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人

樹墩是捕魚高手,也是捕魚行家。 樹墩是三天前來到牛耳湖的。 樹墩心一驚,也不知哪來那么大力氣,竟然把自己拔了出來。

報信人

作者:劉洋
樹墩的本事整座大興安嶺無人不知。
樹墩是捕魚高手,也是捕魚行家。
樹墩伐的樹十節火車也拉不完。樹墩會辨水色察魚群,一網下去要什麼魚就上什麼魚,不摻一條雜色。樹墩會十里江面扎晾子,讓回遊的大馬哈魚無一脫逃。黑龍江三月跑冰排,江水扎骨涼,樹墩一個猛子下去,頂水游十里,把一條百斤重的開江大鯉魚潑楞楞扔上岸。九月江水漲,鰉魚返故鄉。樹墩三天三夜在黑浪連天的江里跟蹤一條千斤重的大鰉魚,把六十多斤重的魚標槍準確無誤地擲入鯉魚的體內,讓尾隨的漁民兄弟喊著號子拖上岸,全村老婆孩子有說有笑吃一冬。這樣的事大人小孩都知道,沿著黑龍江走,你隨便往哪架晾子前一靠,往哪座工棚里一倒,樹墩的故事就會像老林子裡的野葡萄,水靈靈,鮮嫩嫩,一擼一大把。
然而,這么一個英雄卻忽然失蹤了。有人說他順水走了。從海參成出海了。有人說他騎一條“山哲里”魚回黑龍江的源頭呼倫湖了。還有說得更邪乎,說他和一條毛驢子大的大馬哈魚鬥法,讓大馬哈給吞了,整根腿骨都給拉出來了。不管怎么說,都和水有關。樹墩水命,這輩子注定要和魚扯不利索。
其實樹墩沒有死,此刻,樹墩兩腿正深深陷進牛耳湖百里泥沼里不能自拔。
樹墩是三天前來到牛耳湖的。 牛耳湖水面很大,在大興安嶺主峰下。大興安嶺北坡的水清一色往北流,看那架勢都想流出國境,去養活人家的森林、草原和牛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又都無一例外地注入牛耳湖。牛耳湖呢,兜了一個小圈子,向南開出一個小岔口,巧妙地繞過主峰,把整個北坡的水又一滴不落地送進了嫩江,流到松花江,再匯入黑龍江。近年呼倫湖越來越瘦,要不是牛耳湖豐沛水源的供給,黑龍江怕是早就見底了!
山民們嘴巴子油汪汪,臉蛋子紅彤彤,都說,躺在牛耳湖邊,這輩子專等吃香的喝辣的了。細心的樹墩卻發現,黑龍江正迅速變瘦,回來產子的大馬哈魚游不到它的出生地,全困死在了途中。
樹墩想查看一下原因。樹墩出發了,走了九天九夜,來到牛耳湖邊,眼前的景象讓他發獃。以前碧波萬頃的牛耳湖已是一片沼澤,湖中央一汪黃湯在秋風扯動下顫顫巍巍,像老人的淚眼。湖心四周魚骨遍地,魚肋一人高,鰓蓋磨盤大,脊梁骨更像橫躺豎臥的大樹,整個湖區就是一座白骨森林。樹墩沒走幾步就陷了進去,越想拔越拔不出,越拔就陷得越深,幾經折騰,精疲力竭的樹墩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陣咔嚓咔嚓的說話聲驚醒。整天和魚打交道,樹墩聽得懂魚的語言,這咔嚓咔嚓的話語可是魚的對話?樹墩聽得很吃力,有點像東北人聽廣東話,不過還是聽懂了一個大概:人類再不節制,下輩子全得餓死!
樹墩心一驚,也不知哪來那么大力氣,竟然把自己拔了出來。樹墩想把魚的話告訴鄉親們,他拚命奔到江邊,順著江水漂回家。
樹墩拉住一位長者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牛耳湖要幹了,黑龍江要斷了,大興安嶺要死了。趕快告訴老少爺兒們,千萬不能再砍樹了,我們這輩子說啥也得給後輩兒孫留點指望。這是魚說的,我聽懂了魚的話……”說完頭一歪就咽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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