這一切都拋棄了,你得學會面對自己啊。所以你還沒有真正走出這場失敗的婚姻。

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上學,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能坐下來聊聊的時間更少。我不了解你的真實生活,更不知道你的內心,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都認為這幾年你生活得不錯,到時候給我寄錢,並且一寄就是那么多!你不知道我多么自豪,我跟我的同學說我哥哥是老闆。我喜歡看別人羨慕我的眼神。但是從一開始,我就對你的婚姻有些疑惑,包括咱爹咱娘,也都覺得蹊蹺。為什麼沒聽說過你談女朋友的事,突然就宣布要結婚?為什麼他是你師傅的女兒?咱們全家都知道,你師傅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哥哥,我不想揭你的瘡疤。你心裡肯定有你的秘密和苦衷。我說這些的意思是,就如同錢鍾書所說的婚姻是“圍城”,你當時有勇氣走進去,現在能有勇氣走出來!

哥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切都還要重新開始。人生是不能用加減乘除來計算的。父母年紀越來越大,還得靠你多照顧!我連春節都沒有回去,一想到這些,心裡便羞愧不已!

祝哥好!對了,千萬不要把自己關起來,最好走出去看看,一個人在城市待久了,一切都會變得灰濛濛的。

弟弟:大洋

2002年3月

發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題:哥哥的信

正文:

大洋好:

你多慮了。放心,我沒事!

你是大學生,不,是研究生!哈,在你哥心裡,老是覺得大學生就已經很厲害了。哥我沒有出息,老讓你笑話我。實際上,我把這些事跟你說說的同時,還是想聽聽你的想法。你跟我說得很好,我心裡有譜了。

這邊的事基本上處理完了。那個蛋糕店我也不幹了,租的房子正好到期,那幾個打工的女孩子我多給了她們一些錢,她們本來想過年回來大幹一番呢,結果是這樣,有一個胖女孩哭得一塌糊塗,她說她捨不得走。想想挺難受的,她跟我幹了五年,從十六歲就跟我乾。她說她再不願意去別的地方幹了。我說我也沒辦法,我說你乾脆回家找個人家出嫁算了。她光哭,真讓人難受。

咱爹咱娘基本上接受了,就是想孩子。我說孩子還能跑了,到時候接過來讓你們看嘛。

除了手底下這台電腦,我啥都沒要她的,我是真的啥都沒有了。但同時,大洋,跟你說句實話,你哥我活到三十二,從來沒覺得這么輕快過。你是個有心之人,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曾經跟我說過你不喜歡城市,不喜歡人多,這不就學了這么個專業,一年有一半時間漂在大海上,回來又鑽進實驗室,這樣的日子也不錯。你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是幸福的。你跟我不一樣,我這個人糊塗又淺薄,那么喜歡到城裡來,過城市生活,可人家城市又不待見我。我還有個毛病,就是喜歡把屎盆子往自己腦袋上扣。

好,不說了不說了,父母這邊都挺好的。你儘管安心工作。海上景色肯定不錯,多跟我匯報匯報。哥我還沒坐過輪船呢。

工作順利!

哥:大屯

發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題:大洋回信

正文:

哥哥你好:

覺得今天能收到你的郵件,果然就來了!通了幾次信,真的就忘了跟你說說大海的景色,實際上也沒法說,就一個字,美!你想多美它就多美。但最讓我震撼的還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巨大的烏雲直上直下,堆積如山,電閃雷鳴,蒼穹混沌,這個時候,你才覺得一個人的渺小,這個時候,所有的恐懼感都沒有了。因為你把一切都交出去了,心一下子變大了。一種解脫了的虛弱和一種莫大的勇氣同時在心裡生成,這感覺太奇妙了。這對人生來講難道不是一種啟示嗎?風平浪靜的生活固然好,但就跟在大海上航行似的,不可能都是這樣啊。哥哥,如果你能體驗暴雨將至時的大海,你肯定感受比我深得多。你也會知道,不管暴雨下多大,下多長時間,太陽總會出來的。

不過我看完你這封信,心一點沒感到輕鬆,你不是在安慰我,就是一種自我安慰。你的心還處在矛盾之中,你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擺脫過去的生活,如何重新再來。實際上,對每一個人來說,這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我相信你能行,哥哥,幾年前,那么大的災難你都過去了!那時候你還小,你還是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不久,而現在,你的心肯定比那時候堅強得多,也成熟得多了。哥哥,我覺得你比我更容易接受這個社會,我們倆最大的不同是,我對人的看法是悲觀的,我躲到海上來,實際上是一種拒絕,是一種逃避,而你卻更積極一些,你是對的。苦在人的心中,無所謂大小。你還記得我那次挨打嗎?那兩個暴徒足足揍了我十分鐘,可周圍,那么多人!別說拉架,連一個吭氣的都沒有!人是自私的,這沒有辦法。

哥哥,今天談這些,不是訴苦,也不是弟弟記仇。我是想說,面對問題表現出來的姿態,要么勇往直前,要么退避三舍。當然,退避也不見得就是消極的。

哥哥,我期盼你能重新開始!

弟弟:大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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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世人,他的年日如草一樣,

他發旺如野地的花,

經風一吹,便歸無有;

他的原處,也不再認識他。

——《聖經•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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