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山中留客
張旭山光物態弄春暉, 莫為輕陰便擬歸。
縱使晴明無雨色, 入雲深處亦沾衣。
作品譯文
春天的陽光沐浴著山,山中的景色十分美麗,不要因為陰天就打算回家。
即使天氣晴朗也並不是沒有下雨的可能,走到山中雲霧深處雨點也會打濕你的衣裳。
賞析作品
這首詩題為《山中留客》,它的重點當然是留客。但是,因為這不是家中留客,而是“山中留客”,留的目的無疑是欣賞山中景色,所以又不能不寫到春山的美景,不過寫多了又會沖淡“留客”的主題。詩人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呢?他正面描寫山景只用了一句詩:“山光物態弄春暉”。因為只有一句,所以詩人就不去描繪一泉一石,一花一木,而是從整體入手,著力表現春山的整個面貌,從萬象更新的氣象中,渲染出滿目生機、引人入勝的意境。嚴冬過盡,春風給蕭瑟的山林換上新裝,萬物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中,生氣勃勃,光采煥發,爭奇鬥妍。這一“弄”字,便賦予萬物以和諧的、活躍的情態和意趣。“山光物態弄春暉”,寫得極為概括,但並不抽象,山光物態任你想像。你想的是那青翠欲滴的新枝綠葉嗎?是迎風招展的山花送來陣陣的芬芳嗎?是花葉叢中百鳥的歡唱嗎?是奔流不息的淙淙溪水嗎?……它們全部囊括在這一句詩里了。這是一個極富啟發性和鼓動性的詩句。詩人把它放在詩的開頭也是頗具匠心的。
因為只有把這一句寫得很濃,而且先聲奪人,形成一種壓倒的優勢,“留”才有意義,客人所擔心的問題才顯得無足輕重。所以這開頭的一句在表現上、在結構上都是值得細味的。由於第一句蘊含豐富,很有分量,第二句“莫為輕陰便擬歸”,雖然是否定了客人的想法,但卻顯得順流而下,毫不費力。是的,面對著這美不勝收的景致,怎能因為天邊一片陰雲就打算回去呢?
光勸說客人“莫為輕陰便擬歸”還不夠,還必須使客人真正安下心來,遊興濃起來才行。怎樣才能達到這一步呢?說今日無雨,可天有不測風雲,何況“輕陰”已見,這種包票恐怕不一定保險,未必能解決客人心中的疑慮。詩人琢磨著客人的心理,他不是不想欣賞這春山美景,只是擔心天雨淋濕了衣服。既然如此,詩人就來一個以退為進。你是怕天雨濕衣嗎,天晴又怎樣呢?“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沾衣”雖是難免,可那空山幽谷,雲煙縹緲,水汽蒙蒙,露濃花葉,……卻也是另一番極富詩意的境界啊!然而,這可不是遠在一旁所能見到的。它必須登高山、探幽谷,身臨其境,才能領略。而且細咀那“入雲深處”四字,還會激起人們無窮的想像和追求,因為“入”之愈“深”,其所見也就愈多,但是,此“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可見詩的三四兩句,就不只是消極地解除客人的疑慮,而是巧妙地以委婉的方式,用那令人神往的意境,積極地去誘導、去點燃客人心中要欣賞春山美景的火種。
客人想走,主人挽留,這是生活中常見的現象。不過要在四句短詩中把這一矛盾解決得完滿、生動、有趣,倒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詩人沒有迴避客人提出的問題,也不是用一般的客套話去挽留,而是針對客人的心理,用山中的美景和詩人自己的感受,一步一步地引導客人開闊視野,馳騁想像,改變他的想法,從而使客人留下來。事雖尋常,詩亦短小,卻寫得有景、有情、有理,而且三者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其中虛實相間,跌宕自如,委婉蘊含,顯示出絕句的那種詞顯意深、語近情遙、耐人尋味的藝術魅力。
(趙其鈞)
作者簡介
張旭,唐代書法家。生於唐上元三年(675),卒於玄宗天寶九年(750)。初仕為常熟尉,後官至金吾長史,人稱“張長史”。其母陸氏為初唐書法家陸柬之的侄女,即虞世南的外孫女。陸氏世代以書傳業,有稱於史。張旭為人灑脫不羈,豁達大度,卓爾不群,才華橫溢,學識淵博。與李白、賀知章相友善,杜甫將他三人列入“飲中八仙”。是一位極有個性的草書大家,因他常喝得大醉,就呼叫狂走,然後落筆成書,甚至以頭髮蘸墨書寫,故又有“張顛”的雅稱。後懷素繼承和發展了其筆法,也以草書得名,並稱“顛張醉素”。
張旭性格豪放,嗜好飲酒,常在大醉後手舞足蹈,然後回到桌前,提筆落墨,一揮而就。有人說他粗魯,給他取了個張癲的雅號。其實他很細心,他認為在日常生活中所觸到的事物,都能啟發寫字。偶有所獲,即熔冶於自己的書法中。當時人們只要得到他的片紙支字,都視若珍品,世襲真藏。那時候,張旭有個鄰居,家境貧困,聽說張旭性情慷慨,就寫信給張旭,希望得到他的資助。張旭非常同情鄰人,便在信中說道:您只要說這信是張旭寫的,要價可上百金。鄰人將信照著他的話上街售賣,果然不到半日就被爭購一空。鄰人高興地回到家,並向張旭致萬分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