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威廉·華茲華斯(1770-1850)是19世紀英國浪漫主義文學思潮的傑出代表人物。“湖畔派”的代表作家。1787年進入著名學府劍橋大學學習,獲文學學士學位。
生平
1790年去法國、瑞士和義大利旅遊,受到當時法國革命思想的強烈感召。一年後,他又一次訪問法國,與法國革命黨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堅定地擁護法國革命,回國後即創作了一些具有民主思想的詩歌。18世紀後期,浪漫主義文學思潮逐漸興起、壯大,自幼就深受自然陶冶的華茲華斯決心投身大自然,潛心寫詩並探索人生意義,1798年他與塞繆爾·柯勒律治合作的《抒情歌謠集》開一代詩風,成為英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篇章之一。華茲華斯終生定居于田園鄉野,關切農村下層勞動民眾,他以民主主義和人道主義的觀點,以滿腔的同情和敬意,描寫農民、牧民、流浪者的困苦生活,歌頌他們純良的品質和堅韌的意志。其詩風清淡樸素、含義雋永。
作品
其詩有多種譯本,如《刈麥女》(顧子欣譯)、《孤獨的刈禾者》(曹鴻昭譯)
原文
中文翻譯
你看!那高原上年輕的姑娘,
獨自一人正在田野上。
一邊收割,一邊在歌唱。
請你站住,或者悄悄走過!
她獨自在那裡又割又捆,
她唱的音調好不淒涼;
你聽!你聽她的歌聲,
在深邃的峽谷久久迴蕩。
在荒涼的阿拉伯沙漠裡,
疲憊的旅人憩息在綠陰旁,
夜鶯在這時嘀嚦啼囀,
也不如這歌聲暖人心房;
在最遙遠的赫伯利群島,
杜鵑聲聲喚醒了春光,
啼破了海上遼闊的沉寂,
也不如這歌聲動人心腸。
誰能告訴我她在唱些什麼?
也許她在為過去哀傷,
唱的是渺遠的不幸的往事,
和那很久以前的戰場?
也許她唱的是普通的曲子,
當今的生活習以為常?
她唱生活中的憂傷和痛苦,
從前發生過,今後也這樣?
不論姑娘在唱些什麼吧,
歌聲好像永無盡頭一樣;
我見她舉著鐮刀彎下腰去,
我見她邊幹活兒邊歌唱。
我凝神屏息地聽著,聽著,
直到我登上高高的山岡,
那樂聲雖早已在耳邊消失,
卻仍長久地留在我的心上。
中英對照版
The Solitary Reaper 孤獨的割麥女
--William Wordsworth 威廉.華茲華斯
BEHOLD her, single in the field, 看,一個孤獨的高原姑娘,
Yon solitary Highland Lass! 在遠遠的田野間收割,
Reaping and singing by herself; 一邊割一邊獨自歌唱,
Stop here, or gently pass! 請你站住.或者俏悄走過!
Alone she cuts and binds the grain, 她獨自把麥子割了又捆,
And sings a melancholy strain; 唱出無限悲涼的歌聲,
O listen! for the Vale profound 屏息聽吧!深廣的谷地
Is overflowing with the sound. 已被歌聲漲滿而漫溢!
No Nightingale did ever chaunt 還從未有過夜鶯百囀,
More welcome notes to weary bands 唱出過如此迷人的歌,
Of travellers in some shady haunt, 在沙漠中的綠蔭間
Among Arabian sands: 撫慰過疲憊的旅客;
A voice so thrilling ne'er was heard 還從未有過杜鵑迎春,
In spring-time from the Cuckoo-bird, 聲聲啼得如此震動靈魂,
Breaking the silence of the seas 在遙遠的赫布利底群島
Among the farthest Hebrides. 打破過大海的寂寥。
Will no one tell me what she sings?-- 她唱什麼,誰能告訴我?
Perhaps the plaintive numbers flow 憂傷的音符不斷流涌,
For old, unhappy, far-off things, 是把遙遠的不聿訴說?
And battles long ago: 是把古代的戰爭吟詠?
Or is it some more humble lay, 也許她的歌比較卑謙
Familiar matter of to-day? 只是唱今日平凡的悲歡
Some natural sorrow, loss, or pain, 只是唱自然的哀傷苦痛——
That has been, and may be again? 昨天經受過,明天又將重逢?
Whate'er the theme, the Maiden sang 姑娘唱什麼,我猜不著,
As if her song could have no ending; 她的歌如流水永無盡頭;
I saw her singing at her work, 只見她一邊唱一邊幹活,
And o'er the sickle bending;―― 彎腰揮鐮,操勞不休……
I listen'd, motionless and still; 我凝神不動,聽她歌唱,
And, as I mounted up the hill, 然後,當我登上了山崗,
The music in my heart I bore, 儘管歌聲早已不能聽到,
Long after it was heard no more. 它卻仍在我心頭繚繞。
分析賞鑒
(一)以畫面烘托歌聲
“你看!那高原上年輕的姑娘,/獨自一人正在田野上。/一邊收割,一邊在歌唱。/請你站住,或者悄悄走過!/她獨自在那裡又割又捆,/她唱的音調好不淒涼;/你聽!/你聽她的歌聲,/在深邃的峽谷久久迴蕩。”詩歌第一節描寫年輕姑娘一邊勞動一邊歌唱的情景,營構了一幅視野遼闊,色彩鮮明,層次清晰,構圖和諧的圖畫。畫面的背景由遠及近,依次呈現。遠景是高原峽谷,明麗秋空;中景是遼闊田野,微風拂拂;色彩是麥浪翻滾,金黃燦爛;近景是一個年輕健壯的姑娘,站在原野上,一邊勞動,一邊歌唱,她是這幅高原收割圖的主體和主角。詩人一開篇就把歌詠的對象(勞動者)放在高原田野上,非常高大醒目,具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特別是她一邊勞動,一邊歌唱,她的歌聲“好不淒涼”,“在深邃的峽谷久久迴蕩”。空曠寬闊的高原田野,高遠清爽的明麗秋空,遍地金黃的風舞麥浪,這種“大場面”、“深背景”的描寫極富立體感,巧妙地烘托出歌聲的高吭悠揚,給人以空谷傳音,哀轉久絕之感。雄渾蒼茫的自然,辛勤勞動的姑娘,淒婉動人的歌聲,三者和諧統一,構成了一種獨特清幽的美,而詩人的心靈也已經融合在這美的境界中,因而詩人如醉如痴,流連忘返。
(二)以鳥聲烘托歌聲
詩歌第三節寫道:“在荒涼的阿拉伯沙漠裡,/疲憊的旅人憩息在綠陰旁,/夜鶯在這時嘀嚦啼囀,/也不如這歌聲暖人心房;/在最遙遠的赫伯利群島,/杜鵑聲聲喚醒了春光,/啼破了海上遼闊的沉寂,/也不如這歌聲動人心腸。”詩人構想兩幅畫面,分別兩次運用烘托手法來突現姑娘歌聲的優美迷人。第一幅圖景是夜鶯歡唱。在荒涼沉寂的沙漠裡,孤獨的旅人飢餓難忍,疲憊不堪,幾乎陷入了一種無助無奈的絕望之中,這時,傳來一陣陣清脆婉轉的夜鶯歡唱。對於瀕臨絕境的旅人來說,這天籟之音無異於一份甘露,一線光明,一眼清泉,一份生意,給人以極大的鼓舞,給人以生的勇氣和新的希望。大漠孤魂反襯出夜鶯啼囀的溫馨宜人,但詩人說夜鶯的“嘀嚦啼囀”也不如這歌聲暖人心房,又以夜鶯反襯歌聲,突出姑娘歌聲的鼓舞人心,激活希望的迷人魅力。第二幅圖景是杜鵑報春。詩人用赫伯利群島的荒涼寒冷,用汪洋大海的沉寂黑暗來反襯杜鵑報春的響亮動聽,杜鵑聲聲,驅散了寒冷,打破了沉寂,宣告冬天已經結束,春天就要到來。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訊息啊!字裡行間溢露出一種激動和喜悅。詩人又說“杜鵑聲聲”也不如這歌聲動人心腸,再一次反襯出勞動者歌聲的激動人心,生機活現的特點。整節詩歌,兩次類比設喻,兩次烘托映襯,通過極富形象感的畫面,引發讀者的詩意聯想,讓讀者在美妙的想像中去體味勞動者的內心世界。孤獨的姑娘,辛勤的勞動者,她的歌聲“暖人心房”,“動人心腸”,傳達出一份對生活的熱愛,對希望的禮讚,對困厄的藐視,這不正是我們跋涉人生所需要的一種可貴的精神力量嗎?
(三)以猜測烘托歌聲
詩歌第三節前半部分描寫詩人對歌聲的猜測感悟。“誰能告訴我她在唱些什麼?/也許她在為過去哀傷,/唱的是渺遠的不幸的往事,/和那很久以前的戰場?/也許她唱的是普通的曲子,/當今的生活習以為常?/她唱生活中的憂傷和痛苦,/從前發生過,今後也這樣?/不論姑娘在唱些什麼吧,/歌聲好像永無盡頭一樣。”對於一個不期而遇的普通勞動者,對於一個孤獨的收割人習以為常的歌唱,華茲華斯能保持一份平等關愛,一分真摯善良,一份設身處地的理解體察,這正是一個人道主義作家的高尚情操所在。他聽出,他猜想:姑娘也許在為過去哀傷,為不幸悲嘆,為戰爭垂淚;也許是為司空見慣的生活而歌唱。她歌唱過去,她歌唱未來,她歌唱勞動,她歌唱自然,她歌唱痛苦和憂傷,她歌唱幸福和希望……“不論姑娘在唱些什麼吧,/歌聲好像永無盡頭一樣”,她就是這樣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勞動者,像腳下的大地一樣質樸、沉實,像田野麥穗一樣充實、坦蕩,像深秋高空一樣寬容、忍耐。她用歌聲來面對生活,她用勞動來建立尊嚴,她用胸懷來擁抱自然,擁抱生活,她就是這樣一位堅忍頑強、樸實樂觀的勞動者,一位可敬可贊的好姑娘。詩人一氣鋪排,對她的歌聲所包含的內容作出種種猜測感悟,引領我們在歌聲中、在想像中去了解一個勞動者的內心世界。善解人意的體察,豐富複雜的內容,巧妙地烘托出姑娘歌聲的感情意蘊,讓我們透過歌聲,了解到一個勞動者的高貴的靈魂。我們心間,有孤獨的收割人作伴,我們一生不孤獨。
(四)以感受烘托歌聲
詩人特別注重從自己獨特的心理感受這個角度來體察勞動者的歌聲,以自己的心理感受的描寫來烘托歌聲的優美迷人。第一節詩人以旁觀者或過路人的身份提醒勸告讀者,“請你站住,或者悄悄走過”,無聲無息,不動聲色,別打攪了沉醉在勞動和歌唱當中的姑娘。只管看,只管聽,看高原秋空勾勒出的勞動者的美麗剪影,聽迴蕩幽谷,好不淒涼的收割人的優美歌聲。“你看你聽”的小心提醒,或站或行的靜觀默察,這些獨特心理感受無一不烘托出姑娘歌聲的感人肺腑,沁人心脾。詩歌第三節後半部分簡直把詩人那種沉醉不醒,痴迷神往的神態寫絕了。“我凝神屏息的聽著,聽著,/直到我登上高高的山崗,/那樂聲雖早已在耳邊消失,/卻仍長久地留在我的心上。”詩人聚精會神地聽,漫不經心地走,完全沉浸到了勞動者的憂鬱悽美的歌聲里,不知不覺已登上了高高的山崗。當他意識到姑娘已從他的視野中消失,歌聲已從他的耳際消逝時,他的心還長久地沉浸在歌聲美妙動人的世界裡呢!真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讀著這些情真意切的詩句,我們何償不被詩人的痴迷,姑娘的深情所深深打動呢?詩歌第二節寫歌聲“動人心腸”“暖人心房”,第三節寫詩人豐富多彩的聯想感悟,其實都是以心理感受的描寫來烘托歌聲的藝術感染力。在此不一一贅述。
詩歌風格
開創性的詩歌風格
1798年華茲華斯與人共同出版《抒情歌謠集》,宣告了浪漫主義新詩的誕生。在1800年《抒情歌謠集》再版序言裡,他詳細地闡述了浪漫主義新詩的理論,提出了新的詩歌創作原則。在《孤獨的收割人》中,我們能體會到詩人注重觀察和感受,吸取民歌傳統,運用民間口語,描寫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反映人類的基本情感等,就是他的創作原則的具體體現。他的詩取代了18世紀平板、矯揉造作的詩風,對雪萊、拜倫、濟慈都有影響,為英國詩歌引進了新的內容和語言,開創了新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