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譯
《喜冤家》中山狼,無情獸,全不念當日根由。
一味的驕奢淫蕩貪歡媾。
窺著那,侯門艷質如蒲柳;
作踐的,公府幹金似下流。
嘆芳魂艷魄, 一載盪悠悠。
點評
名家點評:
這首曲是唱迎春的。
《喜冤家》,意思由於錯誤的婚配遇上了冤家對頭。
迎春的悲劇是其父賈赦一手造成的。按孫紹祖的說法,是賈政花了孫家五千銀子,拿迎春抵了債。作者一再用“中山狼”稱呼孫紹祖,因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這就是他“驕奢淫蕩貪歡婿”的註腳。迎春勸兩次,他就罵迎春是“酯汁老婆擰出來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裡睡去!”完全是一副流氓嘴臉。迎春這位公府千金哪裡經過這個?回到家裡啼哭訴苦,王夫人也只能說說“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之類既像安慰又像勸導的話。迎春只提出一點可憐的要求:“還得在園裡舊房子裡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幾天后,孫家來人接,她“只得勉強忍情作辭”,回到“狼窟”里去。曹雪芹寫了八十回的《紅樓夢》就在這個地方絕筆,使我們看不到作者怎樣寫迎春“一載赴黃粱”的慘狀了。高鶚續寫的“還孽債迎女返真元”的情節,雖然基本體現了原作者的意圖,但嫌太草草了。
【鑑賞】
賈府的二小姐迎春和同為庶出卻精明能幹的探春相反,老實無能,懦弱怕事,所以有“二木頭”的渾名。她不但作詩猜謎不如姊妹們,在處世為人上也只知退讓,任人欺侮,對周圍發生的矛盾糾紛採取一概不聞不問的態度。她的攢珠累絲金鳳首飾被人拿去賭錢,她不追究,別人要替她追回,她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事”;事情鬧起來了,她不管,卻拿一本《太上感應篇》自己去看。抄檢大觀園時,司棋被逐,迎春雖然感到“數年之情難捨”,掉了眼淚,但司棋求她去說情,她卻“連一句話也沒有”。如此怯懦的人,最後終不免悲慘的結局,這在當時的社會環境 ,實在是有其必然性的。
看起來,迎春像是被“中山狼,無情獸”吃掉的,但其實,吞噬她的是整個封建宗法制度。她從小死了娘,她父親賈赦和邢夫人對她毫不憐惜,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將她嫁給孫家,實際上等於拿她抵債。當初,雖有人勸阻這門親事,但“大老爺執意不聽”,誰也沒有辦法,因為兒女的婚事決定於父母。後來,迎春回家哭訴她在孫家所受到的虐待,儘管大家十分傷感,也無可奈何,因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屬於夫家的人了,所以只好忍心把她再送回狼窩裡去了。
在大觀園女兒國中,迎春是成為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品的一個典型代表。作者通過她的不幸結局,揭露和控訴了這種婚姻制度的罪惡,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客觀事實。可是,有些人偏偏要把這個反對封建婚姻制度的功勞記在程偉元、高鶚續書的帳上,認為續書也有比曹雪芹原著價值更高的地方,即所謂“有更深一層的反封建意義——暴露封建社會婚姻不自由”,因而“在讀者中發生更巨大的反封建的作用”,甚至還認為“婚姻不自由,在《紅樓夢》中,它是牽動全書的線索。”(見《紅樓夢研究參考資料選輯》第二輯,人民文學出版社,第29、31頁。)這無非是說,續書把寶、黛悲劇寫成因婚姻不自由而產生的悲劇是提高了原著的思想性。我們的看法恰恰相反。所謂“更深一層的反封建意義”,如上所述,原著本來就有的。《紅樓夢》雖暴露封建婚姻罪惡,但決不是一部反對婚姻不自由為主題或主線的書,把這一點作為“牽動全書的線索”,自然就改變了這部政治性很強的小說的廣泛揭露封建社會種種黑暗的主題,改變了小說表現四大家族在封建統治階級內部鬥爭中趨向沒落的主線,把基本矛盾局限在一個家庭的小範圍之內(曹雪芹是通過特殊的典型化手法,有意識地把賈府這個封建宗法制貴族大家庭作為當時整個封建宗法社會的縮影來描寫的。人物主要活動場所名曰“大觀園”,說它是“天上人間諸景備”,正暗示了這部小說的作意),把讀者的視線引到男女戀愛婚姻問題上去,甚至使人誤以為作者在小說開頭聲稱此書“大旨談情”的“情”,真的就是兒女之情了。這實在是續作者對原著精神的歪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