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南方人物周刊12月1日報導 周之金,14歲上書中央;18歲旁聽北大,質疑張維迎;19歲,質疑厲以寧;20歲,再次上書中央,斷斷續續地過了6年“少年諫客”生涯,是非未定,爭議頻仍。
在北京大學旁聽生周之金20歲的青春期里,已經混雜了很多跟其他青少年不一樣的東西。
時尚界流行“混搭”,青少年的思想里也有了“混搭”的意味。其間最大的區別就是,當別的青少年還沉浸在網路遊戲、談戀愛之中難以自撥的時候,周之金已經思考“國家大事”好多年了。
人物故事
六年漫漫上書生涯
在網路生態里看起來很囂張的周之金,在現實生活中已經變成一個低調的人,不願見記者,更不肯接受任何採訪。在記者做了大量“思想工作”之後,周之金才肯跟記者通電話,語調溫和客氣,有一股這個年齡少有的成熟。
在北京大學遊學的周之金寒假期間回到家鄉廣西富川,除了青少年慣有的正常的“吃喝玩樂”外,還給自己安排了另外一個任務,那就是做一個關於農民問題的調查。他說,在他的同學和朋友們的幫助下,他自己設計的調查表發出去了1000多張,已經收回800多張了。目前他還沒回北京大學聽課,還要在家鄉整理調查數據。
周之金很隨意地說,趕在這個時候做這個調查,是想在今年三月的“兩會”期間,就農民問題上書全國人大。
“我是從國中二年級,大約13歲的時候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電話那頭的周之金用廣西味的國語回顧。
中學時,周之金是個文學愛好者,跟其他這種屬性的愛好者一樣,曾經想寫一本宏大的校園故事,後來發現已經有同齡人那樣做了,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初二暑假的一次遊歷徹底地改變了他的思維。
那個暑假,他從廣西到廣東耍,一路上見識了很多事情。對他觸動最大的就是殘酷的城鄉差距和貧富差距。周之金說,從這個時候起,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思考國家的現實問題,開始對政治和經濟產生濃厚興趣,開始有意識地讀一些政論性的書籍。因為興趣使然,周之金本來不錯的學習成績就出現一些問題,變得只顧愛好,不顧其他,也不愛考試了,考試時往往只考一半就交卷。上課時還喜歡坐在後排做自己的事情。儘管他的父母和老師對他很好,對他充滿期待,周之金還是固執地乾自己喜歡幹的事情。
14歲那年,周之金把自己思考的“少年心得”寫了下來,主要內容是對農民問題的思考,“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用我們寫作文的紙一下子寫了十幾頁”,然後去郵局寄給了中央領導,郵局的人很奇怪地看著這個孩子,有人對他說,你還是先好好學習吧。
周之金至今都認為,年輕時多做點事情,以後就不會後悔,要體現自己的價值。沒多久,上頭給他回了信,還勉勵他好好學習。周之金說,這封回信對他鼓勵很大,覺得自己的做法還是有些價值的。這封回信從此改變了周之金的生活。
只是周之金依然對《南方人物周刊》強調,即使當初沒有這封回信,他依然會把自己的想法或者建議上書給有關部門和有關領導,他“只想對自己的國家說實話”。
迄今為止,周之金已有6年上書生涯。
如今20歲的周之金仍在無怨無悔地做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諫書”是一封一封地寫,有的文章在網路上一登出來,就招來巨大的點擊率和更多的罵聲,周之金說,“對這些我不想說什麼了”。
質疑張維迎和厲以寧
可能是以前寫得太多,也可能是周之金疲倦了,現在的周之金對記者的很多問題三緘其口。傳聞是,由於周之金長期上書,引起高層人士的注意,有要人建議他去北京大學旁聽,並幫他辦好手續。周之金對此不作解釋,只說後來有人幫他辦好了手續,於是他就來到北京大學旁聽。而北京大學的一些老師要么不知道周之金這個人,要么就是很委婉地拒絕透露關於周之金的任何情況。
2004年底,剛到北京大學旁聽還不到半年的周之金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這場波瀾是聽北大老師、經濟學家張維迎的一次課引起的。
2004年12月30日,周之金在人民網強國論壇化名“金之周”發文《側面看張維迎所鼓吹和推行的“產權改革”的真實本質》,反對張維迎關於國企產權改革的一些說法,一石激起千層浪,網上各種聲音鵲起。2005年1月31日,周之金再次發帖《張維迎,請給國人一個交代》。2005年3月28日,周之金再次化名“金之周”在強國論壇發帖《厲以寧——沒有戲唱啦》,對經濟學家厲以寧的一些說法表示疑問。到目前,兩大學者在公開場合也沒有對周之金的“批判”做任何回應。
這幾個帖子出來以後,網路上掀起一股小小的“金之周熱”。周之金在複雜的網路生態里,擁有了一批固定的“冬粉”和反對者,雙方在網路上開戰良久。
除此之外,周之金還寫了一些文學作品,於是他的一些“冬粉”認為他比韓寒、郭敬明寫得好,從當時的網路形勢上看,周之金差點成為新一代網路寫手形象代言人。
儘管周之金在北大遊學時搞了這幾齣跟時局和政經有關的戲,但是他並不是一個很古板的人,他身上同樣具備同齡人身上的共性。比如他也打網路遊戲,看韓劇,而無意中看到別的同學約會接吻,他也會有自己“後現代色彩”的想法,然後會寫一些扯淡的放鬆的文字——“說實在的,從那我才真正體會到異性相吸的厲害。前幾天的一個傍晚,我在未名湖發現有兩個學生摟著接吻(僅僅一個吻)持續時間大概長達有5、6分鐘——我已看完了兩個案例。確實厲害啊,我不得不拍屁股走人,不然肯定會有吸進去的可能,愛的力量真的太偉大了……要向我們國家的奧委會提個建議,把這接吻也當作2008年奧運會的一個項目,我覺得外國人也會同意的。若是那樣就更有意義了,是中國的創造,我想奧運歷史也會銘記中國2008的。”
對他所求學的北京大學,周之金有自己的看法,卻依然很熱愛北大。儘管此舉遭到北大一些正式生的嘲笑,但是周之金依然堅持自己的熱愛態度。
周之金告訴《南方人物周刊》,他自己也知道他有些話很偏激。只是作為公民,不去思考,那是社會的不幸。
因“馬克思主義”再上書
質疑北大老師、經濟學家的風波在去年差不多平息了。今年初,“周之金”這三個字在網路上又被放大,緣於周之金的新一封上書。網路上出現了周之金的一篇新帖子《重提馬克思主義很可笑嗎?》,這是寫給中央領導的一封公開信。
其主要觀點是:“現在馬克思主義正被嚴重邊緣化,在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本立國的社會主義國度里,正是應該重新特彆強調的時候。”
此信一出,爭議依然紛起。有人認為周之金是告密者,把老師在課堂上討論的內容或者所說的話,很正式地公開地發布在網路上。
而周之金自己辯解說,“我不是告密者,我痛恨告密者,我知道那封信發出來之後,會招來很多人的誤解和謾罵,但我不在意這些,我需要的就是對問題的探討,我需要的就是辯論,就是對真理的追求,也是希望我們的民族能找到最光明的方向!也許我所做的方式不大正確,或許還是錯誤的,但是在我們這個國家沒有選擇,我必須要寫出來,因為對真理的愛勝過於我活著的目的,勝過了我的生命。”
對上書黨中央,周之金如今已經成熟多了。如今在北京大學這個平台上,其眼界遠遠比他14歲時那種普通的直覺寬闊得多,思考的深度也遠遠超過過去,至於思考的方向是否正確,是否符合眼前的形勢,是否與時俱進,那是另外一個境界。看完網路上絕大部分關於周之金的文章和評論後,有人這樣評論周之金。
雖然周之金不是北京大學的正式生,可是由於跟北大有比較密切的關係,所以他在北大的很多舉動都會引起關注。“北大”或“PKU”這些符號本來就是產生新聞的要素之一,這一點已經有很多先例,比如北大畢業生賣豬肉、串糖葫蘆等都會成為熱點新聞。如今,周之金在北大提出“重提馬克思主義很可笑嗎?”自然不會被人放過。
面對爭議,周之金說,真不想說什麼了。他只是把他思考的說了出來而已。他之所以多次拒絕採訪,是因為擔心別人認為他在炒作。周之金說他非常喜歡毛澤東,除了自己的父母、老師對自己有很大影響外,毛澤東的著作對他影響非常大。現有文字的想法和主張都是發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作秀的機會主義者。
爭議中的少年周之金
很多青年還在父母的翅膀下取暖的時候,20歲的周之金卻有了這么多複雜的想法,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一件不可理解和奇怪的事情。這也是網路上對周之金的質疑和評論那么熱鬧的原因之一。這樣的人出現在這樣的一個時代,應該有其產生的社會根源。
記者獲取的多種信息表明,20歲的周之金無疑是個善於思考和好學的人。三年前跟周之金有過接觸的《現代教育報》記者朱寅年說,“那個時候,周之金正上中學,給我發來很多他的文章。有的想法很偏激,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那時,他說一放假就喜歡四處看看。”周之金自己也承認,正是自己早年從農村到城市的遊歷讓他得到了很多東西。
有人放言,周之金的言行攪亂了北大。周之金在手機簡訊中跟記者開玩笑說,“他們都講我無恥,是投機分子,是鬧課堂的小流氓,是文革餘孽,你想見我,難道你就不怕株連你嗎?難道不怕你也被弄臭嗎?有人打算罵死我呢。”
周之金還說,“我的故事可以寫一本小說了,說不完的,反正該說的已經說了。”關心網路的周之金自然知道網路上對他的評價,沒有感到壓力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這些日子總是刻意地保持低調,也有朋友告訴他不要跟記者接觸。
有人猜測周之金是“口是心非”,為了撈取政治資本,但是周之金不止一次地說,那些都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如何證明這些是自己的真實想法,周之金看來還沒找到辦法,因此才要保持低調。
還有人認為,周之金年紀輕輕,能思考這么多問題,能有這樣的責任感實屬不易,只是周之金的某些觀點還值得商榷。另有教育界人士很悲觀地認為,如果周之金這樣的人多了,這一代人會沒有希望。
由於周之金的上書,一些成年人也都捲入了這場爭論和思考之中,他們對周之金這樣的青年抱著很複雜的心理,據記者簡單調查,這種心理屬於既欣賞又擔憂的狀態。欣賞周之金的好學和思考,擔心周之金越走越遠,最後走向偏激。還有人說,擔心北大被周之金搞亂是多餘的,像北京大學這種“百年老店”,文化“鍋底湯濃”,不會輕易被搞亂的。
2006年2月17日,周之金在強國論壇發表自述《我為什麼不要考大學》,隨後有人就把他跟早年的“白卷英雄”張鐵生做比較。網路上還“左”和“右”地爭得很熱鬧。
在一些人懷著複雜心情看著網上關於周之金的爭論時,周之金卻遠在北京大學千里之外的廣西做著自己的農民問題調查,語氣里依然是那么興致勃勃而充滿激情,依然想“對自己的國家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