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朴樹,本名濮樹,南京出生,成長於北京,父母皆北大教授,國中時於哥哥濮石處接受音樂啟蒙並迷戀吉他。朴樹是一位脫俗的歌手,他厭惡宣傳,厭惡交際,厭惡虛假。他只想做自己的音樂,他只想唱出自己的感受,他從來不在乎自己是否能走紅,他只是要做他自己,告訴大家一個真實的朴樹,沒有任何包裝的朴樹,沒有任何虛假的朴樹。朴樹是一個真正的音樂精靈,相對於他的作詞來說,他的作曲要更為優秀、純粹、脫俗,這也是他的歌曲大多傳唱度不高的原因。朴樹的歌曲最能打動人心的地方,在於那種難得一見的質樸、大氣、輕靈。
歌詞
失傳已久的大海
沒有人再去 仰望藍天
沒有人再夢見過 遠方的大海
人們喧囂而孤獨 人們戀愛卻不幸福
在金色的田野上 他們只收割糧食
面對黃昏和飛鳥 他們熟視無睹
仿佛生來蒼老
那本祖先的書已流浪成另一種文字
從此無人再懂
那善良的老奶奶已去世了
那故事沒有人再講給孩子們聽
講給孩子們聽 講給孩子們聽
面對夏日的夜空
誰來給孩子們解釋那傳說和蟲鳴
誰來給孩子們編織那童話和玩具
孩子們啊 你們睡去就將不再醒來
不再有心靈和家園
就象那失傳已久的大海
誰來給孩子們解釋那傳說和蟲鳴
誰來給孩子們編織那童話和玩具
如果孩子們打聽
如果孩子們打聽
打聽那失傳已久的大海
背景
(著名樂評李皖談朴樹)
那一年,也就是1997年,我在北京遇見了朴樹。他在酒吧里不說一句話,眾人皆談笑有聲,而他低頭枯坐,數小時一動不動;他的頭髮遮住臉龐,是閉門於個人世界裡的一個形象。
後來他給我唱歌,他的吉他彈得不好,但他的歌唱……真是一種沉默而爆發的美!一首“失傳已久的大海”,加上先前聽過的“火車開往冬天”,令我寫下這樣的句子: 朴樹的創作顯示出隨意湧出的特性,他的詩與歌都有一種散文的特徵,在不規整中蘊含著流暢和諧。他的一些佳構都是渾然天成的東西,隨意間透著法度,散漫里遍布節律,自然中有自律、有大美。他是心靈的器官,是真誠的守衛者,他的創作由心而發,由心而成。通常,他由心靈的呼喊暴露了城市化、社會化、成人化帶來的青春、夢想、真誠和純潔的失落,並以他同樣是隨意的歌聲驚動了我們。 轉眼就是1999年,朴樹帶來了他的第一張專輯。我沒想到一些東西逝去得那么快。他沒有唱“失傳已久的大海”,即使唱了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那個1997年的朴樹也像失傳的大海,已在時間中永遠地撿不回來。 也許,是這張唱片來得太晚了?在該發生的時候,錄音沒有發生;到錄音發生時,原來的心情已經生鏽。曾經,這個人是如此堅定,如此別無所感,將世俗的一切關閉在個人內心的門外——一個人抵擋著世界,一顆心抵擋著所有的心,一付青春抵擋著所有的成熟。但現在,基礎已經鬆動,變化已經開始:他知道成熟是應該的,雖然他拒絕,他知道長大是醜惡的,但是他在成長;他知道世界與他無關,但是他想看看了。從他的喉嚨里傳出了拒絕的歌,但是他已知道他所反對的東西,也有一些合理性呵。 由於閉緊的心已微微敞開,那些曾經在最偏激、最孤傲的時刻湧入靈魂的激盪的心潮,現已部分地失去擠壓中爆裂的力量,它們太應該在兩年前留下錄音了。現在,自我的鬆動已不可避免地發生,在朴樹身上原來是最強烈、最眩目、最珍貴的東西,由於新事物的滲入變得不那么強烈,不那么自我肯定,這是一個變化的關口,舊的朴樹已經鬆動,新的朴樹還未誕生,朴樹既在這裡,又不在這裡,他的形象模糊不清,他的歌唱錯過了最純粹的時刻。 所以《我去2000年》是兩重的。他不接收這世界,卻不知不覺已染上了風塵;他以為音樂在徹頭徹尾地創造,實質上卻匯入了時尚的潮流,而他的歌聲便在這種時尚中遭到了損害。這種樂--歌面和心不和的情形,正像是一個暗喻,一如現實中的朴樹,依然在唱著拒絕新世界的歌,卻不知道自己的兩隻腳,已站到了新世界的滾滾人流之中。 但朴樹依然是感人的,雖然已沒有那么純粹。“那些花兒”是時間中倖存的朴樹最好的留影: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幸運的是我/曾陪她們開放”……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純潔如水一般地殘酷無情地從我們試圖緊緊抓住的拳頭裡溜走,這是多么痛苦,又是那么難言!我們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歌手唱到最後已經哽咽,他想說的話、想唱的詞,是他自己也無法知道的呵。一種無法表達的哀傷令朴樹的嘴裡開始喃喃流出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他自造的語言,他就在那種咿咿呀呀中漸漸回歸於深深的沉默。 青春的殘酷便這樣被暴露出來,同時被暴露的還有俗世不可抗拒的滾滾洪流。我們都曾經年輕,但我們都忘記了。而這個人還沒有被沖走,倒下的一瞬間,告訴我們那種不成熟,其實是怎樣徹底的一種否定,怎樣徹底的一種力量。 這是青春的哲學,青春的心靈。青春看見的自己是——“生活是這么舊/我活得不耐煩/可是又不想死,每天除了衰老以外無事可做;”青春看見的成人是——“他們是些有軌電車/終日往返工廠和住房/他們關心糧食關心電視/他們無所事事”終於,這番向媽媽的痛苦傾訴漸漸導向青春早已意識到的但一直難以承認的撕心裂肺的真相:“媽媽,那裡面有你/你們面無表情!”(“媽媽,我……”)。 這是每個敏感的人都有過的青春時期,對生命的感悟、對生命意義的追問,遍布於這歌唱的每一個細節。在朴樹身上,這青春的情懷既有普遍,又有特殊。普遍的是對成人的逆反,特殊的是對這個時代的逆反。朴樹是 “新人類”中的異類,對時尚的電子搖滾器樂的接受,說明他確實是屬於這一代的。但是他不像其他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一樣,對撲面而來的消費時代快樂的抱個滿懷,而是滿懷痛苦地予以拒斥。他把“新時代”稱為是“暈了的嘈雜的年代”,是“新的人間化妝舞會”;這暖洋洋的、興高采烈的年代,但是我不快樂! 但他還是準備快樂了。這是一個瞬間,朴樹告訴你他也要離去了。“這兒有一支未來牌香菸,你不想嘗嘗嘛?”(“NEW BOY”)音樂是無腦的快樂,嗓音里卻有不那么快樂的一點兒曖昧。“大家一起來乾杯”,“就祝咱們都小康吧。”(“我去2000年”)。 是的,他已經24歲了,那個面無不表情的人,已經在向他招手,向他微笑,對他說:我就是你的未來——“可是我又怎么能不做那些夢!” (“別,千萬別”)這是一個矛盾的關口,過了這個關口,便是不知不覺的生活了。“人們都是這樣匆忙地長大/那些疑問從來沒有人回答”(“在希望的田野上”)。“生命就這樣地丟失/在那條蒼茫的林蔭來路”(“召喚”)。孩子的心靈只誕生抒情,但他現在開始誕生嘮叨,雖然說的仍然是拒絕——“活著”、“NEW BOY”、“我去2000年”的風格,說明了外界的狂亂湧入,也說明了朴樹的不再單純,這就叫不可避免的成長。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有些心情在歲月中難辨真假。這是一個瞬間,朴樹正在長大。這是一個時間,能幹的幹著,不能幹的看著,時代的大潮就這樣將所有人裹挾而去。這時代太快了,我們很尷尬,精神分裂卻不帶分裂的痛苦,所有人轉身全都沒有腳印。是呵是呵,那些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有誰來證明(“白樺林”)?年輕的人們消失了,雪繼續在下,大雪將雪地上的腳印也蓋住了。 由於朴樹的歌聲,抒情的靈魂醒了。我在想,如果沒有那些潮流化的配樂,該有多好。如果沒有那些新歌,該有多好。如果“失傳已久的大海” 換掉“NEW BOY”、“火車開往冬天”換掉“活著”,朴樹該有多純粹。但是時間證明了,一切只是痴心妄想。 但藝術正是在抗拒不能抗拒的逝去中展現了他全部的偉大。在朴樹的歌聲里,在往事翻動的夜,我們知道它來過了。“它們召喚我/我為它們而生活/艱難而感動/幸福並且疼痛”(“召喚”)。
關於
朴樹說,這首歌真的已經失傳了……
要知道全世界的朴迷們都在哭著喊著找它。
現在網路上所謂的失傳已久的大海只是同名歌曲,並非朴樹原作。
他沒有唱“失傳已久的大海”,即使唱了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那個1997年的朴樹也像失傳的大海,已在時間中永遠地撿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