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霍小玉,故霍王小女,字小玉,王甚愛之。母曰淨持。即王之寵婢也。王之初薨,諸弟兄以其出自賤庶,不甚收錄。因分與資財,遣居於外,易姓為鄭氏,人亦不知其王女。
到唐代宗大曆初元,霍小玉已經十六歲了,稟受母親的資質,長得容貌秀艷,明麗可人;加上母親的悉心教誨,她不但能歌善舞,而且精通詩文。這時,母親鄭淨持落難時從府中帶出的首飾細軟都變賣用度殆盡,為了維持母女倆的生計,霍小玉不得不承母親的舊技,做歌舞妓待客。為了女兒的前途,鄭氏對待客的尺度把持甚嚴,僅限於奉歌獻舞,為客人助興消愁,決不出賣身體。這樣竭力保住女兒的貞潔,是為了有朝一日遇到有緣人,能名正言順地為人妻,以獲取終身的幸福。這樣賣藝不賣身的藝妓,娼門中稱為“清倌人”,必須意志堅定的人才能做到。霍小玉雖為“清倌人”,但因才貌俱佳,照樣能吸引一大批清雅風流之客,成為頗有聲譽的紅歌妓。
愛情故事
在京城裡,有一個以詩文著稱的人--李益。他祖籍隴西,游遍那裡的漢唐古戰場,寫下了許多感懷戰爭的詩篇。
霍小玉也是因戰亂而經受離喪之苦的人,對李益的詩篇分外感動。後經街坊的穿針引線,終於見到了李益,他當時正是狀元及第等待委派官職。交談了幾句話後彼此都感到情投意合,談論詩文,竟忘卻了時間的流逝。霍母也很欣賞李益,心想若能成此二人,霍小玉也可落得終身有靠。於是他們以紅燭為媒,以美酒為約,起下了“海枯石爛不變心”的盟誓。李益索性住在霍小玉家中,每日裡二人同吃同住,同出同入,真和夫妻一樣。就這樣過了大約快一年的時間,李益升為鄭縣主簿,須先回家鄉東都洛陽探親 ,然後上任。等安排好一切以後,再接霍小玉到鄭縣完婚。李益臨行之時,霍小玉憂心忡忡,想他官高位顯之後,定會變心,而李益卻再三盟誓:“明春三月,迎取佳人,鄭縣團聚,永不分離。”二人揮淚而別。
李益回鄉後,父母高興異常,風光一番之後,為他訂下了一門親事,女方是官宦人家的女兒。李益不得已說出了霍小玉之事,但其父母堅決反對娶一個歌妓入門,李益思慮再三也覺得娶官宦人家的女兒對自己的仕途會有幫助,於是熱熱鬧鬧地辦了婚事。
此時的霍小玉還在眼巴巴地盼望。半年過去了,不見李郎,一年過去了,仍是杳無音信。霍小玉知道擔心終成事實,悲恨交加,臥床不起。李益負心之事漸漸傳開,全長安都知道了,許多人為霍小玉憤憤不平。
沒多久,李益進京辦事。一個道士把李益硬是架到了霍小玉家門口。看到因絕望而面黃肌瘦、神情恍惚的霍小玉,李益羞愧難當。霍小玉掙扎著站起來,面對負心之人縱有萬般苦楚卻一句話也不想再說了。她拿起一杯酒潑在地上,表示與李益已是“覆水難收”,倒地而亡。李益撫屍大哭,悔之晚矣。
多年以後,李益官至禮部尚書,飛黃騰達,而他對霍小玉的愧疚之情卻折磨了他一輩子。
霍小玉傳
原文
作者:蔣防
大曆中,隴西李生名益,年二十,以進士擢第。其明年,拔萃,俟試於天官。夏六月,至長安,舍於新昌里。生門族清華,少有才思,麗詞嘉句,時謂無雙;先達丈人,翕然推伏。每自矜風調,思得佳偶,博求名妓,久而未諧。長安有媒鮑十一娘者,故薛駙馬家青衣也;折券從良,十餘年矣。性便辟,巧言語,豪家戚里,無不經過,追風挾策,推為渠帥。常受生誠托厚賂,意頗德之。
經數月,李方閒居舍之南亭。申未間,忽聞扣門甚急,雲是鮑十一娘至。攝衣從之,迎問曰:“鮑卿今日何故忽然而來?”鮑笑曰:“蘇姑子作好夢未?”有一仙人,謫在下界,不邀財貨,但慕風流。如此色目,共十郎相當矣。”生聞之驚躍,神飛體輕,引鮑手且拜且謝曰:“一生作奴,死亦不憚。”因問其名居。鮑具說曰:“故霍王小女,字小玉,王甚愛之。母曰淨持。即王之寵婢也。王之初薨,諸弟兄以其出自賤庶,不甚收錄。因分與資財,遣居於外,易姓為鄭氏,人亦不知其王女。資質穠艷,一生未見,高情逸態,事事過人,音樂詩書,無不通解。昨遣某求一好兒郎格調相稱者。某具說十郎。他亦知有李十郎名字,非常歡愜。住在勝業坊古寺曲,甫上車門宅是也。以與他作期約。明日午時,但至曲頭覓桂子,即得矣。”
鮑既去,生便備行計。遂令家僮秋鴻,於縱兄京兆參軍尚公處假青驪駒,黃金勒。其夕,生浣衣沐浴,修飾容儀,喜躍交並,通夕不寐。遲明,巾幘,引鏡自照,惟懼不諧也。徘徊之間,至於亭午。遂命駕疾驅,直抵勝業。至約之所,果見青衣立候,迎問曰:“莫是李十郎否?”即下馬,令牽入屋底,急急所門。見鮑果從內出來,遙笑曰:“何等兒郎,造次入此:”生調誚未畢,引入中門。庭間有四櫻桃樹;西北懸一鸚鵡籠,見生入來,即語曰:“有人入來,急下簾者!”生本性雅淡,心猶疑懼,忽見鳥語,愕然不敢進。逡巡,鮑引淨持下階相迎,延入對坐。年可四十餘,綽約多姿,談笑甚媚。因謂生曰:“素聞十郎才調風流,今又見儀容雅秀,名下固無虛士。某有一女子,雖拙教訓,顏色不至醜陋,得配君子,頗為相宜。頻見鮑十一娘說意旨,今亦便令永奉箕帚。”生謝曰:“鄙拙庸愚,不意故盼,倘垂採錄,生死為榮。”遂命酒饌,即命小玉自堂東閣子中而出。生即拜迎。但覺一室之中,若瓊林玉樹,互相照曜,轉盼精彩射人。既而遂坐母側。母謂曰:“汝嘗愛念‘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即此十郎詩也。爾終日念想,何如一見。”玉乃低鬟微笑,細語曰:“見面不如聞名。才子豈能無貌?”生遂連起拜曰:“小娘子愛才,鄙夫種色。兩好相映,才貌相兼。”母女相顧而笑,遂舉酒數巡。生起,請玉唱歌。初不肯,母固強之。發聲清亮,曲度精奇。酒闌,及瞑,鮑引生就西院憩息。閒庭邃宇,簾幕甚華。鮑令侍兒桂子、浣沙與生脫靴解帶。須臾,玉至,言敘溫和,辭氣宛媚。解羅衣之際,態有餘妍,低幃□枕,極其歡愛。生自以為巫山、洛浦不過也。
中宵之夜,玉忽流涕觀生曰:“妾本倡家,自知非匹。今以色愛,托其仁賢。但慮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蘿無托,秋扇見捐。極歡之際,不覺悲至。”生聞之,不勝感嘆。乃引臂替枕,徐謂玉曰:“平生志願,今日獲從,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夫人何發此言。請以素縑,著之盟約。”玉因收淚,命侍兒櫻桃褰幄執燭,受生筆研,玉管弦之暇,雅好詩書,筐箱筆研,皆王家之舊物。遂取秀囊,出越姬烏絲欄素縑三尺以授生。生素多才思,援筆成章,引諭山河,指誠日月,句句懇切,聞之動人。染畢,命藏於寶篋之內。自爾婉孌相得,若翡翠之在雲路也。如此二歲,日夜相從。
其後年春,生以書判拔萃登科,授鄭縣主簿。至四月,將之官,便拜慶於東洛。長安親戚,多就筵餞。時春物尚餘,夏景初麗,酒闌賓散,離思縈懷。玉謂生曰:“以君才地名聲,人多景慕,願結婚媾,固亦眾矣。況堂有嚴親,室無冢婦,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約之言,徒虛語耳。然妾有短願,欲輒指陳。永委君心,復能聽否?”生驚怪曰:“有何罪過,忽發此辭?試說所言,必當敬奉。”玉曰:“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壯士之秋,猶有八歲。一生歡愛,願畢此期。然後□選高門,以諧秦晉,亦未為晚。妾便捨棄人事,剪髮披緇,夙昔之願,於此足矣。”生且愧且感,不覺涕流。因謂玉曰:“皎日之誓,死生以之。與卿偕老,猶恐未愜素志,豈敢輒有二三。固請不疑,但端居相待。至八月,必當卻到華州,尋使奉迎,相見非遠。”更數日,生遂訣別東去。
到任旬日,求假往東都覲親。未至家日,太夫人以與商量表妹盧氏,言約已定。太夫人素嚴毅,生逡巡不敢辭讓,遂就禮謝,便有近期。盧亦甲族也,嫁女於他門,聘財必以百萬為約,不滿此數,義在不行。生家素貧,事須求貸,便托假故,遠投親知,涉歷江、懷,自秋及夏。生自以辜負盟約,大愆回期,寂不知聞,欲斷期望,遙托親故,不遺漏言。
玉自生逾期,數訪音信。虛詞詭說,日日不同。博求師巫,便詢卜篋,懷優抱恨,周歲有餘。羸臥空閨,遂成沈疾。雖生之書題竟絕,而玉之想望不移,賂遺親知,使通訊息。尋求既切,資用屢空,往往私令侍婢潛賣篋中服玩之物,多托於西市寄附鋪侯景先家貨賣。曾令侍婢浣沙將紫玉釵一隻,詣景先家貨之。路逢內作老玉工,見浣沙所執,前來認之曰:“此釵,吾所作也。昔歲霍王小女將欲上鬟,令我作此,酬我萬錢。我嘗不忘。汝是何人,從何而得?”浣沙曰:“我小娘子,即霍王女也。家事破散,失身於人。夫婿昨向東都,更無訊息。悒怏成疾,今欲二年。令我賣此,賂遺於人,使求音信。”玉工悽然下泣曰:“貴人男女,失機落節,一至於此!我殘年向盡,見此盛衰,不勝傷感。”遂引至延先公主宅,具言前事,公主亦為之悲嘆良久,給錢十二萬焉。
時生所定盧氏女在長安,生即畢於聘財,還歸鄭縣。其年臘月,又請假入城就親。潛卜靜居,不令人知。有明經催允明者,生之中表弟也。性甚長厚,昔歲常與生童歡於鄭氏之室,杯盤笑語,曾不相間。每得生信,必誠告於玉。玉常以薪芻衣服,資給於崔。崔頗感之。生既至,崔具以誠告玉。玉恨嘆曰:“天下豈有是事乎!”遍請親朋,多方召致。生字以愆期負約,又知玉疾候沈綿,慚恥忍割,終不肯往。晨出暮歸,欲以迴避。玉日夜涕泣,都忘寢食,期一相見,竟無因由。冤憤益深,委頓床枕。自是長安中稍有知者。風流之士,共感玉之多情;豪俠之倫,皆怒生之薄行。
時已三月,人多春遊。生與同輩五六人詣崇敬寺玩牡丹花,步於西廊,”遞吟詩句。有京兆韋夏卿者,生之密友,時亦同行。謂生曰:“風光甚麗,草木榮華。傷哉鄭卿,銜冤空室!足下終能棄置,實是忍人。丈夫之心,不宜如此。足下宜為思之!”嘆讓之際,忽有一豪士,衣輕黃紵衫,挾弓彈,風神俊美,衣服卿華,唯有一剪頭胡雛從後,潛行而聽之。俄而前揖生曰:“公非李十郎者乎?某族本山東,姻連外戚。雖乏文藻,心實樂賢。仰公聲華,常思覯止。今日幸會,得睹清揚。某之敝居,去此不遠,亦有聲樂,足以娛情。妖姬八九人,駿馬十數匹,唯公所欲。但願一過。”生之儕輩,共聆斯語,更相嘆美。因與豪士策馬同行,疾轉數坊,遂至勝業。生以進鄭之所止,意不欲過,便託事故,欲回馬首。豪士曰:“敝居咫尺,忍相棄乎?”乃挽挾其馬,牽引而行。遷延之間,已及鄭曲。生神情恍惚,鞭馬欲回。豪士遽命奴僕數人,抱持而進。疾走推入車門,便令鎖卻,報云:“李十郎至也!”一家驚喜,聲聞於外。
先此一夕,玉夢黃衫丈夫抱生來,至席,使玉脫鞋。驚寤而告母。因自解曰:“鞋者,諧也。夫婦再合。脫者,解也。既合而解,亦當永訣。由此征之,必遂相見,相見之後,當死矣。”凌晨,請母梳妝。母以其久病,心意惑亂,不甚信之。黽勉之間,強為妝梳。妝梳才必,而生果至。
玉沈綿日久,轉側須人。忽聞生來,欻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遂與生相見,含怒凝視,不復有言。羸質嬌姿,如不勝致,時負掩袂,返顧李生。感物傷人,坐皆欷□。頃之,有酒肴數十盤,自外而來。一坐驚視,遽問其故,悉是豪士之所致也。因遂陳設,相就而坐。玉乃側身轉面,斜視生良久遂舉杯酒酬地曰:“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征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擲杯於地,長慟號哭數聲而絕。母乃舉屍,置於生懷,令喚之,遂不復甦矣。生為之縞素,旦夕哭泣甚哀。將葬之夕。生忽見玉穗帷之中,容貌妍麗,宛若平生。著石榴裙,紫□襠,紅綠帔子。斜身倚帷,手引繡帶,顧謂生曰:“愧君相送,尚有餘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嘆。”言畢,遂不復見。明日,葬於長安御宿原。生至墓所,盡哀而返。
後月餘,就禮於盧氏。傷情感物,鬱鬱不樂。夏五月,與盧氏偕行,歸於鄭縣。至縣旬日,生方與盧氏寢,忽帳外叱叱作聲。生驚視之,則見一男子,年可二十餘,姿狀溫美,藏身映幔,連招盧氏。生惶遽走起,繞幔數匝,倏然不見。生自此心懷疑惡,猜忌萬端,夫妻之間,無聊生矣。或有親情,曲相勸喻。生意稍解。後旬日,生復自外歸,盧氏方鼓琴於床,忽見自門拋一斑犀鈿花合子,方圓一寸餘,中有輕絹,作同心結,墜於盧氏懷中。生開而視之,見相思子二,叩頭蟲一,發殺觜一,驢駒媚少許。生當時憤怒叫吼,聲如豺虎,引琴撞擊其妻,詰令實告。盧氏亦終不自明。爾後往往暴加捶楚,備諸毒虐,竟訟於公庭而遣之。盧氏既出,生或侍婢媵妾之屬,□同枕席,便加妒忌。或有因而殺之者。生嘗游廣陵,得名姬曰營十一娘者,容態潤媚,生甚悅之。每相對坐,嘗謂營曰:“我嘗於某處得某姬,犯某事,我以某法殺之。”日日陳說,欲令懼己,以肅清閨門。出則以浴斛復營於床,周回封署,歸必詳視,然後乃開。又畜一短劍,甚利,顧謂侍婢曰:“此信州葛溪鐵,唯斷作罪過頭!”大凡生所見婦人,輒加猜忌,至於三娶,率皆加初焉。
譯文
大曆年間,隴西有個叫李益的書生,二十歲,考中了進士。到第二年,參加拔萃科考試,等著由吏部來主持複試。六月盛夏,到達長安,住宿在新昌里。李益門第清高華貴,年輕時就有才氣,麗詞嘉句,時人都說無雙;前輩尊長,全都推崇佩服。他常自誇耀其風流才情,希望得到佳偶。四處尋求名妓,很久未能如願。
長安有個媒婆叫鮑十一姐,是從前薛駙馬家的婢女,贖身嫁人,已有十多年了。秉性靈活乖巧,著於花言巧語。富豪之家皇親國戚的住處,沒有一處不曾去打聽訊息,出謀畫策,人們都推她做領頭。她常受李益誠心的委託和豐厚的禮品,心裡很感激他。幾個月後,李益正閒住在房舍的南亭。下午時前後,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僕人說是鮑十一娘到了。李益撩起衣服跟著跑出來,迎上去問道:“鮑媽媽今天為什麼忽然來了?”鮑十一娘笑著說:“蘇姑子作了好夢沒有?有個仙人,被放逐在人間,不追求財物,只愛慕風流人物。像這樣的角色,和您十郎正好匹配啊。”李益聽說後驚喜踴躍,神氣飛揚,身體輕飄飄的,拉著鮑十一娘的手邊拜邊謝道:“一輩子做你的奴僕,死了也不怕”。
於是問她的姓名和住處。鮑十一娘詳細說道:“她是從前霍王的小女兒,字小玉,霍王很喜愛她。母親叫淨持。-淨持,就是霍王寵愛的婢女。霍王剛死的時候,眾兄弟因為她是低賤的人所生,不太願意收留。於是分給她些資產,叫她住在外面,改姓鄭氏,人們也不知道她是霍王的女兒。她姿質艷美,我一輩子也沒有看見過這樣漂亮的人;情趣高雅,神態飄逸,處處都超過別人;音樂詩書,沒有不精通的。前些時托我尋找一個好郎君,品格情調都要能相稱的。我詳細介紹了十郎。她也知道李十郎的名字,非常高興稱心。她家住在勝業坊古寺巷裡,剛進巷口有個車門的宅子就是。已經和她約好時間,明天午時,只要到巷口找到一個叫桂子的婢女,就可以了。鮑十一娘走後。李益就準備前去的計畫。於是派家僮秋鴻,從堂兄京兆參軍尚公那裡借青黑色的小馬和黃金馬籠頭。晚上,李益換洗衣服沐浴,修飾容貌儀表,高興得手舞足蹈,整夜睡不著覺。天剛亮,戴上頭巾,拿過鏡子照照,只怕還不合適。猶豫之間,已到了中午。便命備馬疾奔向去,直達勝業坊。到了約會的地方,果然看見一個婢女站著等候,迎上來問道:“莫非是李十郎嗎?”李益隨即下馬,讓她牽進屋後,急急鎖上門。看見鮑十一娘果然從裡面出來,遠遠笑著說:“何等兒郎,冒冒失失到這裡來。”李益開玩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引進中門。庭院間有四株櫻桃樹,西北角掛著一個鸚鵡籠,看見李益進來,便說道:“有人進來,快快放下帘子!”李益本來生性雅靜,心裡還在疑懼,忽然聽見鳥說話,驚訝得不敢向前走了。正在躊躇,鮑十一娘已領著淨持走下台階來迎候他了。 進屋後對面坐下。淨持年紀大約四十多歲,綽約多姿,談笑很迷人。她於是對李益說:“一向聽說十郎有才情又風流,如今又看到容貌雅秀,果然名不虛傳。我有一個女兒,雖然缺少教訓,但容貌還不至醜陋,如能配給郎君,甚為相稱。鮑十一娘屢次都接到您的心意,今天就讓她永遠來服侍您。”李益答謝道:“我笨拙平庸,想不到承您看重,倘蒙收留,生死為榮。”於是命令擺上酒宴,隨即讓霍小玉從廳堂東面的閨房裡出來。李益連忙起來拜迎。頓時只覺得整座堂屋,像瓊林玉樹一樣。相互照耀,眼光轉動神采照人。隨後就坐在母親身邊。母親對她說:“你經常喜歡吟詠的“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就是這位李十郎的詩呀。你整天吟想,怎么比得上見一面呢。”
霍小玉便低下頭微笑,輕聲說道:“見面不如聞名。才子怎么能沒有漂亮的相貌。”李益也就接著站起來下拜。道:“小娘子愛才情,鄙人重視美色。雙方愛好相互映襯,才貌便兼有了。”母親和女兒相現而笑,便舉起杯來勸了幾回酒。李益起身,請霍小玉唱歌。開始時她不肯,母親再三勉強她唱,她才答應,發聲清亮,曲調精奇。酒宴結束,已到天黑,鮑十一娘引著李益到西院安息。清靜的庭院深邃的房子,簾帳都很華麗。鮑十一娘讓小了頭桂子和浣砂替李益脫靴解帶。不一會,霍小玉來了,言談溫柔和順,辭氣婉轉迷人。脫下羅衣的時候,體態更顯得美麗,放下帳子枕上相親,極其歡愛。李益自認為宋玉提到的巫山神女、曹植遇到的洛水神女也不會超過。夜半之時,霍小玉忽然流淚看著李益說:“我本是娼妓人家,自己知道不能與你匹配。如今因為姿色而受到你的愛戀,託身給仁賢君子,只怕我一旦年老色衰,君的恩情隨即轉移衰退。使我像女蘿一樣沒有大樹可以你靠,像秋天的扇子一樣被拋棄。在歡樂到極點的時候,不覺悲從中來。”李益聽了她的話,不勝感嘆。於是伸過手臂去讓她枕著,慢慢地對霍小玉說;“生平的願望,今天得以實現,即使粉身碎骨,我發誓絕不丟開你。夫人為什麼說出這些話!請拿出白絹來,我寫上盟約。”霍小玉也就止住眼淚,讓婢女櫻桃挑起帳子拿著蠟燭,遞給李益筆硯。霍小玉在吹禪之餘,很喜歡詩書,筐子裡箱子裡的筆硯,都是霍王家的舊物。便拿出錦銹的口袋,取出越地女子織有黑絲直格的三尺白色細絹交給李益。李益一向富有才思,拿過筆來就寫成文句,引用山河作比喻,指看日月表示誠心,句句懇切,聽了這些話很感動人。書寫完畢,便讓她收藏在珍寶箱襄。從此之後相親相愛,好像翡翠鳥在雲中一樣。這樣過了兩年,日夜相隨。後一年的春天,李益因為書判拔萃登科,被授予鄭縣主簿的官職。到了四月,將要去上任,乘便到東都洛陽探親報喜。長安的親戚很多來設宴餞則。當時春天的景色還未消盡,夏天的景色初放光彩,酒席結束賓客散去,離別之情縈繞胸中。 霍小玉對李益說:“以您的才學和名聲,多為人仰慕,願意和您結婚的人,一定是很多的。何況您堂上有嚴厲的雙覲,室內沒有正妻,您這次回家,一定去締結美滿的姻緣。當初盟約上的話,只是空談罷了。然而我有個小小的願望,想立即當面陳述,願它永遠記在您心上,不知您還能聽取嗎?”李益驚怪地說:“我有什度罪過,你忽然說出這些話?你有話就說,我一定敬記在心。”霍小玉說;“我年齡方十八,郎君也才二十二歲,到您三十而立的,時候,還有八年。一輩子的歡樂愛戀,希望在這段時期內享用完。然後您去挑選名門望族,結成秦晉之好,也不算晚。我就拋棄人世之事,剪去頭髮穿上黑衣,過去的願望,到那時也就滿足了。”李益又慚愧又感動,不覺流下眼淚,於是對霍小玉說:“我巳對天發誓,不論生死都會信守。和您白頭到老,還怕不能滿足平生願望,怎敢就有"一心兩意。務必求你不要疑慮,只管安心在家等待我。到了八月份,我一定會回到華州,隨即派人前來接你,相見的日子不會遙遠的。”又過了幾天,李益就告假東去了。
上任後十天,李益請假到東都洛陽去省親。還未到家時,太夫人已替他和表妹盧氏議親,婚約都已定好了。太夫人一向嚴厲固執,李益躊躇不敢推切,便前去行禮答謝,隨即約定好了在近期內成婚。盧家也是名門望族,嫁女兒到他家,聘娶的財禮定要訂為百萬之數,不滿這數目,照理無法辦成。李益家中一向貧窮,辦這事一定要借貸,於是找個藉口請假,到遠地去投奔親戚朋友,渡過長江、淮水,從秋天一查奔到夏天。李益因為自己背棄盟約,長期拖延回去的期限,什度訊息也不帶給小玉,就想斷絕她的希望,遠托親戚朋友,不讓泄漏這事。霍小玉自從李益過期不歸,屢次打聽音信。虛詞詭說,天天不同。她廣求巫師,遍訪占卦的人,內心憂恨,一年有餘。小玉憔悴瘦損獨臥空閨,憂鬱成疾。雖然李益的書信完全斷絕了,但霍小玉的思念盼望卻始終不變,送錢財給親戚朋友,讓他們告訴訊息。尋訪之情這樣急切,資財多次用空,經常暗自讓婢女偷偷去賣掉箱子裡的衣服和珍寶,多數賣給西市寄售店裡的侯景先家。一次讓婢女浣紗拿了一隻紫玉釵,到侯景先家去賣。
路上遇見皇家老玉工,看見浣紗拿的釵,上前辨認道:“這隻釵是我製作的。當年霍王的小女兒將要梳發環加笄,讓我製作了這隻釵,酬謝我一萬文錢。我一直不曾忘記。你是什麼人,從哪裡得到的?”浣沙說:“我家的小娘子,就是霍王的女兒。家道衰敗,淪落嫁了人。夫婿前些時到東都去,再也沒有訊息了。她抑鬱成病,現在快有兩年了。讓我賣了它,把錢送人,托他們打聽夫婿的音信。”玉工悽然流淚說:“顯貴人家的子女,落魄失機,竟然到了這般地步:我殘年將盡,看到這種盛衰變化,也忍不住傷感萬分。”於是帶她到延光公主的府上,詳細說了這件事。公主也為此悲嘆了很久,送了她十二萬文錢。這時李益定親的盧姓姑娘正在長安,李益已經湊足了聘娶的財用,回到鄭縣。這年臘月,又請假進京城來成親。秘密地找了一處幽靜的住所,不讓別人知道。有一個考取了明經科的人叫崔允明,是李益的表弟。很厚道,前些年常和李益一同在小玉家歡聚,吃喝談笑,彼此親密無間。每次得到李益的音信,必定老實告訴小玉。小玉常拿些柴草、衣服幫助他。崔允明很感激她。李益已經到了京城,崔允明原原本本地告欣了小玉。小玉怨恨地嘆息道:“世上竟有這樣的事情么!”遍請親朋好友,千方百計叫李益來。李益自認為拖延歸期違背了盟約,又得知小玉病重,慚傀羞恥,索性狠心割愛,始終不肯前去。他早出晚歸,想以此迴避。小玉日夜哭泣,廢寢忘食,一心想見李益一面,竟沒有任何機會。冤苦悲憤越來越深。困頓地病倒在床上。這時長安城中逐漸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風流人士與豪傑俠客,無不感嘆霍小玉的多情,憤恨李益的薄倖。時節已到三月,人們大多出去春遊。李益和同夥五六個人到崇敬寺里去欣賞杜丹花,漫步於西廊,輪番吟詠詩句。京兆人韋夏卿,是李益的親密朋友,這時也在一起遊玩。他對李益說:“風光非常美麗,草木繁榮茂盛。可憐鄭家姑娘,含冤獨守空房!足下竟會把她拋棄,實在是狠心的人。
大丈夫的心胸,不應當如此。您應當為她著想!”正在嘆息責備的時候,忽然有個豪士,穿著淡紫色的麻布衫,挾著弓禪,丰姿神情雋美,穿的服裝輕鬆華麗,只有一個剪成短髮的胡族小童跟在後面,暗暗跟著他們,聽他們說話。一會兒上前對李益作揖說:“您不是叫李十郎的嗎?我的家族本在山東,和外戚結了姻親。我雖然沒有什麼文才,心裡卻一向喜歡賢能的人。仰慕您的聲譽,常想一見。今天幸會,得以一賭風采。我簡陋的住處,離這裡不遠,也有樂隊歌妓,足以娛悅性情。美女八九個,駿馬十多匹,隨您怎歷玩樂都行。只願您光臨一次。”李益一夥人聽到這話,互相騖嘆讚美。便和這個豪俠策馬同行,很快繞過幾個坊,就到了勝業坊。李益因為靠近霍小玉的住處,心裡不想過去,就推託有事,想回馬而去。豪俠說:“敝處近在咫尺,能狠心撇下不去么?”便挽著李益的馬,牽引著往前走。拖拖拉拉之時,已到了鄭家住的小巷。李益神情恍惚,鞭打著馬想回去。豪俠當即命令奴僕好幾個人,抱著架著往前走。快步上前把李益推進了車門宅內,便讓人鎖上門,通報導:“李十郎到了!”霍小玉全家又驚又喜,聲音傳到了外面。在這天的前一個晚上,霍小玉夢見穿紫衫的男子抱著李益來,到了床前,讓小玉脫鞋。她驚醒之後,告訴了母親。並自己解釋道:“鞋者,諧也。是說夫妻要再次會合。脫者,解也。 已經相見了又要分開,也就是永別了。從這個徵兆看來。我們一定很快就會見面,見面之後,我就要死了。”到了清晨,請求母親為她梳妝打扮。母親認為她長期生病,神志紊亂,不怎么相信這事,在她竭力支撐的一會兒,勉強替她梳妝。梳妝剛結束。李益果然來了。霍小玉纏錦病榻日久,轉身都要有人幫助;突然說李益來了,飛快地自己起了床,換好了衣服走出去,好像有神助似的。於是就和李益見面,含怒凝視,不再說什度了。虛弱的體質嬌柔,像是支撐不住的樣子,用衣袖一再掩著臉,回頭看李益。感物傷人,四座欷噓不止。不久,有幾十盤酒菜,從外面拿了進來。在座的人都吃騖地看著,忙問原由,原來這些都是豪俠送來的。於是就擺設好,相互靠攏坐下來。霍小玉便側過身,斜看眼看了李益好久,隨即舉起一杯酒,澆在地上說:“我身為女子,薄命如此。君為大丈夫,負心到這種地步。可憐我這美麗的容貌,小小的年歲,就滿含冤恨地死去。慈母還在堂上,不能供養。綾羅綢緞、絲竹管弦,從此也永遠丟下了。帶著痛苦走向黃泉,這是你造成的。李君啊李君,今天就要永別了!我死以後,一定變成厲鬼,讓你的妻妾,終日不得安寧!”
說完,伸出左手握住李益手臂,把酒杯擲在地上,高聲痛哭了好幾聲便氣絕身亡。小玉的母親抬起屍體,放到李益懷裡,讓他呼喚她,可小玉再也無法醒來了。李益為她穿上白色喪服,從早到晚哭泣得很悲衷。安葬的頭天晚上,李益忽然看見霍小玉在靈帳當中,容貌美麗,像活著的時候一樣。穿看石榴裙,紫色罩袍,紅綠色的披肩紋巾。斜身靠著靈帳,手握繡帶,看著李益說:(慚愧蒙你送別,還有未盡的情意。我在陰曹地府,怎度能不感嘆呢。”說完,就看不見了。第二天,安葬在長安御宿原。李益到了墓地,痛哭了一場才回去。一個多月以後,李益和盧氏成了婚。 睹物傷情,鬱悶不樂。夏季五月,李益和盧氏一起回到鄭縣。到縣裡過了十天,李益正和盧氏睡著,忽然帳子外面有嘀嘀咕咕的聲音。李益吃驚地一看,初見一個男子,年紀大約二十多歲,姿態溫和美麗,躲藏的身影映在帳子上,連連向盧氏招手。李益驚恐地趕快起床,繞看帳子好幾圈,身影卻忽然不見了。李益從此心懁疑惑和僧惡。猜忌萬端,夫妻之間,矛盾產生了。有些親戚百般解勸,李益的猜忌心意才慢慢平息。過後十天左右。李益又從外面回來,盧氏正在床上禪琴,忽然看到從門口拋入一個雜色嵌花犀牛角的盒子,方圓一寸多,中間束有輕絹,打成同心結,落在盧氏懷中。李益打開一看,見有兩顆表示相思的紅豆,磕頭蠡一個,發殺觜一個,和少量的驢駒媚。李益當即憤怒地大聲吼叫,聲音如同豺狼猛虎,奪過琴砸他妻子,盤問並命令她說實話。盧氏怎度說也辯解不清楚。從此之後李益常常粗暴地鞭打妻子,百般虐待,最後訴訟到公堂把她休掉了。 盧氏走後,李益有時同侍妾等人,偶然同一次房,就增加了對她們的嫉妒猜忌,還有因此被殺掉的。李益曾遊歷廣陵,得到一個叫營十一娘的名姬,容貌體態玉潤珠媚,李益非常喜歡她。每當對坐時,就對營十一娘說:“我曾在某處得到某個女人,她違犯了某一件事,我用某種辦法殺了她。”天天這樣說,想讓營十一娘怕他,以此肅清閨房內淫亂的事。出門便用浴盆把營十一娘倒扣在床上,周圍加封條,回家一定詳細查看,然後才揭開。又準備了一把短劍,很鋒利,他看著對侍婢說:“這是信州葛溪出產的鋼鐵,專門斬斷犯有罪過的人的頭!”大抵凡是李益所見到的婦女,每一個都要猜忌,直至娶了三次妻,大都像開頭一樣。
人物評價
唐朝的花街柳巷,想必是不如清朝時候的多,若能談起古時的妓女,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條流淌著脂粉香氣的秦淮河。但如今的秦淮河卻已經是今非昔比了,隨著歷史厚厚地沉澱下去,她孑然地淹沒在夫子廟的漿聲燈影裡面,昔時的繁華逝去,一回首已是荒原。其實這也怪不得秦淮,世事從來是如此更替著的,有了興就有了衰,如同有了黑就有了白。時間一點點地從鐘錶的滴答聲中悄然滑去,留下點舊時人們所津津樂道的談資,一天天地累積下來,留傳於後世,於是成了傳說,有了故事。
歷朝歷代的野史中,似乎總少不了點綴進去幾個有著鮮明個性的女子。人們習慣了稱呼她們為妓女,或許如此稱呼也是不大合適的。她們並非是通過出賣肉體的方式以換取物質回報,她們大抵上應當稱呼做“藝妓”。通琴棋書畫,曉百家文章,雖桀驁卻孤僻,既清高又不得不媚俗。就如同一死以酬情郎的霍小玉,為人始亂而終棄,哀怨故事也只能留與後人知。
霍小玉的母親本是唐玄宗時霍王爺家的歌舞妓,因容貌秀美被霍王爺納為侍妾。就在其身懷六甲之時,“安史之亂”爆發,霍王爺戰死,王府家人作鳥獸散。霍母帶著小玉流落民間,過著貧苦的生活。在霍小玉十六歲時,已經長得和她母親當年一樣明麗可人,通詩文、善歌舞,為了維持生活,霍小玉只好乾了歌舞妓這個行當,賣藝不賣身。因她才貌俱佳,在當時頗有聲譽。
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里,詩文歌舞是屬於上流社會的思想統治上的東西,這也許也正是霍小玉賣藝而不賣身的清高的源頭。但是家道破碎帶給她的苦痛是持久的,這也讓她在很長時間過著漂泊無依的生活,內心的淒涼更是無人能夠觸及。賣藝對她來說也必然是不得已而為之,就是骨子裡面她也不得不產生為生活所迫的低賤,即便她是再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
霍小玉是個閱歷滄桑的女子。出賣才藝無非是她賴以生存的工具,這注定了她少不了的容易感時傷世,終日裡遭受著離喪之苦的煎熬,性格孤僻而抑鬱。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在遇見李益之後對他一見傾心。
女子在當時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社會地位的,完全是男人的附屬品。霍小玉若想從社會的底層掙扎出來,找個具備一定的社會地位以及懂得欣賞自己的男人當然是一條可取的捷徑,儘管這樣的選擇裡面有許多因素都無法確定。但她只能選擇如此,哪怕是遇人不淑。其實這也正是霍小玉的可悲之處。若是單單的求取榮華富貴,或許也不是多大的難事。但她的桀驁與清高卻可惜只有李益能夠懂得,然後她孤注一擲地給自己設立了一場賭局。她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地投身了進去,當然她也猜到了最壞的結果。
封建時代如同李益一般的文人是無骨氣的,功名與紅顏之間的取捨他們習慣性地會想要選擇前者。十年寒窗苦終歸要換取回一個功成名就。李益同樣不會是個異類。
霍小玉的清高被證明是不容於世的,她的苦心經營以及殷殷期盼將自己陷入到一片無法掙脫的泥濘。除了同情,她什麼也無法得到。她的抑鬱也是注定了的,歷朝歷代,都不見得有幾個能舍江山取美人的君主,更何況卑微如李益之流。她是個執著的女子,用情篤定專一,不似普通賣藝女子般揚花水性。這原本可算作是美德,還是將她自己拖入了萬劫不復之境。
霍小玉抑鬱的性格底下還深藏著與世俗無奈抗爭的剛烈。面對負心的情郎,面對一個無法兌現了的承諾,言語是沒有必要的。她所能夠表達的,到頭來只能是一種性情的宣洩。
藝妓的結局大抵上會是以悲劇收場,這是由所處的時代所決定的。覆水難收,女子清高如斯!女子的命運悲慘如斯!就讓我們為之掬一把同情之淚吧!畢竟歷史隨著時間年輪輕碾的痕跡總是要淡去,終歸是留下了風流,留下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