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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選自范仲淹《東染院種君墓志銘》
原文
君諱世衡,字仲平。初,康定元年春,夏戎(注)犯延安,百姓被其毒。君時為鄜洲從事,建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請因其廢壘而興之,以當寇沖。朝廷從之,以君董役事。君膽勇過人,雖俯逼戎落,曾不憚畏,旦戰且城。既而朝廷署故寬州為青澗城,授君內殿乘制,知城事,旌其勞也。塞下多屬羌,向時漢官不能布恩信,羌皆持兩端。君乃親入部落,勞問如家人,多所周給。屬羌愛服,皆願效死。慶曆二年春,予接巡環州,患屬羌之多,而素不為用,與夏戎潛連,助為邊患,斯急病也,乃請於朝,願易君理環。予謂非斯人親之,不能革其心。君既至環,乃周行境內,入屬羌聚落,撫以恩意。有牛家族首奴訛者,倔強白處。君戒日:“吾朝行勞爾族。”奴訛曰:“諾。”是夕大雪三尺,左聲日:“此羌凶詐,又所處險惡,非可前。”君曰:“吾方與諸羌樹信,其可失諸?”遂緣險而進。奴訛初不之信,復會大雪,謂君必不來;方坦臥帳中,君已至。奴訛大驚曰:“我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疑我耶?”乃拜伏。君復教土人習弧矢以佐官軍。吏民有請某事辭某事者。成使之射,從其中否與奪之;坐過失者亦用此得贖。吏農工商,無不樂射焉。由是緣邊諸城,獨環不求增兵。不煩益糧,而武力自振。夏戎聞,乃不復以環為意。君在邊數年,撫養士卒,牢籠羌夷,無賢不肖皆稱之。
譯文
種君名世衡,字仲平。當初,在康定元年春,西夏侵犯延安,當地百姓遭受西夏人殘害。種世衡當時擔任鄜洲從事,(向朝廷)獻策:延安東北二百里有一座舊寬州城,請求朝廷依憑原采的舊城壘的基礎興建一座城池,來對付敵軍。朝廷採納了這個建議,任命種世衡主管修城工作。世衡膽勇過人,(這個城)雖然逼近夏戎部落,(他)竟然一點也不畏懼,一邊與敵作戰一邊修築城池。不久朝廷命令舊寬州更名為青澗城,任命世衡為內殿乘制,主管守城事物,以表彰他的功勞。城外塞下有很多屬羌部落,過去漢人官吏不能向他們施以思信,羌人都游移在漢人和西夏人之間。世衡於是親自進入屬羌部落,好像對待家人一樣地慰問他們,又給了經濟補貼。屬羌都愛栽他、佩服他,都願意以死相報。慶曆二年春,我巡視工作到達環州,擔心當地屬羌人口眾多,卻一直不被我用,(這些羌人)與西戎暗自聯絡,加劇了邊疆的災禍,這是一個急需治癒的急病,於是我向朝廷請示,希望能調換種世衡來治理環州。我認為沒有這個人親自處理此事,就不能改造屬羌的人心。世衡到任環州以後,周行境內,進入屬羌人聚集區,拿恩情安撫他們。有牛家族首領名叫奴訛,其人倔強,單獨居處。世街告訴他:“我明早去慰勞你的家族。”奴訛說:“好。”當天晚上大雪三尺,世衙身邊的人都說:“這個羌人兇狠狡詐,再加上所住的地方環境險惡,不可前往。”世衡說:“我正要跟各個屬羌部落樹立信譽,怎么可以失信於他們呢?”於是冒險而前。奴訛起初就不相信他會來,又趕上下大雪,認為世衡一定不會來;正在帳篷中躺著,世衡已到了。奴訛大吃一驚,說:“我們世代居住這個山中,漢人官吏沒有一個人敢到這裡來,您一點也不懷疑我嗎?”於是跪在地上表示服從。種世衡又引導當地人學習使用弓箭來幫助官軍。屬羌的官吏和百姓來請求某事或者不想做某事,世衡都先讓他們射箭,然後根據他們射中與否來決定答應不答應;犯過失之罪的人也可以用這個辦法贖罪。因此,官吏、農民、工匠、商人,沒有人不樂意學習射箭的。因為這個原因,邊疆幾個城池中,只有環州城不向朝廷請求增兵,不要求增加糧食供應,但軍力大振。西夏人聽說以後,也就不再打奪取環州的注意。世衡在邊疆好幾年,愛護士卒,籠絡團結羌夷人,無論好人壞人,都稱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