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楚王招賢,左伯桃應詔前往,路遇羊角哀,結為異姓兄弟,同赴楚都。時值嚴冬,途遇大風雪,凍餓將死,左伯桃捨命助羊角哀成名。羊角哀奏請楚王,為左伯桃建墓立祠。左伯桃墓適建荊軻墓旁。左伯桃魂為荊軻魂所擾托兆於羊角哀。羊角哀拔劍自刎,訴與閻君,與荊軻魂奮鬥,終斬荊軻魂。(事見.明.《今古奇觀》第十二卷《羊角哀》/《喻世明言》第七卷羊角哀捨命全交)
左伯桃碑
左伯桃表墓碑文
嘉慶十四年十月,范縣唐太令盛訪得縣東南六十里新安村有左伯桃墓。考其跡,見《地形志》,又考墓西北有齊皇建億城寺碑。墓西南有左伯桃廟。詢之耆老,鹹稱以為義士之墓,常有灰跡,不敢侵削。又傳有荊將軍爭鬥事,故立廟壓之。士民等既捐地作墓田,申請糧道立碑表墓,以記其跡。予案左伯桃、羊角哀事載《烈士傳》,其書久亡。見《文選注》及《建康志》所述:羊、左燕人,為死友。聞楚王好賢,同入楚,至梁山,值雨雪,伯桃並衣糧與哀,令往事楚,自餓死空樹中。哀至楚為上大夫,乃告楚王,備禮葬之。後夢伯桃告以與荊將軍戰,困迫求助,覺而悲之,往冢上自刎,就葬伯桃墓中。案:羊、左俱燕人,自燕入楚,道經齊衛。伯桃既自梁山而死,不得之楚,其墓當在范縣、鄆城之間。今墓東距梁山九十里,東南距廩邱九里,方誌以億城為古羊角城,廩邱城西有羊里水者也。宋景定《建康志》又載:有墓在溧水,顏真卿過此為詩。雖唐時已來相傳舊跡,或恐後人以楚事宜在楚附會之,不及魏收所志廩邱羊左之墓為最古。嗚呼!士夫居安樂時,確讓自喜,徵逐酒食。遭顛沛,掉臂不相顧,或負交,誓天曰:不負。及趨功名,爭利己,擠人至死又下石,吾讀《張而陳余傳》,痛之,及讀《範式傳》,又知世未嘗無節士,不負死友者,若羊、左之行可以風薄俗矣。銘曰:吾讀琴操,哀三土窮;猗嗟羊左,淳淳古風;一諾不渝,榮瘁同盡,死爻千古,令聞不殞;梁山永峙,瓠河半湮;死士之隴,重於生人;立石旌義,唯令之德;以歷國俗,保此封城。賜進士及第加授通奉大夫山東督糧道孫星衍撰之。文林郎知范縣事唐盛書丹。
詩文吟誦
左伯桃羊角哀墓
年代:【唐】 作者:【史彌鞏】
餘耳當年刎頸交,所爭利害僅毫毛。
一朝泜水相屠戮,豈識羊哀左伯桃。
交情切戒勤終墮,以義存心心必果。
死生可托永無睽,自古中山說羊左。
卷464.【桂枝香】(過溧水感羊角哀左伯桃遺事)
書名:《全宋詞》 作者:鞠華翁
丁丁起處。在縱牧九京,經燒殘樹。時見鳥鳶飢噪,鵂鶹妖呼。數間老屋
團荒堵。算何人、瓣香來注。淡煙斜照,閒花野棠,杳杳年度。
世事幾、番雲復雨,獨此道嫌人,拋棄塵土。眼裡長青,誰也解如山否。三三五五騎牛伴,
望前村、吹笛歸去。柳青梨白,春濃月淡,蹋歌椎鼓。
《詠左伯桃兩首》 當代 董雲成
枯桑春又綠,不復遇伯桃。
萬古誰無死,成人義自高。
冬來雪寒照,凜凜義何明。
一死千古譽,誰人堪此情!
無題現代詩歌 佚名
不期而遇的一次相聚
成就了一個傳頌千古的故事
徹夜不眠的一次長談
才發現深藏彼此心底的志趣
一段艱難困苦的旅程
結下一段刻骨銘心的情義
冰冷的風雪吹不散心頭的熱切
星月也感動於彼此意志的堅決
痴情的羊角哀
執迷於報答朋友的關愛
忽視了滿腹才華的有用之身
忘卻了君王的賞識與報國的情懷
捨生忘死的朋友情義
該珍藏在心底里深埋
滿腹的詩書才華治國韜略
應為民安康為國富強綻放光彩
題晉南二峰山羊角哀左伯桃祠
全交捨命兩先賢,朋友如今飛滿天。
只嘆滿天尋未見,一掊黃土二峰山。
小說記載
《喻世明言》第七卷《羊角哀捨命全交》
喻 世 明 言
【明】馮夢龍 著
第七卷羊角哀捨命全交
背手為雲復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君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昔時,齊國有管仲,字夷吾;鮑叔,字宣子,兩個自幼時以貧賤結交。後來鮑叔先在齊桓公門下信用顯達,舉薦管仲為首相,位在己上。兩人同心輔政,始終如一。管仲曾有幾句言語道:“吾嘗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吾嘗三仕三見逐,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也;吾嘗與鮑叔談論,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與鮑叔為賈,分利多,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所以古今說知心結交,必曰“管鮑”。今日說兩個朋友,偶然相見,結為兄弟,各舍其命,留名萬古。
春秋時,楚元王崇儒重道,招賢納士。天下之人聞其風而歸者,不可勝計。西羌積石山,有一賢士,姓左,雙名伯桃,幼亡父母,勉力攻書,養成濟世之才,學就安民之業。年近四旬,因中國諸侯互相吞併,行仁政者少,恃強霸者多,未嘗出仕。後聞得楚元王慕仁好義,遍求賢士,乃攜書一囊,辭別鄉中鄰友,徑奔楚國而來。迤邐來到雍地,時值隆冬,風雨交作。有一篇《西江月》詞,單道冬天雨景:
習習悲風割面,濛濛細雨侵衣。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還微。天涯遊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
左伯桃冒雨盪風,行了一日,衣裳都沾濕了。看看天色昏黃,走向村間,欲覓一宵宿處。遠遠望見竹林之中,破窗透出燈光,徑奔那個去處。見矮矮籬笆,圍著一間草屋,乃推開籬障,輕叩柴門。中有一人,啟戶而出。左伯桃立在檐下,慌忙施禮曰:“小生西羌人氏,姓左,雙名伯桃。欲往楚國,不期中途遇雨,無覓旅邸之處。求借一宵,來早便行,未知尊意肯容否?”那人聞言,慌忙答禮,邀入屋內。伯桃視之,止有一榻,榻上堆積書卷,別無他物。伯桃已知亦是儒人,便欲下拜。那人云:“且未可講禮,容取火烘乾衣服,卻當會話。”當夜燒竹為火,伯桃烘衣。那人炊辦酒食,以供伯桃,意甚勤厚。伯桃乃問姓名。其人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幼亡父母,獨居於此。平生酷愛讀書,農業盡廢。今幸遇賢士遠來,但恨家寒,乏物為款,伏乞恕罪。”伯桃曰:“陰雨之中,得蒙遮蔽,更兼一飲一食,感佩何忘!”當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
比及天曉,淋雨不止。角哀留伯桃在家,儘其所有相待,結為昆仲。伯桃年長角哀五歲,角哀拜伯桃為兄。一住三日,雨止道乾。伯桃曰:“賢弟有王佐之才,抱經綸之志,不圖竹帛,甘老林泉,深為可惜。”角哀曰:“非不欲仕,奈未得其便耳。”伯桃曰:“今楚王虛心求士,賢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願從兄長之命。”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茅屋,二人同望南方而進。
行不兩日,又值陰雨,羈身旅店中,盤費罄盡,止有行糧一包,二人輪換負之,冒雨而走。其雨未止,風又大作,變為一天大雪,怎見得?你看:風添雪冷,雪趁風威。紛紛柳絮狂飄,片片鵝毛亂舞。團空攪陣,不分南北西東;遮地漫天,變盡青黃赤黑。探梅詩客多清趣,路上行人慾斷魂。二人行過岐陽,道經梁山路,問及樵夫,皆說:“從此去百餘里,並無人煙,儘是荒山曠野,狼虎成群,只好休去。”伯桃與角哀曰:“賢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死生有命。既然到此,只顧前進,休生退悔。”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單薄,寒風透骨。
次日,雪越下得緊,山中仿佛盈尺。伯桃受凍不過,曰:“我思此去百餘里,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若一人獨往,可到楚國;二人俱去,縱然不凍死,亦必餓死於途中,與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將身上衣服脫與賢弟穿了,賢弟可獨齎此糧,於途強掙而去。我委的行不動了,寧可死於此地。待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那時卻來葬我未遲。”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義氣過於骨肉。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遂不許,扶伯桃而行。行不十里,伯桃曰:“風雪越緊,如何去得?且於道傍尋個歇處。”見一株枯桑,頗可避雪,那桑下止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篔些枯枝,以禦寒氣。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來,只見伯桃脫得赤條條地,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著。角哀大驚,曰:“吾兄何為如此?”伯桃曰:“吾尋思無計,賢弟勿自誤了,速穿此衣服,負糧前去,我只在此守死。”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處,安可分離?”伯桃曰:“若皆餓死,白骨誰埋?”角哀曰:“若如此,弟情願解衣與兄穿了,兄可齎糧去,弟寧死於此。”伯桃曰:“我平生多病,賢弟少壯,比我甚強;更兼胸中之學,我所不及。若見楚君,必登顯宦。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滯,可宜速往。”角哀曰:“今兄餓死桑中,弟獨取功名,此大不義之人也,我不為之。”伯桃曰:“我自離積石山,至弟家中,一見如故。知弟胸次不凡,以此勸弟求進。不幸風雨所阻,此吾天命當盡。若使弟亦亡於此,乃吾之罪也。”言訖,欲跳前溪覓死。角哀抱住痛哭,將衣擁護,再扶至桑中,伯桃把衣服推開,角哀再欲上前勸解時,但見伯桃神色已變,四肢厥冷,口不能言,以手揮令去。角哀思:“我若久戀,亦凍死矣,死後誰葬吾兄?”乃於雪中再拜伯桃而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陰力相助。但得微名,必當厚葬。”伯桃點頭半答,角哀取了衣糧,帶泣而去。伯桃死於桑中。後人有詩讚云:寒來雪三尺,人去途千里。長途苦雪寒,何況囊無米?並糧一人生,同行兩人死。兩死誠何益?一生尚有恃。賢哉左伯桃!隕命成人美。
角哀捱著寒冷,半飢半飽,來至楚國,於旅邸中歇定。次日入城,問人曰:“楚君招賢,何由而進?”人曰:“宮門外設一賓館,令上大夫裴仲接納天下之士。”角哀徑投賓館前來,正值上大夫下車。角哀乃向前而揖。裴仲見角哀衣雖藍縷,器宇不凡,慌忙答禮,問曰:“賢士何來?”角哀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雍州人也。聞上國招賢,特來歸投。”裴仲邀入賓館,具酒食以進,宿於館中。
次日,裴仲到館中探望,將胸中疑義盤問角哀,試他學問如何。角哀百問百答,談論如流。裴仲大喜!入奏元王,王即時召見,問富國強兵之道。角哀首陳十策,皆切當世之急務。元王大喜!設御宴以待之,拜為中大夫,賜黃金百兩,彩段百匹。角哀再拜流涕,元王大驚而問曰:“卿痛哭者何也?”角哀將左伯桃脫衣並糧之事,一一奏知。元王聞其言,為之感傷。諸大臣皆為痛惜。元王曰:“卿欲如何?”角哀曰:“臣乞告假,到彼處安葬伯桃已畢,卻回來事大王。”元王遂贈已死伯桃為中大夫,厚賜葬資,仍差人跟隨角哀車騎同去。
角哀辭了元王,徑奔梁山地面,尋舊日枯桑處。果見伯桃死屍尚在,顏貌如生前一般。角哀乃再拜而哭,呼左右喚集鄉中父老,卜地於浦塘之原:前臨大溪,後靠高崖,左右諸峰環抱,風水甚好。遂以香湯沐浴伯桃之屍,穿戴大夫衣冠。置內棺外槨,安葬起墳,四圍築牆栽樹。離墳三十步建享堂,塑伯桃儀容。立華表,柱上建牌額,牆側蓋瓦屋,令人看守。造畢,設祭於享堂,哭泣甚切。鄉老從人,無不下淚。祭罷,各自散去。
角哀是夜明燈燃燭而坐,感嘆不已。忽然一陣陰風颯颯,燭滅復明。角哀視之,見一人於燈影中,或進或退,隱隱有哭聲。角哀叱曰:“何人也?輒敢夤夜而入!”其人不言。角哀起而視之,乃伯桃也。角哀大驚!問曰:“兄陰靈不遠,今來見弟,必有事故。”伯桃曰:“感賢弟記憶,初登仕路,奏請葬吾,更贈重爵,並棺槨衣衾之美,凡事十全。但墳地與荊軻墓相連近,此人在世時,為刺秦王不中被戮,高漸離以其屍葬於此處。神極威猛,每夜伏劍來罵吾曰:‘汝是凍死餓殺之人,安敢建墳居吾上肩,奪吾風水?若不遷移他處,吾發墓取屍,擲之野外!’有此危難,特告賢弟。望改葬於他處,以免此禍。”角哀再欲問之,風起忽然不見。角哀在享堂,一夢驚覺,盡記其事。
天明,再喚鄉老,問:“此處有墳相近否?”鄉老曰:“松陰中有荊軻墓,墓前有廟。”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殺,緣何有墳於此?”鄉老曰:“高漸離乃此間人,知荊軻被害,棄屍野處,乃盜其屍,葬於此地。每每顯靈。土人建廟於此,四時享祭,以求福利。”角哀聞其言,遂信夢中之事。引從者徑奔荊軻廟,指其神而罵曰:“汝乃燕邦一匹夫,受燕太子奉養,名姬重寶,盡汝受用。不思良策以副重託,入秦行事,喪身誤國。卻來此處驚惑鄉民,而求祭祀!吾兄左伯桃,當代名儒,仁義廉潔之士,汝安敢逼之?再如此,吾當毀其廟,而發其冢,永絕汝之根本!”罵訖,卻來伯桃墓前祝曰:“如荊軻今夜再來,兄當報我。”
歸至享堂,是夜秉燭以等。果見伯桃哽咽而來,告曰:“感賢弟如此,奈荊軻從人極多,皆土人所獻。賢弟可束草為人,以彩為衣,手執器械,焚於墓前。吾得其助,使荊軻不能侵害。”言罷不見。角哀連夜使人束草為人,以彩為衣,各執刀槍器械,建數十於墓側,以火焚之。祝曰:“如其無事,亦望回報。”
歸至享堂,是夜聞風雨之聲,如人戰敵。角哀出戶觀之,見伯桃奔走而來,言曰:“弟所焚之人,不得其用。荊軻又有高漸離相助,不久吾屍必出墓矣。望賢弟早與遷移他處殯葬,免受此禍。”角哀曰:“此人安敢如此欺凌吾兄!弟當力助以戰之。”伯桃曰:“弟陽人也,我皆陰鬼;陽人雖有勇烈,塵世相隔,焉能戰陰鬼也?雖絪草之人,但能助喊,不能退此強魂。”角哀曰:“兄且去,弟來日自有區處。”次日,角哀再到荊軻廟中大罵,打毀神像。方欲取火焚廟,只見鄉老數人,再四哀求曰:“此乃一村香火,若觸犯之,恐貽禍於百姓。”須臾之間,土人聚集,都來求告。角哀拗不過,只得罷了。
回到享堂,修一道表章,上謝楚王,言:“昔日伯桃並糧與臣,因此得活,以遇聖言。重蒙厚爵,平生足矣,容臣後世盡心圖報。”詞意甚切。表付從人,然後到伯桃墓側,大哭一場。與從者曰:“吾兄被荊軻強魂所逼,去往無門,吾所不忍。欲焚廟堀墳,又恐拂土人之意。寧死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戰此強魂。汝等可將吾屍葬於此墓之右,生死共處,以報吾兄並糧之義。回奏楚君,萬乞聽納臣言,永保山河社稷。”言訖,掣取佩劍,自刎而死。從者急救不及,速具衣棺殯殮,埋於伯桃墓側。
是夜二更,風雨大作,雷電交加,喊殺之聲,聞數十里。清曉視之,荊軻墓上,震烈如發,白骨散於墓前。墓邊松柏,和根拔起。廟中忽然起火,燒做白地。鄉老大驚,都往羊、左二墓前,焚香展拜。從者回楚國,將此事上奏元王。元王感其義重,差官往墓前建廟,加封上大夫,敕賜廟額曰“忠義之祠”,就立碑以記其事。至今香火不斷。荊軻之靈,自此絕矣。土人四時祭祀,所禱甚靈。有古詩云:古來仁義包天地,只在人心方寸間。二士廟前秋日淨,英魂常伴月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