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巢考
西漢、東漢和晉代廬江郡均置有“居巢”縣(或城),其地所在,莫衷一是。其中一說即為今之桐城南,現錄有關史料如下,籍以備考。《漢書·地理志》:廬江郡(故淮南,文帝十六年別為國),縣十二:舒(故國),居巢,龍舒,臨湖,雩婁,襄安,樅陽,尋陽,潛,皖,湖陵邑,松茲。
《後漢書·郡國志》:廬江郡,十四城:舒(有桐鄉,古桐國),雩婁侯國,尋陽,潛,臨湖侯國,龍舒侯國,襄安,皖(有鐵),居巢侯國,六安國,蓼侯國,安豐(有大別山),陽泉侯國,安風侯國。
《晉書·地理志》:廬江郡,漢置,統縣十:陽泉,舒(故國,有桐鄉),潛,皖,尋陽,居巢(桀死於此),臨湖,襄安,龍舒,六(故六國)。
《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二十五:桐城縣(東北一百四十里,舊十四鄉,今五鄉):《左傳》“魯定公二年桐叛楚”。桐實小國,楚人附庸,本漢樅陽縣地,屬廬江郡。《武帝紀》元封五年南巡狩,自尋陽浮江,射蛟江中,獲之。舳艫千里,薄樅陽而出,作盛唐樅陽之歌。梁於此置樅陽郡,隋文帝開皇十八年改為同安縣,以縣內有同安故城,因以為名;今為桐城縣,取桐鄉為名。……“古巢城”,俗號為古重城,在縣南六十五里。按《史記》“成湯放桀於南巢”,即此城。城三重,故號重城,南北川澤,左右陂湖。
《辭海》(1979年版中冊2456頁):“居巢”,古縣名。“巢”一作“巢阝”。秦置。治所在今安徽桐城南。項羽的謀臣范增即本縣人。晉後廢。
譚其驤《鄂君啟節銘文釋地》(《中華文史論叢》第二輯):“居巢”的“居”是發語詞。“居巢”就是“巢”,故凡《左傳》里的巢,《史記》皆作居巢。古代江淮一帶的巢即居巢有好幾處。單是《左傳》里所提到的,就不止一處;所以在昭公二十四年吳人滅巢之後,至定公二年又有一個為吳所圍而克之的巢。前者當系“群舒”之屬中的一個小國,後者疑為楚置在“豫章”地區的一個邑。前者據文公十二年杜預注,故址即廬江六縣(今六安縣北)東居巢城,《元和郡縣誌》江州潯陽縣下也提到楚有二巢,一在廬江六縣。後者疑即秦漢時代的居巢縣治。秦漢居巢故治據《水經·沔水篇》:“沔水與江合流,又東過彭蠡澤,又東北出居巢縣南”,當在彭蠡澤東,大江北岸,疑即《寰宇記》中在桐城縣南六十五里,傳說為成湯放桀南巢所在的古巢城。《寰宇記》說此城“南北川澤,左右陂湖”,與《續漢書·郡國志》居巢下劉昭注引《廣志》曰“有二大湖”符合。
車節銘文中的居巢地處淮北,不見於《左傳》,但見於《史記·楚世家》平王十年“太子建母在居巢開吳”,《吳世家》王僚八年伐楚,“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歸”,殆皆指此。“太子建母在居巢開吳”一事,《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作“楚太子建之母在,召吳而啟之”。商先生說“疑即居巢”,這一推斷是合理的。而梁玉繩《史記志疑》因《左傳》作“在”,就說《史記》作“在居巢”錯了,未免輕率武斷。說太子建母在居巢,不僅《楚世家》如此,《吳世家》也是如此,一處錯的可能比較大,兩處都錯的可能就不大。淮南舒地有居巢,淮北蔡地也有居巢;建母是蔡女,說建母住到舒地的居巢去,果然難以置信,說建母在太子建被廢后回到蔡地的居巢去住,就很合乎情理。所以與其說《史記》錯了,無寧說《左傳》、《史記》都不錯,和居巢是一地二名。《說文》:“,蔡邑也。”一作陽,《左傳》昭公十九年杜注亦作“陽,蔡邑”。許、杜皆未明確指出地所在。顧棟高《春秋大事表》說在今新蔡縣境,那只是由於其時的蔡都於今新蔡縣治,意謂陽去蔡必不遠,故當在縣境之內而已,非別有所據。今阜陽縣南六十里處西距新蔡縣治不過百數十里,當然有可能就是作為蔡邑的亦即居巢之所在。
除上述三處巢無疑應同時存在於春秋戰國時代外,又據《隋書·地理志》,九江郡湓城“有巢湖”,《元和郡縣誌》江州潯陽縣下亦作“巢湖故城在縣東四十二里,桀奔南巢蓋在此。”隋湓城、唐潯陽即今江西九江市,這一江南的巢雖見於記載較晚,也有可能是先秦的古巢之一。
這么多處古巢,到秦漢時只有今桐城縣南一處被建為居巢縣。居巢縣至三國時因淪為魏、吳間的戰場而荒廢,晉平吳復立(《寰宇記》),後又廢(晉後不見記載)。今之巢縣本系東晉時所僑立的蘄縣,隋改名襄安,唐初改今名(《宋志》、《隋志》、《唐志》),蓋因縣西巢湖而得名,非秦漢居巢縣故地。由此可見:一、秦漢居巢縣只是先秦多處居巢即巢中的一處,舊說以此和先秦所有的居巢即巢混為一談是錯的;二、今之巢縣只是唐以後的巢縣,舊說以此為秦漢居巢縣故地就是錯的,以此為先秦所有居巢即巢的故地,更是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