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虛筆記

務虛筆記

《務虛筆記》是輪椅上的史鐵生的首部長篇小說,發表於1996年《收穫》雜誌上,同時也是他半自傳式的作品。由二十二個段落合成,敘述了上世紀50年代以來的社會嬗變帶給殘疾人C、畫家Z、女教師O、詩人L、醫生F、女導演N等一代人的影響。《務虛筆記》中,作者通過動物的繁殖、植物的生死,通過童年經驗、革命和叛變、愛情等來思考虛無。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務虛筆記》是輪椅上的史鐵生的首部長篇小說,也是他半自傳式的作品。隔著咫尺的空間與浩瀚的時間,作家將帶著讀者凝望生命的哀怨與無常,體味歷史的豐饒與短暫。這是作者的長篇小說處女作,行文優美、凝練,情感真摯、厚重,且好讀,處處透映著一種對人世滄桑的如泣如訴、似幽似怨的傷感與領悟。

“我是我的印象的一那分,而我的全部印象才是“我”開篇收尾的這句話,可作為閱讀這部不失自傳、又不是自傳的小說的一把鑰匙,

虛者,虛無也,務虛者,思考虛無也,關心虛無也。務虛者與務實相對,與靈魂、精神、形而上、本質相關。如題所示,小說“務虛”不重實,注重的是對生命的一種印象;不注重記憶中的真實,而注重印象中的真實;不注重各個人物的完整的形象與歷史,而注重與生命同時拓展的不同的心魂起點與去向。虛者,虛無也,務虛者,思考虛無也,關心虛無也。

《務虛筆記》中,作者通過動物的繁殖、植物的生死,通過童年經驗、革命和叛變、愛情等來思考虛無 。

作品目錄

一寫作之夜

二殘疾與愛情

三死亡序幕

四童年之門

五戀人

六生日

七母親

八人群

九夏天的牆

十白色鳥

十一 白楊樹

十二欲望

十三葵林故事(上)

十四昨天

十五小街

十六葵林故事(下)

十七害怕

十八孤單與孤獨

十九差別

二十無極之維

二十一猜測

二十二結束或開始

點評鑑賞

本書開頭第一章叫《寫作之夜》,第一句為:“在我所余的生命中可能再也碰不見那兩個孩子了。”

“生命”這個詞在第一句話就出現了,而務虛筆記就是生命筆記,正如作者另一本書叫《病隙碎筆》,無非也是“生命筆記”。

生命的定語是“所余的”,呈現了時間的緊迫,正如我要看望史鐵生,見一見這位具有飽滿心魂的作家的心越來越緊迫了。這句話應該是12年前說的,這句話越來越老,而“我”的生命所余越來越短。(可不要像那個追劉德華的冬粉一樣!)

“再也”“碰不見”——生命無非碰見和碰不見,命運也無非是你碰見了誰。與碰見相對的是“遺忘”“拋棄”和“背叛”。這本書講的就是誰碰見了誰的故事,誰告別誰的故事,誰不能忘懷誰的故事。

“兩個”“孩子”——孩子是人生的開始,本書的幾個主人公的童年都在文章中有詳盡描述,並且總是兩個關係,我和壞同學,那么多的男人和他心中的女孩。

“在我所余的生命中可能再也碰不見那兩個孩子了”——有懷念和哀嘆,有美和美的失落,還有祈禱的意願。

那兩個孩子對一棵死了的柏樹“為什麼會死”感到好奇。妹妹五歲半,伸出五個手指,然後摸遍十個手指也找不到半個。關於孩子的可愛和恐懼就開始了。

秋天的夜晚,廢棄的古園,幽靜的小路,一盞盞路燈,滿地落葉,樹的香味——這是我們熟悉的意境,在史鐵生流傳更廣的散文《我和地壇》里描述過,而每一個讀者應該都接觸過這樣的黃昏,只是你不一定留意到其中的美和悵惘。這樣的意境決定了本書的品位,讀者自然可以憑藉著這個開頭決定繼續往下讀還是不讀了。

在第一章里,作者寫到“生日”,寫生命自我意識對客觀生日的確認,文字善意、美妙,讀來讓人欣喜、迷離。在第六章《生日》里,則進一步論述了一個人一生中更多的生日。

在第一章最後談到了“我是我的印象”,那么書中的殘疾人C、畫家Z、醫生F、女教師O、女導演N、政客WR,這些人物都是作者的印象,這些印象的總和就是作者的心魂。這個只是史鐵生的自我解釋,有時候是迷魂陣,不用太當真,既然是小說,還是要看它的情節。

全部的內容只是為了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生活的偶然性,很多時候,如果你打開的是另一扇門,走的是另一條路,生活的軌跡可能完全不同,而選擇多數時候只是一念之間的偶然。

相關版本

作者:史鐵生著

務虛筆記務虛筆記

出 版 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07-1-1

字數: 412000

頁數: 506

開本: 大32開

紙張: 膠版紙

定價:¥30.00

作者簡介

史鐵生,1951年1月4日生於北京。1967年畢業於清華附中國中,1969去延安地區插隊落戶。1972年因雙腿癱瘓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廠工作,後因急性腎損傷,回家療養。1979年後,相繼有《我遙遠的清平灣》,《命若琴弦》,《我與地壇》,《務虛筆記》等小說與散文發表,並先後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等多種全國文學大獎。1998年病情轉為尿毒症,終止透析。此後有隨筆集《病隙碎筆》,散文集《記憶與印象》,長篇小說《我的丁一之旅》出版。

主要作品有《我與地壇》《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命若琴弦》《合歡樹》《病隙碎筆》《務虛筆記》《我的丁—之旅》等。曾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老舍散文獎以及多種全國文學刊物獎。作品入選多種版本的語文課本,被譯成英,法、日等多種文字,單篇或結集在海外出版。

2002年榮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傑出成就獎。

媒體推薦

存在的核心是一種虛空,就像我之所以了解我自己是因為我通過與別人的心靈溝通以後對自己的體察,這種溝通並不是一個實在的接觸,而是依靠我的一個構想、一個回憶、一個訴說,這些內容都屬於無形的,是虛空的。

——史鐵生 --此文字指本書的不再付印或絕版版本。

序言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以降,隨著思想解放和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中國當代文學創作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廣闊空間,相繼湧現出一批生活積累豐厚、藝術準備充足、善於思考、勤於探索的作家。他們的作品具有豐富的思想內涵、深刻的社會意義和鮮明的藝術風格,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標誌著中國當代文學發展的軌跡和水平。這些作家為中國當代文學的繁榮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在當代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和影響力,不斷地推出新作,超越自己。

今天,社會和文學都在朝著多元化的方向行進;寫作者的創作思想和表達方式、讀者的需求和閱讀趣味日趨多樣;文學的娛樂功能受到重視;各種文學潮流兼容並包、各行其道。此時,全面系統地總結上述一批作家三十年來的創作實績,對當代文學事業,對作家、讀者和文學工作者,對當前的圖書市場,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基於這一認識,我們決定編輯出版這套“中國當代作家”系列叢書。叢書遴選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以來成就突出、風格鮮明、有廣泛影響力的作家,對他們的作品進行全面的梳理、歸納和擇取;每位作家的作品為一系列,各系列卷數不等,每卷以其中某篇作品的標題(長篇作品以書名)命名。這是一項規模較大的出版計畫,我們將每年推出三至五位作家的作品系列,在五年左右的時間裡完成這套叢書的編輯出版工作。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 --此文字指本書的不再付印或絕版版本。

文摘

書摘

在我所余的生命中可能再也碰不見那兩個孩子了。我想那兩個孩子肯定

不會想到,

永遠不會想到,在他們偶然的一次玩耍之後,他們正被一個人寫進一本書中

,他們正在

成為一本書的開端。他們不會記得我了。他們將不記得那個秋天的夜晚,在

一座古園中,

遊人差不多散盡的時候,在一條幽靜的小路上,一盞路燈在夜色里劃出一塊

明亮的圓區,

有老柏樹飄漫均勻的脂香,有滿地鋪散的楊樹落葉濃厚的氣味,有一個獨坐

路邊讀書的

男人曾經跟他們玩過一會兒,跟他們說東道西。甚至現在他們就已忘記,那

些事在他們

已是不復存在.如同從未發生。

但也有可能記得。那個落葉飄零的夜晚,和那盞路燈下那都只是他自己

的歷史。說

不定有一天他會構想那個人的孤

但那不再是我。無論那個夜晚在他的記憶里怎樣保存,那都只是他自己

的歷史。說

不定有一天他會構想那個人的孤單,構想那個人的來路和去處,他也可能把

那個人寫進

一本書中。但那已與我無關,那僅僅是他自己的印象和構想,是他自己的生

命之一部分

了。

男孩兒大概有七歲。女孩兒我問過她,五歲半——她說,伸出五個指頭

,隨後把所

有的指頭逐個看遍,卻想不出半歲應該怎樣表達。當時我就想,我們很快就

要互相失散,

我和這兩個孩子,將很快失散在近旁喧囂的城市裡,失散在周圍紛紛壇壇的

世界上,誰

也再找不到誰。

我們也是,我和你,也是這樣。我們曾經是否相通過呢?好吧你說沒有

,但那很可

能是因為我們忘記了,或者不曾覺察,忘記和不曾覺察的事等於從未發生。

在一片楊柏雜陳的樹林中,在一座古祭壇近旁。我是那兒的常客。那是

個讀書和享

受清靜的好地方。兩個孩子從四周的幽暗裡跑來——我不曾注意到他們確切

是從哪兒跑

來的,跑進燈光里,蹦跳著跑進那片明亮的圓區,衝著一棵大樹喊:“老槐

樹爺爺!老

槐樹爺爺!”不知他們在玩什麼遊戲。我說:“錯啦,那不是槐樹,是柏樹

。”“嗅,

是柏樹呀,”他們說,回頭看看我,便又仰起臉來看那棵柏樹。所有的樹冠

都密密地融

在暗黑的夜空里,但他們還是看出來了,問我:“怎么這一棵沒有葉子?怎

么別的樹有

葉子,怎么這棵樹沒有葉子呢?”我告訴他們那是棵死樹:“對,死了,這

棵樹已經死

了。”“噢,”他們想了一會兒,“可它什麼時候死的呢?”“什麼時候我

也不知道,

看樣乾它早就死了。”“它是怎么死的呢?”不等我回答,男孩兒就對女孩

兒說:“我

告訴你讓我告訴你!有一個人,他端了一盆熱水,他走到這兒,嘩--,得

……”男孩

兒看看我,看見我在笑,又連改口說:“不對不對,是,是有一個人他走到

這兒,他拿

了一個東西,刨哇刨哇刨哇,咔!得……”女孩兒的眼睛一直盯著男孩兒,

認真地期待

著一個確定的答案:“後來它就怎么了呀?”男孩略一遲疑,緊跟著仰起臉

來問我:

“它到底怎么死的呢?”他的謙遜和自信都令我感動,他既不為自己的無知

所羞愧,也

不為剛才的胡猜亂想而尷尬,仿佛這都是理所當然的。無知和猜想都是理所

當然的。兩

個孩子依然以發問的目光望著我。我說:“可能是因為它生了病。”男孩兒

說:“可它

到底怎么死的?”我說:“也可能是因為它太老了。”男孩兒還是問:“可

它到底怎么

死的?”我說:“具體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男孩兒不問了,望著那棵老

柏樹竟猶未

盡。

現在我有點兒懂了,他實際是要問,死是怎么一回事?活,怎么就變成

了死?這中

間的分界是怎么搞的,是什麼?死是什麼?什麼狀態,或者什麼感覺?

就是當時聽懂了他的意思我也無法回答他。我現在也不知道怎樣回答。

你知道嗎?

死是什麼?你也不知道。對於這件事我們就跟那兩個孩子一樣,不知道。我

們只知道那

是必然的去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我們所能做的一點兒也不比那兩個孩

子所做得多

——無非胡猜亂想而已。這話聽起來就像是說:我們並不知道我們最終要去

哪兒,和要

去投奔的都是什麼。

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秋雨,下得細碎,又不連貫。早 晨聽收音機

里說,北方

今年旱情嚴重,從七月到現在,是歷史上同期降水量最少的年頭。水,正在

到處引起恐

慌。

我逐年養成習慣,早晨一邊穿衣起床一邊聽廣播。然後,在白天的大部

分時間裡,

若是沒人來,我就坐在這兒,讀書,想事,命運還要我寫一種叫作小說的東

西。仿佛只

是寫了幾篇小說,時間便過去了幾十年。幾十年過去了,幾十年已經沒有了

。那天那個

女孩兒竟然叫我老爺爺,還是那個男孩兒畢竟大著幾歲,說“是伯伯不是爺

爺”,我松

了一口氣,我差不多要感謝他了。人是怎樣長大的呢?忽然有一天有人管你

叫叔叔了,

忽然有一天又有人管你叫伯伯了,忽然有一天,當有人管你叫爺爺的時候你

作何感想?

太陽從這邊走到那邊。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能看見一群鴿子,落在鄰居家的屋

頂上咕咕地

叫,或在遠遠近近的空中悠悠地飛。你不特意去想一想的話你會以為幾十年

中一直就是

那一群,白的,灰的,褐色的,飛著,叫著,活著,一直就是這樣,一直都

是它們,永

遠都是那一群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事實上它們已經生死相繼了若干次,生

死相繼了數

萬年。

那女孩兒問我看的什麼書,(“老爺爺你看的什麼書?”“不對,不是

爺爺是伯

伯。”“噢,伯伯你看的什麼書?”)我翻給她看。她看看上面有沒有圖畫

。沒有。

“字書,”她說,語氣像是在提醒我。“對,字書。”“它說什麼?”“你

還不懂。”

是呀,她那樣的年齡還不可能懂,也不應該懂。那是一本寫給老人的書。

那是一個老人寫下的書:一個老人衣袖上的灰/是焚燒的玫瑰留下的全

部灰燼/塵

灰懸在空中/標誌著這是一個故事結束的地方。

不不,令我迷惑和激動的不單是死亡與結束,更是生存與開始。沒法證

明絕對的虛

無是存在的,不是嗎?沒法證明絕對的無可以有,況且這不是人的智力的過

錯。那么,

在一個故事結束的地方,必有其它的故事開始了,開始著,展開著。絕對的

虛無片刻也

不能存在的。那兩個孩子的故事已經開始了,或者正在開始,正在展開。也

許就從那個

偶然的遊戲開始,以仰望那棵死去的老樹為開始,借意猶未盡來展開。但無

論如何,必

有一天他們的故事也要結束,那時候他們也會真正看見孩子,並感受結束和

開始的神秘。

那時候,在某一處書架或書桌上,在床頭,在地球的這面或那面,在自由和

不自由的地

方,仍然安靜而狂熱地躺著一本書——那個以“艾略特”命名的老人,他寫

的書。在秋

雨敲著鐵皮棚頂的時節,在風雪鏇卷過街巷的日子,在晴朗而乾旱的早晨而

且忘記了今

天要乾什麼,或在一個慵懶的午睡之後聽見隱約的琴聲,或在寂寥的晚上獨

自喝著酒,

在一年四季,暮鼓晨鐘晝夜輪迴,它隨時可能被翻開被合起,作為結束和開

始,成為諸

多無法預見的生命早已被預見的迷茫。那智慧的老人他說:我們叫作開始的

往往就是結

束/而宣告結束也就是著手開始。/終點是我們出發的地方。那個從童年走

過來的老人,

他說:如果你到這裡來,/不論走哪條路,從哪裡出發,/那都是一樣/…

……/激怒的靈魂從錯誤走向錯誤/除非得到煉火的匡救,因為像一個

舞蹈家/你

必然要隨著節拍向那兒“跳去”。這個老人,他一向年青。是誰想出這種折

磨的呢?他

說:是愛。這個預言者,在他這樣寫的時候他看見了什麼?在他這樣寫的時

候,這城市

古老的城牆還在,在老城邊緣的那座古園裡,在荒蕪的祭壇近旁,那棵老柏

樹還活著;

是不是在那老樹的夢中,早就有了那個秋天的夜晚和那兩個孩子?或者它聽

見了來自遠

方的預言,於是坦然赴死,為一個重演的遊戲預備下一個必要的開端?那個

來自遠方的

預言:在編織非人力所能解脫的/無法忍受的火焰之衫的那雙手後面。/我

們只是活著,

只是嘆息/不是讓這樣的火就是讓那樣的火耗去我們的生命……。這預言,

總在應驗。

世世代代這預言總在應驗總在應驗。一輪又一輪這個過程總在重演。

我生於1951年1月4日。這是一個傳說,不過是一個傳說。是我從奶奶那

兒,從母親

和父親那兒,聽來的一個傳說。

奶奶說:生你的那天下著大雪,那雪下得叫大,沒見過那么大的雪。

母親說:你生下來可真瘦,護士抱給我看,哪兒來的這么個小東西一層

黑皮包著骨

頭?你是從哪兒來的?生你的時候天快亮了,窗戶發白了。

父親便翻開日曆,教給我:這是年。這是月。這是日。這一天,對啦,

這一天就是

你的生日。

不過,1951年1月4日對我來說是一片空白,是零,是完全的虛無,是我

從虛無中醒

來聽到的一個傳說,對於我甚至就像一個謠言。“在還沒有你的時候這個世

界已經存在

了很久”——這不過是在有了我的時候我所聽到的一個傳說。“在沒有了你

的時候這個

世界還要存在很久”——這不過是在還有我的時候我被要求接受的一種猜想

我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過:我生於1951年。但在我,1951年卻在1955年

之後發生。

1955年的某一天,我記得那天日曆上的字是綠色的,時間,對我來說就始於

那個周末。

在此之前1951年是一片空白,1955年那個周末之後它才傳來,漸漸有了意義

,才存在。

但1955年那個周末之後,卻不是1955年的一個星期天,而是1951年冬天的某

個凌晨--

傳說我在那時出生,我想像那個凌晨,於是1951年的那個凌晨抹殺了1955年

的一個星期

天。那個凌晨,奶奶說,天下著大雪。但在我,那天卻下著1956年的雪,我

不得不用

1956年的雪去理解1951年的雪,從而1951年的冬天有了形象,不再是空白。

然後,1958

年,這年我上了學,這一年我開始理解了一點兒太陽、月亮和星星的關係,

知道我們居

住的地方叫作地球。而此前的比如1957年呢,很可能是1964年才走進了我的

印象,那時

我才聽說1957年曾有過一場反右運動,因而1957年下著1964年的雨。再之後

有了公元前,

我聽著歷史課從而構想人類遠古的情景,人類從遠古走到今天還要從今天走

去未來,因

而遠古之中又混含著對2000年的幻想,我站在今天構想過去又幻想未來,過

去和未來在

今天隨意交叉,因而過去和未來都刮著現在的風。

往事,過去的生活,分為兩種。一種是未被意識到的,它們都無影無蹤

,甚至談論

它們都已不再可能。另一種被意識到的生活才是真正存在的,才被保存下來

成為意義的

載體。這是不是說僅僅這部分過去的生活才是真實的?不,好像也不,一切

被意識到的

生活都是被意識改造過的,它們只是作為意義的載體才是真實的,而意義乃

是現在的賦

予。那么我們真實地占有現在嗎?如果占有,是多久?“現在”你說是多久

?一分鐘?

一秒鐘?百分之一秒抑或萬分之一秒?這樣下去“現在”豈不是要趨於0了

?也許,

“現在”僅僅是我們意識到一種意義所必要的時間?但是一切被意識到的生

活一旦被意

識到就已成為過去,意義一旦成為意義便已走向未來。現在是趨於0的,現

在若不與過

去和未來連線便是死滅,便是虛空。那么未來呢?未來是真實的嗎?噢是的

,未來的真

實在於它是未來,在於它的不曾到來,在於它僅僅是一片夢想。過去在走向

未來,意義

追隨著夢想,在意義與夢想之間,在它們的重疊之處就是現在。在它們的重

疊之處,我

們在途中,我們在現在。

但是,真實是什麼呢?真實?究竟什麼是真實?

當一個人像我這樣,坐在桌前,沉入往事,想在變幻不住的歷史中尋找

真實,要在

紛紛壇壇的生命中看出些真實,真實便成為一個嚴重的問題。真實便隨著你

的追尋在你

的前面破碎、分解、融化、重組……如煙如塵,如幻如夢。

我走在樹林裡,那兩個孩子已經回家。整整那個秋天,整整那個秋天的

每個夜晚,

我都在那片樹林裡踽踽獨行。一盞和一盞路燈相距很遠,一段段明亮與明亮

之間是一段

段黑暗與黑暗,我的影子時而在明亮中顯現,時而在黑暗中隱沒。憑空而來

的風一浪一

浪地掀動斑斕的落葉,如同掀動著生命給我的印象。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這空

空的來風,

只在脫落下和鏇捲起斑斕的落葉之時,才能捕捉到自己的存在。

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葉一樣,在我生命的秋風裡,從黑暗中飄轉

進明亮,從

明亮中逃遁進黑暗。在明亮中的,我看見他們,在黑暗裡的我只有想像他們

,依靠那些

飄轉進明亮中的去想像那些逃遁進黑暗裡的。我無法看到黑暗裡他們的真實

,只能看到

想像中他們的樣子——隨著我的想像他們飄轉進另一種明亮。這另一種明亮

,是不真實

的么?當黑暗隱藏了某些落葉,你仍然能夠想像它們,因為你的想像可以照

亮黑暗可以

照亮它們,但想像照亮的它們並不就是黑暗隱藏起的它們,可這是我所能得

到的唯一的

真實。即便是那些明亮中的,我看著它們,它們的真實又是什麼呢?也只是

我印象中的

真實吧,或者說僅僅是我真實的印象。往事,和故人,也是這樣,無論他們

飄轉進明亮

還是逃遁進黑暗,他們都只能在我的印象里成為真實。

真實並不在我的心靈之外,在我的心靈之外並沒有一種叫作真實的東西

原原本本地

呆在那兒。真實,有時候是一個傳說甚至一個謠言,有時候是一種猜測,有

時候是一片

夢想,它們在心靈里鬼斧神工地雕鑄我的印象。

而且,它們在雕鑄我的印象時,順便雕鑄了我。否則我的真實又是什麼

呢,又能是

什麼呢?就是這些印象。這些印象的累積和編織,那便是我了。

有過一個著名的悖論:

下面這句話是對的

上面這句話是錯的現在又有了另一個毫不遜色的悖論:

我是我的印象的一部分

而我的全部印象才是我P1-9 --此文字指本書的不再付印或絕版版本。

書評

史鐵生41萬字的長篇小說《務虛筆記》,是一部奇特的書,一部完全將生活心靈化的小說,一部在精神王國漫遊中不斷對世俗價值觀念發出拷問的動人的“筆記”。 作品的人物沒有具體姓名。可以說,他,她們都只是生命的符號,只有命運,只有生命的軌跡,就是這些各自不同的命運軌跡,引發起作者對歷史、對人生、對愛情、命運、以及許多道德倫理的思考和拷問。

由於作者將生活心靈化,人物進出他的心靈往往是由他的思緒所支配,正如他在書中所說的:“寫作之夜的男人和女人,都不過是我的思緒”。在作者的“寫作之夜”中,這些生命符號在他心靈中有時是重疊的,有時是交叉的,有時甚至是相互替代的;人物的現在和過去,事件的前因和後果,本人與他人的聯繫交往線索,常常是顛倒的、纏繞的甚至是錯位的。他這種非邏輯、非連線性的敘述,猶如思緒的突如其來,忽如其去。這種奇特的敘述方式和結構方式,對讀者的閱讀無疑是個極大的挑戰,它考驗著我們閱讀的耐心和專注,那種瀏覽式或跳躍式的閱讀,是很難把握其全部真諦的。

為了對這部小說的內容有個基本了解,有必要將進入作者心靈的人物命運作一種抽象的、簡約的梳理:

C是殘疾人,X由於對他的理解和愛慕進入了他的生活,而他所遭遇的是沒有性愛的愛情,這使他常處於惶然與恐懼狀態。

F,一位醫生,也有一段無法擺脫的感情經歷,他與N相愛,但父母卻為他安排了到蘇聯留學的錦繡前程。而N的出身不好,更成了他們感情發展的障礙。“你的骨頭沒有一點兒男人”,N的這一句話,使F一夜之間成了白頭,背了一輩子的精神十字架。

Z,畫家。9歲時帶著天真的好奇心進入一個豪華住宅去看望一個小女孩,她卻被家人責備:“怎么把一個野孩子帶進來?”一句話,刺疼了他的心,成了他一輩子無法擺脫的一道陰影;親生父親因不明的政治原因而不知去向。母親為了z的前途改嫁給一個工人,一個酒鬼。使他更落人平庸和醜陋的環境,給他心靈更大的重壓。他後來追求高貴藝術、追求高貴精神、追求崇拜和征服所表現出的瘋狂性,即源出於此。

O,女教師,小時候與WR兩小無猜,又在一起成長中共同仰望那隻“白色鳥”,但命運卻使他們天各一方。經歷了多次情感失落後,被z熾熱的情感所吸引,但最後發現Z愛的只是藝術和征服。終於在對愛、對生命意義的徹底絕望中結束生命。

Z的叔叔,一位革命者,當年與葵樹林的女人有過一段感情糾葛。一次在敵人的搜捕中,女人為了救他,引開敵人而落入虎口,在敵人以她母親和妹妹兩條生命作威脅的情況下,她成了“叛徒”,也成了一輩子走不出屈辱的“生命軀殼”。

L,一位詩人,永遠在1:400000000的地圖所標出和無法標出的那些路上寫著一部長詩,寫他的夢想和希望,更寫他“與不止一個也許不止十個女人,在那兒相愛無猜”。

WR,是個有才華的青年,卻因家庭是右派而被永遠排拒在大學之門外;激烈反抗的結果是被遣送到偏遠的角落,歷盡人間苦難,重獲自由回到城市後,飽經滄桑的他一度迷戀於權力,決心從政,希望利用權力“不再把任何人送到世界的隔壁(人間地獄)去”,但他不知道,這是否只是個幻想。

從上面所梳理的人物命運巾,我們就可以看出,史鐵生通過他的“寫作之夜”所思考的歷史與人生,涉及面甚廣,他對“歷史是誰創造的”,“什麼叫英雄,什麼叫奴隸”,“革命與人性”,“從卑賤者到高貴者”,“人的差別與平等”,“愛情與事業”,“性愛與婚姻”等等,都發出了大膽的、充滿激情的拷問,而這些拷問義是與人飄忽的命運緊緊相連的,所以更具有強烈的吸引力和啟悟性。

小說最顯深度的還是它對人的心理透視和剖析。畫家z是小說著筆最多的一個人物,小時候他走進那座美麗的房子,“那根白色的大鳥的羽毛”所留下的輝煌印象,那句“你怎么把個野孩子帶進來了”的尖刻話語所留下的創痛,似乎影響了他的一生。他多年來百遍千遍地以各種背景畫著那根“潔白的羽毛”,或中魔似地默默流淚,或發瘋似地把畫出的一幅幅羽毛撕扯碎,都傳遞出他被那受屈辱的心靈創傷折磨的極度痛苦。為此而激起的強烈的“雪恥的欲望”,又使他不斷不擇手段地追求著“高貴”,不惜用殘忍的態度去“征服”被他認為有著高貴氣質的O的情感……人在成長過程中所遭遇的非正常環境,心靈所留下的隱秘傷痕,在作者藝術的放大鏡下,被透射出驚人的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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