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謗

 這篇短文從民怨上天說起,好像意在讚美上天的仁厚,訴說百姓的刁蠻。誰知筆鋒一轉,化作長矛,直指當時的封建統治者──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作者先是借“上天”來壓帝王、祛鬼神,後又搬出古代聖明君主助陣,表現出深厚的民本思想和強烈的反叛意識。

簡析

這篇短文從民怨上天說起,好像意在讚美上天的仁厚,訴說百姓的刁蠻。誰知筆鋒一轉,化作長矛,直指當時的封建統治者──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作者先是借“上天”來壓帝王、祛鬼神,後又搬出古代聖明君主助陣,表現出深厚的民本思想和強烈的反叛意識。言辭之犀利,足以使“帝天下、君一國”者驚心動魄。如此詮釋怨謗,實在是對反抗封建暴君的謳歌。韓愈曾作《原毀》,批評當時社會上的所謂君子非議別人,寬厚待己。皮日休繼承了這種創作風格,卻反其意而用之,別出心裁,鋒芒更銳利,批判更激烈,更富有鬥爭精神。聯繫作者的身世,不妨將這篇文章看作是聲討晚唐最高統治者的戰鬥檄文。

作者

皮日休(約公元834—883年),襄陽人,字逸少,後改襲美。自號鹿門子其貌不揚,愛喝酒,性傲慢,能寫一手好文章。曾任太長博士,毗陵副使等職。後參加黃巢起義軍,入長安,任翰林學士。起義失敗後,為唐朝政府所殺(也有說為黃巢所殺或流落江南而死)。詩文與陸龜蒙(今蘇州人)齊名,兩人有松陵唱和詩。時稱“皮陸”。《原謗》是皮日休一組論文《十原》之一,“原”用作動詞,及推究本原的意思。

原文

天之利下民,其仁至矣!未有美於味而民不知者,便於用而民不由者,厚於生而民不求者。然而暑雨亦怨之,祁寒亦怨之,己不善而禍及亦怨之,己不儉而貧及亦怨之。是民事天,其不仁至矣!天尚如此,況於君乎?況於鬼神乎?是其怨訾恨讟,蓰倍於天矣!有帝天下、君一國,可不慎歟!故堯有不慈之毀,舜有不孝之謗。殊不知堯慈被天下,而不在於子;舜孝及萬世,乃不在於父。嗚呼!堯、舜,大聖也,民且謗之;後之王天下,有不為堯舜之行者,則民扼其吭,捽其首,辱而逐之,折而族之,不為甚矣!

譯文

上天為百姓造福利,它的仁心可以說達到極點了!沒有一樣炙味的東西百姓不知道,沒有一樣便於使用的東西百姓不利用,沒有一樣使生活充裕豐富的東西百姓不去追求。即使這樣,到了火熱、陰雨的季節百姓就抱怨天,到了大寒時百姓也抱怨天,自己做了錯事導致災禍來臨也抱怨天,自己不節儉導致貧窮也去怨恨天。這樣看來,百姓對待天,不講究仁,也算是達到極點了!對天尚且是這樣,何況對待君主呢!何況對待鬼神呢!這樣看來,對君主、對鬼神的怨恨誹謗,比對天要多上好幾倍!做天下的帝王,做一國的國君,能夠不慎重嗎?所以有“不慈”的誹謗加在堯身上,有“不孝”的誹謗加在舜身。這些人實在不知道,堯的仁慈之心覆蓋整個天下,而不僅僅在於對待自己的兒子;舜的孝心潤澤萬代人,而不僅僅在於對待自己的父親。啊!堯、舜是偉大的聖人,百姓尚且要去誹謗他們;後世那些在天下稱君稱王的人,有誰不行堯、舜那樣的政,那么百姓掐住他的喉嚨,揪住他的腦袋,侮辱他,扭逐他,打倒他,消滅他的家族,一點兒也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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