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8年第一捲髮行,此後大約每三年發行一卷。原著內容如其名,首先最直觀的就是對昆蟲的研究記錄。作者數十年間,不局限於傳統的解剖和分類方法,直接在野地里實地對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種類繁多的昆蟲進行觀察,或者將昆蟲帶回自己家中培養,生動詳盡地記錄下這些小生命的體貌特徵、食性、喜好、生存技巧、蛻變、繁衍和死亡,然後將觀察記錄結合思考所得,寫成詳細確切的筆記。但《昆蟲記》不同於一般科學小品或百科全書,它散發著濃郁的文學氣息。首先,它並不以全面系統地提供有關昆蟲的知識為惟一目的。除了介紹自然科學知識以外,作者利用自身的學識,通過生動的描寫以及擬人的修辭手法,將昆蟲的生活與人類社會巧妙地聯繫起來,把人類社會的道德和認識體系搬到了筆下的昆蟲世界裡。他透過被賦予了人性的昆蟲反觀社會,傳達觀察中的個人體驗與思考得出的對人類社會的見解,無形中指引著讀者在昆蟲的“倫理”和“社會生活”中重新認識人類思想、道德與認知的準則。這是一般學術文章中所沒有的,但卻是文學創作中常見的。不同於許多文學作品的是,《昆蟲記》不是作家筆下創造出來的世界,所敘述的事件都來自於他對昆蟲生活的直接觀察,有時甚至是某種昆蟲習性的細枝末節。其次,雖然全文用大量筆墨著重介紹了昆蟲的生活習性,但並不像學術論著一般枯燥乏味,本書行文優美,堪稱一部出色的文學作品。作者的語言樸實清新,生動活潑,語調輕鬆詼諧,充滿了盎然的情趣和詩意。作者對自然界動植物聲、色、形、氣息多方面恰到好處的描繪,令讀者融入了19世紀法國南部普羅旺斯迷人的田園風光中。作者在描寫中使用大量栩栩如生的比喻,此外,他憑藉自己拉丁文和希臘文的基礎,在文中引用希臘神話、歷史事件以及《聖經》中的典故,字裡行間還時而穿插著普羅旺斯語或拉丁文的詩歌。法布爾之所以被譽為“昆蟲界的荷馬”,並曾獲得諾貝爾獎文學獎的提名,除了《昆蟲記》那浩大的篇幅和包羅萬象的內容之外,優美且富有詩意的語言想必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昆蟲記》融合了科學與文學,這也意味著它既有科學的理性,又有文學的感性。書中不時語露機鋒,提出對生命價值的深度思考,試圖在科學中融入更深層的含義。作品中的理性成分體現作者的研究與思考中。法布爾在對昆蟲的觀察研究中,反覆試驗,並考證多方資料,對主流學術觀點敢於質疑,探求真相,追求真理,竭儘自己之所能對知識結構不斷探索和補充,對自己的觀察結果不輕易下定論,同時表明自己的懷疑態度與自身的局限。他在觀察昆蟲之餘抒發感想時,清醒地認識到人類的自大,機械化社會的野蠻,話語間時常譏諷人類僵硬不化的成見,並謹慎地對社會現狀進行冷靜的思索。這部作品中的感性成分,不僅反映在作品的內容與語言表達上,甚至還反映在作者的研究與思考中。從行文來看,作品充滿了擬人化的昆蟲生活,從用人類著裝來形容昆蟲的外部特徵,到用婚禮來象徵昆蟲求偶交配的過程,再到對它們在自然界所做貢獻的歌頌,作者的情感隨著昆蟲的命運而變化。此外,在研究記錄之餘,作者在字裡行間也提及自己清貧樂道的鄉間生活、所居住的庭院、外出捕蟲的經歷,向讀者介紹膝下的兒女,乃至他的家犬,這正符合了“回憶”二字,充滿了人情味。而作者在研究與思考過程中,使用野外實驗法與觀察法等研究方法,研究活著的昆蟲,悉心觀察生命,這與解剖分類相比,本身就帶上了感性的色彩。他在許多觀察之後的想法也無不與生命有關,建立在對生命的尊重與熱愛之上。可以說,這部作品的感性基調以及動力,就是一種對生命的敬畏和關愛,一種對生存的清醒認識;一種對生活的深厚感情。而科學的理性就是得到了這種感性的支持,才能持續下去。作者由熱愛自然、熱愛生命而產生了對生命的好奇,於是在觀察中認真體驗生命的每一種表現,並陶醉其中,樂此不疲,這繼而又支撐了學者一心探求真相的科學精神。如果說法布爾的《昆蟲記》是一般文學作品或一般科學作品所無法企及的,那么嚴格來說,它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以專業的標準來衡量,法布爾是個博物學家,“非專業”的昆蟲學家;其文學手法也不能超越當時所有卓越的文學作品。在作品中,人作為觀察者,用文學的筆調讓昆蟲帶上了“人性”的色彩,卻不足以成為社會學或倫理學的專著。總之,單獨從昆蟲學、社會學或倫理學的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部作品都是有局限的。同時,我們更應該承認,將科學研究成果與文學寫作相結合,歷史上並非只有法布爾一人。然而,《昆蟲記》以自己的特色,獲得了極大的影響與聲譽。《昆蟲記》並非刻意寫就,而是作者自得其樂地觀察與寫作的成果。這便定下了作品的基調:看似平平淡淡,但卻無時無刻地反映出作者珍愛生命、熱愛生活的情感,一如其樸實清貧,但寧靜美好的鄉間生活。他留下的觀察記錄是不變的,但給讀者的思索卻是靈活可變的,他沒有強迫他人接受自己的觀點,只是給讀者帶去了知識、趣味、美感以及思想的享受。《昆蟲記》原著問世以來,已被譯為多種文字,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就已經有了漢譯本,引發了當時廣大讀者濃厚的興趣。到了九十年代末,中國讀書界再度掀起“法布爾熱”,出現了多種《昆蟲記》的摘譯本、縮編本、甚至全譯本。《昆蟲記》原著長達十卷,每一卷均由許多章節組成,每一種昆蟲所占的篇幅不盡相同,而且有關不同昆蟲的章節之間並無不可分割的聯繫。因此它不同於小說,不受情節的局限。這種結構體裁,決定了精選本仍然能葆有原作的風格與趣味。
作者:
讓-亨利·卡西米爾·法布爾(Jean-Henri Casimir Fabre ),法國昆蟲學家,動物行為學家,作家。被世人稱為“昆蟲界的河馬”,也被法國人稱為“昆蟲界的維吉兒”。,出生於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聖萊昂的一戶農家。此後的幾年間,法布爾是在離該村不遠的馬拉瓦爾祖父母家中度過的,當時年幼的他已被鄉間的蝴蝶與蟈蟈兒這些可愛的昆蟲所吸引。
1829年,法布爾回到聖雷恩開始上學,但那一段兒時歲月一直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中。
1833年,法布爾一家來到了羅德茲,其父靠經營一家咖啡館維持生計。
1837年,一家人又移居到土魯斯。法布爾進了土魯斯的神學院,但中途退學,出外謀生,曾在鐵路上做過工,也在市集上賣過檸檬。後來,他通過了阿維尼翁師範學校的選拔考試,獲得獎學金,並在三年的學習後獲得了高等學校文憑。畢業後,時年十九歲的法布爾在卡本特拉開始了他的教師生涯,所教授的課程就是自然科學史。
1849年,他被任命為科西嘉島阿雅克肖的物理教師。島上旖旎的自然風光和豐富的物種,燃起了他研究植物和動物的熱情。阿維尼翁的植物學家勒基安向他傳授了自己的學識。此後,他又跟隨著莫坎-唐通四處採集花草標本,這位博學多才的良師為法布爾後來成為博物學家、走上科學研究的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853年,法布爾重返法國大陸,受聘於阿維尼翁的一所學校,並舉家遷進了聖-多米尼克街區的染匠街一所簡樸的住宅里。
1857年,他發表了《節腹泥蜂習性觀察記》,這篇論文修正了當時昆蟲學祖師萊昂·杜福爾的錯誤觀點,由此贏得了法蘭西研究院的讚譽,被授予實驗生理學獎。這期間,法布爾還將精力投入到對天然染色劑茜草或茜素的研究中去,當時法國士兵軍褲上的紅色,便來自於茜草粉末。
1860年,法布爾獲得了此類研究的三項專利。後來,法布爾應公共教育部長維克多·杜盧伊的邀請,負責一個成人夜校的組織與教學工作,但其自由的授課方式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滿。於是,他辭去了工作,攜全家在奧朗日定居下來,並一住就是十餘年。在這這十餘年裡,法布爾完成了後來長達十卷的《昆蟲記》中的第一卷。期間,他多次與好友一同到萬度山採集植物標本。此外,他還結識了英國哲學家米爾,但米爾英年早逝,使兩人先前醞釀的計畫“沃克呂茲植被大觀”因此夭折。同時,一大不幸降臨到法布爾身上:他共有六個孩子,其中惟一與父親興趣相投、熱愛觀察大自然的兒子儒勒年僅十六歲便離開了人世。此後,法布爾將發現的幾種植物獻給了早逝的儒勒,以表達對他的懷念。對真菌的研究一直是法布爾的愛好之一。
1878年,他曾以沃克呂茲的真菌為主題寫下許多精彩的學術文章。他對塊菰的研究也十分詳盡,並細緻入微地描述了它的香味,美食家們聲稱能從真正的塊菰中品出他筆下所描述的所有滋味。
1879年,法布爾買下了塞利尼昂的荒石園,並一直居住到逝世。這是一塊荒蕪的不毛之地,但卻是昆蟲鍾愛的土地,除了可供家人居住外,那兒還有他的書房、工作室和試驗場,能讓他安靜地集中精力思考,全身心地投入到各種觀察與實驗中去,可以說這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天地。就是在這兒,法布爾一邊進行觀察和實驗,一邊整理前半生研究昆蟲的觀察筆記、實驗記錄和科學札記,完成了《昆蟲記》的後九卷。如今,這所故居已經成為博物館,靜靜地坐落在有著濃郁普羅旺斯風情的植物園中。
法布爾一生堅持自學,先後取得了業士學位、數學學士學位、自然科學學士學位和自然科學博士學位,精通拉丁語和希臘語,喜愛古羅馬作家賀拉斯和詩人維吉爾的作品。他在繪畫、水彩方面也幾乎是自學成才,留下的許多精緻的菌類圖鑑曾讓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法國詩人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爾讚不絕口。法布爾晚年時,《昆蟲記》的成功為他贏得了“昆蟲界的荷馬”以及“科學界詩人”的美名,他的成就得到了社會的廣泛承認。法布爾雖然獲得了許多科學頭銜,但他仍然樸實如初,為人靦腆謙遜,過著清貧的生活。他的才華受到當時文人學者的仰慕,其中包括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191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比利時劇作家梅特林克、德國作家榮格爾、法國哲學家柏格森、詩人馬拉美、普羅旺斯文學家魯瑪尼耶等。由於《昆蟲記》中精確地記錄了法布爾進行的試驗,揭開了昆蟲生命與生活習慣中的許多秘密,達爾文稱法布爾為“無法效仿的觀察家”。當他居住在塞利尼昂時,不少學者、文學家們紛紛前去拜訪他。法布爾在自己的居所曾接待了巴斯德、英國哲學家米爾等學者,但與他們的通信並不頻繁。公共教育部長維克多·杜盧伊將法布爾舉薦給拿破崙三世,後者授予他榮譽勛位勳章。法國政治家雷蒙·普恩加萊途經塞利尼昂,特意繞道荒石園向他致意。 擁有多重身份的法布爾的作品種類繁多:作為博物學家,他留下了許多動植物學術論著,其中包括《茜草:專利與論文》、《阿維尼翁的動物》、《塊菰》、《橄欖樹上的傘菌》、《葡萄根瘤蚜》等;作為教師,他曾編寫過多冊化學物理課本;作為詩人,他用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語寫下了許多詩歌,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為 “牛虻詩人”。此外,他還將某些普羅旺斯詩人的作品翻譯成法語;閒暇之餘,他還曾用自己的小口琴譜下一些小曲。然而,法布爾作品中篇幅最長、地位最重要、最為世人所知的仍是《昆蟲記》。這部作品不但展現了他科學觀察研究方面的才能和文學才華,還向讀者傳達了他的人文精神以及對生命的無比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