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佛道之爭,雖屬宗教衝突,然二者之興替,皆不離帝王之愛惡親仇,結果有力者較易獲勝,失敗者,每遭毀滅之厄運。佛道之爭最早見於東漢,迦攝摩騰與諸道士論難;三國時代,曹植作‘辯道論’批難神仙說之詐妄;西晉時,帛遠與道士王浮間亦有佛道之爭,王浮乃作‘老子化胡經’,為後世論爭重要材料;然爭論之白熱化則在南北朝以後,北魏太武帝時寇謙之開創新天師道,並使之國教化,確立道教之宗教教團;南朝宋之陸修靜、梁之陶弘景對教學整備及道教經典整理予以體系化,對社會之影響亦相對增加,而足以與佛教相抗衡,其論爭焦點系以‘夷夏論’為中心,爭論舍華夏固有宗教而信奉夷狄之教(佛教)之是非;南朝宋明帝泰始三年(467),道士顧歡著「夷夏論’,引致明僧紹著「正二教論’、慧通著「駁顧道士夷夏論’以辟之,又有張融著「門律’,主張道佛一致,而以道教為本,佛教為跡,提倡本跡說,然就二者優劣而言,主張道教居優位。於北朝,孝明帝正光元年(520),宮中亦有佛道二教之論爭,即清道觀之道士姜斌與融覺寺之沙門曇無最,以老子與佛陀二人之出世先後為對論主題,論爭結果,姜斌被論破,流放至馬邑。其前,甄鸞之‘笑道論’與道安之‘二教論’二書為當時有關佛道優劣論爭之重要論著,此二書皆以強烈之論點大力論難道教之低劣。然於北朝,佛道之抗爭不僅為雙方之論爭而已,更加上當權者之政策壓迫,此即歷史上著名的‘三武滅佛’中,北魏太武帝與北周武帝之摧殘佛教。
三武滅佛即指:(一)北魏太武帝得道士寇謙之清靜仙化之道,及司徒崔浩之慫恿,乃下詔諸州,坑沙門,毀諸佛像。(二)北周武帝欲以符命曜於天下,聽信道士張賓與元嵩之言,決心滅佛。(三)唐武宗寵信道士趙歸真,拆佛寺四千六百餘所,迫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還俗,收充兩稅戶。為歷史上佛教徒之大浩劫。
隋代統一南北,唐祚代興,以老子與唐室皆李姓,予道教以特殊禮遇,太宗更明詔道教居於佛教之上,定道先佛後之席次,成為唐朝一貫方針,道教乃得蓬勃發展。武德四年(621),道士傅奕上奏沙汰僧尼十一條,濟法寺法琳撰‘破邪論’論道教之虛妄,道教方面李仲卿著「十異九迷論’、劉進喜著「顯正論’,批論佛教,激烈爭論佛道席次之先後問題。八年,定道、儒、佛之順位。高宗顯慶三年(658)三次召集僧道於內殿論議;五年,僧靜泰與道士李榮又就老子化胡經引發論爭;至龍朔二、三年(662~663),論爭猶未止。此等佛道論爭之結果,道教方面攝取佛教經典之教理,製作種種經典以對抗佛教。宋代道教活躍,王重陽創全真教;元時,其第五代教主邱處機之弟子李志常占有佛寺,破壞佛像,並將‘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經’及‘老子八十一化圖’,刻板刊行,少林寺福裕斥其偽妄,憲宗五年(1255)令二人對論,志常敗論,帝遂勒令燒毀道德經以外老子化胡經、老子八十一化圖等一切偽經;以後二教明爭暗鬥相續不絕;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下詔彈壓全真教,魏晉以來之佛道之爭遂平息。
佛道融合
貞觀十二年,皇太子在弘文殿召集三教學者,有紀國寺僧慧淨講《法華經》,道士蔡子晃講《道德經》,並就《法華經》“序品第一”問題展開爭議。稍後,又有太子中舍辛請作《齊物論》,從“心存道術”的立場出發,倡道釋齊一玄同之論、論云:“一音演說,各隨類解。蠕動眾生,皆有佛性。然則佛陀之與大覺,語從俗異;智慧之與般若,義本玄同。習智覺若非勝因,念佛慧豈登妙果?”這裡的“大覺”、“智慧”言道教。根據辛請的看法,聖人以一音演說教法,道佛二家各隨類解,究其根本理趣是相同的,只不過說法各從俗而異,如果一定要在道佛二家之間強生分別,那就流於“空談”,不達妙理,所以又說:“必彼此名言,遂可分別,一音各解,乃玩空談。”從更高的境界上說:“諸行無常,觸類緣起,後心有待,資氣涉求,然則我淨受於熏修,慧定成於繕克。”佛教般若以“諸行無常”、“觸類緣起”等理論,誘導修持者入於淨慧,是資借氣力勤求慧覺,所以“有待”於後天心色之用,則於莊生齊物逍遙之旨有所未盡。辛諝的這篇論文保存未全,但僅從慧淨所引錄的片段看,《齊物論》在唐初代表了較高的理論水平。他著眼於莊子“絕其有封”、逍遙無待的人生境界,責難般若止觀諸說的滯相,認為莊子的理趣境界較般若高妙,這可以說是以莊子的理趣詰難般若,而指佛教熏修之“我淨”、繕克而得之“慧定”為“資氣涉求”的“有待”,辛諝的道家之說已開慧能南宗禪之風,從慧悟境界上突破般若空宗由觀入定的修持方法,是唐初走出般若煩瑣哲學的正路,對後世般若學有著重大的啟迪與影響。辛諝亦以其理趣“誕傲自矜”,有釋子與之對論者,“必碎之於地,謂僧中之無人也”。針對辛諝之說之行,慧淨著論抗爭。認為佛法“萬善所以兼修”、“一音所以齊應”,不止於《老子》的“絕聖棄智”、“抱一守慈”,老子之道只是“冷然獨善,義無兼濟”,所以佛道二教優劣無可倫比。至於說到道釋齊一玄同,強生分別則為“頑空”,慧淨聲稱:“竊以逍遙一也,鵬躊不可齊乎九萬;榮枯同也,椿茵不可齊乎八千。”以道教擬同於佛教,猶以爝火侔於日月。說到莊子無待逍遙的境界,慧淨強調:“莊生所以絕其有封,非謂未始無物。”所以道釋優劣深淺不可不分,分而後知其是非,則舍道從佛便齊一玄同了。若言修持之法,則新故相傳,“假熏修以成淨,美惡更代,非繕克而難功。是則生滅破於斷常,因果顯乎中觀。斯實莊釋玄同,東西理會,而吾子去彼取此,得無謬乎?”①從慧淨這些言論看他對《莊子》深旨的理解,似反不及支遁的《逍遙論》。特色
佛道二教各有其特色與信眾,對立結果往往意氣用事,各成派系,排斥異己,或互相詆毀,如佛徒著笑道論,道流亦作笑佛論以敵之,各揭彼短,以揚己善,極盡對罵之能事。然佛道二教經魏晉南北朝、隋、唐數代之發展而更深入民間,牢不可拔,影響後世學術思想甚巨。如新字型、辭彙之廣及學術領域,儒、釋、道三教融合而產生宋代理學等,可謂思想文藝上之重大刺激。
文獻
有關收錄佛道論爭之文獻不少,較重要者有《弘明集》、《廣弘明集》、道宣之《集古今佛道論衡》、法琳之破邪論、神清之北山錄、智升之續集古今佛道論衡等。關於漢末大叛亂以後的道教,我們擁有的材料也是令人失望的。它們要么所記日期不準確,要么根本不記日期,要么就根本抱有明顯的偏見,象在釋、道二教論戰交鋒時所寫的小冊子那樣。除此之外,由於這些現存材料未經充分細心研究,所以不可能給這個時期的道教描繪出一幅準確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