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年份: 1962年 影片長度: 100分鐘
導演: 謝晉 編劇: 於伶 謝晉
主演: 關宏達 蔣天流 劉俠聲 范哈哈 姚德冰 文彬彬 俞祥明
內容簡介
某肉類加工廠 工會主席大李是一個熱心社會公益活動的先進工作者,但因不注意體育鍛鍊,故健康狀況不佳。車間主任老李也不喜歡體育活動,而他的兒子小李卻愛體育勝過愛工作。大李被選為廠 體協主席後,也開始參加體育鍛鍊。老李擔心廠里開展體育活動妨礙生產,便企圖通過大李的妻子秀梅去說服大李。不料秀梅反被大李說服,也積極參加體育活動。一次 ,大李請老李參加廣播操,老李則藉故和另一個反對參加體育活動的“大力士”到 冷藏庫檢查工作。小李無意中將兩人關在庫里,兩人因冷得直打哆嗦,竟不自覺地做起廣播操來。後來,在大李的動員下,老李參加了體育晚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此後,老李也成為太極拳的愛好者。在一次體育運動會上,秀梅奪得了腳踏車比賽的冠軍,“大力士”成了 舉重運動員,連老李也參加了比賽。全廠的體育活動從此蓬蓬勃勃地開展起來了。
電影背景及花絮
1961年初,大躍進帶來的大饑荒正在中華大地上肆虐蔓延。往日滿目繁華的上海,如今已是一片蕭瑟。1958年的大躍進和1959年的反右傾運動,讓上海文藝界大傷元氣,再加上現在的饑荒,直弄得文藝界人士個個灰頭土臉,唉聲嘆氣。為了給大家鼓勁打氣,中宣部部長陸定一來到上海。這天,他去探望正在養病的戲劇家於伶,對他說:“現在大家都在餓肚子,士氣低落。你們是不是可以搞點喜劇,讓大家也笑一笑,熱鬧熱鬧?”這時候,於伶正準備到太湖黿頭渚療養。聽了陸部長的話,便決定把這個任務帶到無錫去完成。
於伶,原上海電影製片廠廠長,上海市文化局局長,解放前曾是左翼劇聯的領導人之一。1955年,因潘漢年案受到牽連,被內部撤銷一切職務,賦閒在家。官不做了,戲還是可以寫的。1958年由他主筆創作的電影劇本《聶耳》拍攝完成後受到觀眾的熱烈歡迎,被評論界稱為“一個人概括了一個時代”。這多少讓於伶心裡感到些許安慰。1961年,當這個時代最需要喜劇和健康的時候,於伶便義無反顧地擔當起了這個使命,匆匆走筆,完成了電影劇本《大李、小李和老李》的創作。
很快,於伶的初稿交到謝晉手上,謝晉又按照自己的構思,請另外兩個作者在原稿基礎上做進一步的修改潤色。謝晉與喜劇的因緣始於抗戰,他在宜賓江安國立劇專讀書的時候,當地川劇的喜劇噱頭曾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後來,跟隨老師黃佐臨從事戲劇工作,又從老師那裡領悟到喜劇對於一個戲劇家來說,往往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專業修養。但建國後的文化體制似乎不太適合喜劇生存,以至於謝晉一直沒有得到適當的機會,實踐一下自己對喜劇的理解和嘗試。現在卻與這個《大李、小李和老李》不期而遇,這不是一個天賜良機又是什麼?
上海曾是一個喜劇發達的城市。滑稽戲在小市民中頗有人緣。解放後,滑稽藝人翻身解放,結束了舊社會闖碼頭、軋圍場的飄零生涯,組建了滑稽劇團,從路邊雜耍,走向了殿堂文藝。謝晉找到上海滑稽劇團的著名演員范哈哈、文彬彬,把自己的想法一說,雙方一拍即合。
接下來,謝晉把外景地選在了上海肉聯廠。何以選這種地方拍電影?有兩個原因。第一,那是一個食物極度匱乏的年代,腹中空空的觀眾要是能在銀幕上看到屠宰車間裡那一排排膘肥脂厚,豐腴白淨的豬肉,能不爭相去看這部 “畫餅充飢”的片子嗎?第二,1960年中蘇關係交惡,加上饑荒,國家外匯空前拮据,膠片進口近乎中斷。電影局下達命令,所有製片廠必須壓縮生產計畫,降低製作成本,勒緊褲帶過日子。以前拍電影,導演都喜歡在棚里搭景,但如今飯都吃不起了,哪有閒錢再搭布景呢?
好在謝晉請到了天馬廠資深攝影家盧俊福。再複雜的實景,在這個經驗豐富的攝影師手中都能乖乖成為理想的鏡像。其實,今天人們在影片中看到的主人公們居住的“浦江新村”那幢民居,布景結構相當簡陋,但被裝置在升降架上的攝影機一拍,就顯得層層疊疊,具有逼真的空間縱深感。攝影機在升降架上自由運動,將不同樓面,不同居室的空間連綴一氣,讓觀眾視線透過前景的樓梯、欄桿和牆壁,將原本分離的場景,自然而然地整合成為一個統一的空間。這種高超的拍攝技術,完全來自人腦的構思,而與當今各種炫目的電腦合成技術完全無關。
要說謝晉還真有點喜劇天才。不信大家可以看看開場第一本,在人物出場中就做足了噱頭。故事開始於大李一家的早飯桌上,五個孩子依次來到餐桌前,女主人(蔣天流)挨個把饅頭放入孩子們的碟中。我們看到,老大的饅頭最大,老么的最小,兩個孩子拿起饅頭比大小,歡樂輕快的氣氛頓時就在銀幕上蔓延開來。
接下來我們看到,劇中人物被小李手上的一個皮球串聯起來。小李失手將球撞到老李(范哈哈)身上,老李接過球奮力一擲,落入大力士(關宏達)的臉盆,水撒到樓下,滴到正在刮臉的理髮師頭上,理髮師以為下雨了,開口大叫,被剛進門的醫生嘲笑了一通。你看,僅僅幾分鐘時間,用一個動作將影片最主要的12個人物悉數交代清楚,他們各自的性格、人物關係,基本衝突等等無一遺漏。如果沒有深厚的劇作功底,信息量如此龐雜的開場,恐怕很難用這種舉重若輕的寫法一筆帶過。
但是,按照今天的看法。這部影片的喜劇精神貫徹得並不徹底,或者說,影片的喜劇風格更像是一壺半開未開的溫吞水,不沸騰,不滾燙,仿佛一句話剛說了一半又被咽了回去。這跟當時文藝創作所面臨的政治環境有關。一般來說,喜劇離不開諷刺。但諷刺在建國後卻成了一種政治禁忌。按照毛澤東的說法,諷刺是武器,用來打擊敵人,揭露黑暗,涉及到“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等一系列重大政治問題。當諷刺被用來對付敵人時,它無疑是有力的,而當它被用來對待“人民內部矛盾”時,就難免太過銳利。在毛澤東看來,對待自己人的缺點,最好方法應該是批評與自我批評,而非諷刺。所以建國以後但凡有用諷刺武器對準自己人的,在政治上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長影廠的呂班就是典型的一例。
對謝晉來說,呂班的沉淪不能不成為一種警示。在《大李、小李和老李》中,謝晉對諷刺的運用顯得十分小心和溫和。最主要的諷刺對象,集中在老李和大力士這兩個“看不起”體育鍛鍊的人物身上。具體是,讓他倆為了逃避廣播操而躲進冷庫,差點被凍死,不得不手舞足蹈地“運動”起來。而謝晉則用平行剪輯,將兩人的醜態與室外做伸展運動的人群並列起來,以此來達到對比和諷刺的目的。
饑荒之後人們自然格外珍惜食品和健康,因此這部影片把外景放在肉聯廠,將主題設定為體育讓人們的生活更美好。在今天看來,這種構思雖不免有跟風之嫌,但謝晉以自己的特定方式介入社會、介入時事,也體現了那個時代藝術家對於現實的一種責任和態度。
《史記·滑稽列傳》說,有一位叫優孟的楚人,“常以談笑諷諫……善為言笑,然合於大道,以游心駭耳”。這充分表明了咱們老祖宗對於喜劇的理解:“談笑”是為了“諷諫”,“駭耳”是為了“游心”,“言笑”須合於“大道”。謝晉的《大李、小李和老李》,從某種程度上說,正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對於喜劇的這個定義。
劇照集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