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君令

吳君令

吳君令,浙江奉化人 今年已經86歲高齡,但說起話來仍然中氣十足……

痴情灘簧

走進奉化舒家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小屋,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屋裡的東西都收拾得有條不紊,吳君令經常坐在這小屋中,拿下掛在牆上的二胡,拉拉唱唱一些熟悉的曲子。為了教徒弟,他離開西塢,來到舒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曾經有人這么形容他:如果給他拍一張照片,無疑可以拍出一張極佳的懷舊老照片:滿臉的皺紋堆在一起,只有眼中那點亮光似乎在透露著什麼,是活著的執著還是對未來的希冀……這樣的老人是讓人肅然起敬的,不管他的身份,就單是他的年齡和經歷,就足以讓我們學習。

其實,只要一談起灘簧,老人的興致就會上來,令人肅然起敬的他會突然變得很容易接近……

“鏘鏘鏘……”這是吳家惟一的兒子吳君令敲出的聲音。敲的是小鑼,卻敲進了大人的心裡,人們讚嘆著:這孩子真是一塊搞戲曲的料。吳君令的父母都愛唱戲,父親就是因唱灘簧而出的名。惟一的兒子在耳濡目染下,對唱戲也非常入迷。家裡有條件讓他去讀國小,吳君令卻常常把書包一甩,和東家小哥西家小妹去玩耍了。玩的都是戲,有模有樣地擺出架勢,扯著不甚成熟的嗓子唱幾曲。在還未開啟心智的田地,已埋下對灘簧的由衷喜愛。

後來吳君令跟隨父親輾轉到了上海。從鄉下到大城市,小小的吳君令長了見識,與此同時,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慾也在加強,那股子新鮮勁催促他時時處處聽著看著學著,這聽得看得學得最多的自然還是灘簧。

第一次登台是在16歲。從8歲學唱到16歲登台,8年時光並不能讓吳君令有足夠的自信。父親大概是看到了這點,扯著大嗓門,就像唱戲一般喊了起來,話像棒子一樣趕著吳君令走到台前。吳君令20歲的時候,全國已經解放,在父母的主持下,回奉化結了婚。婚後沒幾個月,他又獨自一人回到了上海繼續闖蕩。這段時間,吳君令在上海唱出了名聲。盛名之下,他被推薦到鳳字開頭的劇團出演,不到一年,天賦極佳的他成了團里的頭牌小生。

頭牌的位置是長刺的,沒點本事坐不上去。但吳君令坐得穩當,不光因為他有天賦,還有他愛曲子的傻勁。吃飯也好,走路也好,就這么一直看著一個本子。看劇本的時候,別人叫他喊他,都入不了他的耳朵,有時,吃飯時也會忘了夾菜。吃飯事小,可走路時關係安全,事大吧,他也一樣不專心,盡顧著背詞,有一次竟然撞上了電線桿,額頭被撞得紅紅的一塊。

痴兒痴兒,用來形容他,真是恰當不過。就是這么一股痴勁,讓他逢場必紅,穿梭在當時幾大劇團之間,如魚得水,跟眼下一些明星一樣,每場演出前後,都有狂熱的戲迷要求籤名。人們在台下拿著本子,直叫吳君令的名字,喊不出來不罷休的架勢讓劇團老闆笑翻了天。

花兒沒有百日紅。當年紅遍上海的吳君令在“文革”期間,黯然回到了奉化鄉下。一個多年的習慣被硬生生地掐斷,實在熬不住時,吳君令就偷偷和妻子在家對唱幾句,或者獨自找個偏僻地哼幾句,也算解解饞。

“文革”過後,吳君令再也沒有回上海繼續唱他的灘簧。時代變遷,不知什麼時候起,人們的生活中很難再找到灘簧的影子了。

守望灘簧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老一輩灘簧藝人相繼故去,到現在,只剩下吳君令一個人苦苦地支撐著他的灘簧事業。只要跟灘簧有點搭邊的事,他都要探究到底。為了尋找傳人,他到處探訪,只要聽說哪裡有人對灘簧有點興趣,他就會興致高昂地跑過去看。聽說在舒家有4個人想要學灘簧,可是有的因為工作原因走不開,有的又因自己做生意沒時間。對灘簧能否傳承下去的憂慮讓吳君令毅然放棄了在西塢的二層樓房子,跑到舒家租了一間狹小陰暗的小平房,主動上門教徒弟學灘簧。為了能讓徒弟有更多的時間學好灘簧,他還親自錄了幾盤磁帶,讓徒弟有空時聽聽。

因為這些事,吳君令成了人們眼中的傻子。為了給更多的人帶去他熱愛的灘簧,他的足跡走遍了奉化大大小小的村子。在舒家,他是師傅,雖然徒弟對他很尊敬,可他對徒弟不敢稍加責罰,就怕一不小心,把徒弟“罵”跑了。他說:“以前別人拜我做師傅,我不但要收費,舉行拜師禮,徒弟不用功時還要打要罵的。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打錯一小鑼,父親就用棒子狠狠地打我的情景。”現在,他每天教徒弟要教到晚上10點多,看著因愛好而來的徒弟,老人恨不得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掏出來。為了讓灘簧推陳出新,更具有現代感,他還經常看報紙,從中把握時代氣息,自編自演一些現代戲。他沒有退休金也沒有養老保險,現在的生活完全靠以前的積蓄,他說如果政府給他撥點款該多好呀,現在只要湊齊10個人,就能成立一個劇團,就可以搞正規演出,讓灘簧繼續發揚下去。

“不能讓灘簧在我手上斷了……如果找到傳人,能把這戲傳下去,我死也瞑目!”吳君令這樣說著,堅定而執著。當記者問到現在灘簧究竟有沒有人看時,吳君令的語氣馬上重了起來,他激動地告訴記者,每次到農村演出,從演出開始到結束,趕來看戲的人還是那么多,很少有中途走的,人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馬上從一隻紙盒裡拿出幾張照片,照片上就是他演出時的場面。他說,灘簧還是有市場的,這是有文化底蘊的東西,跟方言節目一樣,還是有人看的。

他說得興致高昂,臨記者採訪結束時還是難免顯出失落的神色。他已經82歲了,傳承之路任重而道遠,這路費,還得自己出。他,就是這樣在獨自守望灘簧最後的希望。灘簧究竟能不能傳下去?能不能再現當年的輝煌?這是吳君令,也是喜歡灘簧藝術的人們都關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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