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Fresh果果成名之作,經典仙俠文,文筆精美,猶擅仙俠奇幻,背景磅礴大氣,內容詭異奇幻,愛情悽美動人,情節一環扣一環,懸念倍出。她是世間最後一個神,出生時滿城鮮花盡凋零,故取名花千骨;他是守護著天下蒼生的長留上仙,淡然而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華。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瑤池初見,他是高高在上的長留上仙,而她偷偷混入,變作小蟲趴在樹上,卻被風吹落於他的酒盞之中。
“不小心掉下來了嗎?”他的笑淡然而又慈悲,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見到,卻是對著一條小蟲。
一年之約,拼盡全力,只為了有一天,能叫他一聲師父。
“師父,你為什麼收我為徒?”
他不語,只是將宮鈴贈予她,輕撫她的頭。
那漫天緋色中白得塵埃不染的身影,每日站在露風石上,俯瞰千山。
她發誓說,再也不會讓他寂寞了。
可是絕情殿上的朝夕相伴,默然相守,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
為了救他,她犯下彌天大錯。
然而……“錯了就是錯了。”他淡漠依舊。
八十一根消魂釘,還有高高舉起的斷念劍。

人物形象

花千骨

她是世間最後一個神,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煞孤星
她善良而堅強執著,對待朋友真心實意。由於身上有著易招引鬼怪的特殊氣味,所以自小便被妖魔纏身。出生時,滿城鮮花盡數凋零,故取名花千骨。性格天真,敢愛敢恨。原本心無雜念的她,自從在群仙宴上初遇白子畫時,便注定了她此生為他沉淪…十七根消魂釘、一百零三劍、十六年的囚禁和兩條命…她被他傷的體無完膚,卻依然深愛的不肯放棄。然而,當白子畫削去那塊絕情池水所留下的傷疤時,當白子畫被花千骨製造的幻境所迷,選天下還是選花千骨時候,白子畫選了天下將軒轅劍(憫生劍)刺入她的身體時,她臨死前,對他下了一道神的詛咒:“白子畫,我以神的名義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說是下詛咒,其實她也是不忍心自己深愛的白子畫陪她灰飛煙滅,她只想得到白子畫的信任和承認對她的愛而已。遠古時代她身為神時拯救了蒼生,這一次花千骨又用神身拯救了世界。

白子畫

長留上仙白子畫,橫霜鋒芒護天下。著一襲白袍,銀光籠罩周身,驚為天人的眉宇面貌間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單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眉間是殷紅色的掌門印記。淡然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華。
超凡而孤高,冰涼而淡漠,溫潤如玉又雲淡風清。仙姿秀逸,孤冷出塵,長發如瀑,眼落星辰,風采翩翩絕世。這世上,怕是再無一畫,可以裝得下他的仙資,他的容貌,他的風采,他的氣質。
修為極其高深,論對手,絕對是最可怕的一個。
其師傳位於他之時曾說:“子畫在,可保長留千年基業,可守仙界百年平安。”
從此他便是長留上仙,長留掌門,六界道行最高之人,他心懷蒼生,悲憫世人,大愛眾生,一肩挑起守護長留,守護眾生的沉重責任。
原無所牽掛的他自從在群仙宴上初遇天煞孤星花千骨,他明知是自己的婆娑劫。仍不顧眾人勸阻,收花千骨為徒“我此生只收一個徒兒”從此為花千骨操碎了心。他不信命,冒險替花千骨逆天改命,嘔心瀝血教導花千骨。為救花千骨身中劇毒,命懸一線。在花千骨放出妖神闖下大禍後,毅然為她承擔起大部罪責,自罰64根銷魂釘,一病不起。花千骨囚禁海底,亦相伴左右16年。不知不覺中花千骨已成為他生命中最大牽絆。當花千骨最終成為妖神危及蒼生時,白子畫孤身前往勸阻,雙方終明了對方的情意。花千骨製造出毀滅天下的幻象逼迫白子畫在天下人和自己之間選擇。白子畫終不能放棄對天下人的大愛,而忍痛將劍刺向花千骨,並自殺相隨。卻不料花千骨怨怒下詛咒白子畫不老不死,永遠活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白子畫一生不負長留,不負六界,不負眾生,不負任何人,唯獨負了自己一世韶光。

東方彧卿

氣質出塵,膚質白皙,擁有一雙月牙眼,笑起來春暖花開像只狐狸。身份兩種:腹黑書生,異朽閣主。性格:風流不羈,幽默風趣,玩世不恭,為人豁達。只對花千骨萬般寵愛和溫柔深情;骨頭就是他的唯一,他願意為她做所能做的一切。世世二十五歲輪迴,暗中操控一切,只是順應天地。用自己來生五年的壽命換取今生多陪花千骨一年,下場是不得好死。通曉天地的異朽君擁有知道過去所有一切的能力,但是無法預言未來和把握人心。剛開始花千骨奇特的命格引起他的興趣,本想圍觀看她能翻出怎樣奇特有趣的人生,但是愛上花千骨,甘願順應命運陪伴花千骨走下去,和白子畫成為情敵。為了多陪花千骨一年,代價是不得好死。最後為心愛的花千骨擋下摩嚴一掌,粉身碎骨。

殺阡陌

妖魔兩界之王,被尊稱為魔君。雖為男子,卻擁有令人忽略性別的絕世美貌,是六界第一美人,很自戀,愛美成癖。初遇花千骨時,他宛如天神般從天而降的絕美風姿和傾倒眾生的絕世容顏,讓被救下的她驚呆了:“姐姐好美!就是胸小了點。”他算出花千骨與妖神復生有關,而且因為妹妹琉夏的遺憾(琉夏因為偷盜伏羲琴被竹染利用害死),把長得像的花千骨當做妹妹保護,後來相處久了便愛上了花千骨。但是,花千骨雖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一直把他的感情當作姐姐對妹妹看待。曾為花千骨殺上長留,對抗整個仙界。後因崑崙山仙魔大戰時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害死妹妹的竹染,仇恨催使他完全入魔,不顧任何阻攔殺紅了眼,花紋遍布全身,魔功脫離控制,被體內妖魂反噬,危急時刻花千骨催發妖神之力及時阻止,之後陷入不知何時才會醒來的沉睡。沉睡前對花千骨表明心跡:“傻瓜,知道琉夏喜歡竹染我會生氣,可是看見你和別的男子在一起,我卻是會吃醋啊。”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愛上了花千骨。最後,在花千骨即將魂飛魄散時,殺阡陌被她的妖神之力喚醒,帶走了花千骨僅剩的一魄,用盡全力助她轉世。

霓漫天

仙界蓬萊島主的掌上明珠,自國小習仙術。從花千骨進入長留就一直和花千骨作對,喜歡落十一,是落十一的弟子。處處為難花千骨,也是她最先發現花千骨喜歡白子畫。在花千骨受罰之後,用絕情池水將花千骨毀容,後來在瑤池上被白子畫斷去一臂,後因為殺死糖寶被竹染用蟲子上刑,反覆嘗受折磨,最後自盡而死。

輕水

花千骨在長留最先遇見的女孩子,溫柔賢淑,是花千骨的好朋友,朽木清流的弟子。喜歡軒轅朗,為了軒轅朗放棄了成仙的機會,也不使用仙術駐顏,只想隨著時光陪心愛的軒轅朗一起順應自然變老。後來因為嫉妒花千骨,阻止糖寶將花千骨救出。在目睹落十一的死後,悲痛萬分,一時情急,刺了花千骨一劍。但是心中始終不忘與花千骨的友情,意識到自己當初的錯,為花千骨擋下摩嚴一掌。

糖寶

異朽閣的靈蟲,花千骨為了上的了茅山,東方彧卿給了花千骨天水滴,是鳳凰眼淚凝結而成,糖寶就是天水滴出來的靈蟲,是靠花千骨鮮血生長的,花千骨最好的朋友,性格很可愛,喜歡落十一。稱呼東方彧卿“爹爹”,花千骨為“骨頭媽媽”。
修煉成人時,為落十一選擇成為女孩子,那時花千骨已經被白子畫囚禁在長留海底十六年,從輕水那裡知道花千骨的位置後,前去救花千骨,但是被嫉妒過了頭的霓漫天一掌打死,也就是她的死促使花千骨成了妖神。於花千骨恢復神智時,重生,卻又變成蟲子,一切從頭開始。

落十一

長留山世尊摩嚴大弟子,圓滑世故且不失善良,和花千骨關係比較好。喜歡糖寶,在糖寶救花千骨出長留海底時阻止而導致糖寶死亡。後來被花千骨因糖寶的死遷怒而殺死。最後因花千骨的死復生,不過失去了記憶。

軒轅朗

花千骨上茅山求道時遇見的男孩子,給了花千骨勾玉(即神器勾欄玉),裡面封印著幽若。歡喜天憂洛河東的徒弟,那時還是人間太子,但後來由於宮變,成了人間帝王。心中對花千骨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情,最後和輕水在一起了。

笙簫默

長留三尊之儒尊,生性慵懶。瀟灑不羈。徒弟為舞青蘿、火夕。番外賭局中為花千骨的父親。

幽若

長留山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花千骨的徒弟,玉帝的玄孫女,魂魄曾被封印在千骨隨身佩戴的勾玉(既神器勾欄玉)中,與千骨朝夕相伴。喜歡轉世的妖神本體南無月(彥月)。

朔風

長留山弟子,常年蒙面,本為女媧石碎片之一,為幫助花千骨救治白子畫而消散。在墨冰仙的和花千骨的努力下重新匯聚,在番外中轉世成為流火。

竹染

世尊摩嚴年輕時與女妖生下的孩子,卻為了父親的名聲不能相認只能當他的徒弟。被摩嚴設計誤會後,利用自己的愛人琉夏謀奪神器,害死了她和孩子,追悔莫及。然後跳下絕情池,又跳下貪婪池,被摩嚴發配蠻荒。在花千骨成為妖神後,利用花千骨,自作主張做了很多壞事,但卻從來沒有傷害過花千骨,反而處處維護她。最後犧牲自己的生命換來花千骨的一絲魂魄。

紫熏淺夏

本是仙界的紫薰仙子,擅制香,後喜歡上白子畫,成為墮仙,墜入魔道,但還是對白子畫念念不忘。曾與花千骨比試調香,甘拜下風,後拿未解印的浮沉珠換來帶著白子畫體香的暗影流光(香囊)。

南無月

妖神的真身,被千骨教導分化成純真和邪惡兩面。邪惡面被白子畫除去,善良之魂送入輪迴,後世成為和尚,法號彥月,最終和幽若在一起。

藍雨瀾風

新版又名藍羽灰
美人魚,精通幻術和攝魂術,擅於製造幻象麻痹和傷害對手。算計花千骨使她成為妖神。與戰神斗闌乾有一場帶著傳奇色彩的愛情。

斗闌乾

仙界戰神,唯一一個能與白子畫旗鼓相當的人,愛上藍羽灰,鑄成大錯,在腳下被釘了兩個銷魂釘以及被逐蠻荒。終因花千骨的撮合與藍羽灰相守。

墨冰仙

氣質相貌與白子畫相似,人如其名,素有“東子畫,西墨冰”之稱。法力一般,但觸碰可吸收他人法力,本來是摩嚴請過來當臥底的,打算吸收花千骨的妖神之力,但後來卻與花千骨同病相憐,最終放棄。

摩嚴

長留山世尊,性格嚴厲、古板、迂腐,年輕時曾和一個女子(五妖之一)有過一個孩子,即竹染。

作者簡介

fresh果果fresh果果
果果,為了紀念陪伴多年的狗狗,所以取了相同的名字。喜歡晴朗的天、曬過太陽的棉被、白色牛奶、五色襪子和一切綠色植物。溫順純良,迷糊慵懶,習慣萬事化簡,固執地在自己的世界裡做個孩子。

圖書目錄

楔子
卷一:萬福血冷沉野殍·臨危受命上華巔
壹水鬼攔路
貳蘿蔔排隊
叄舌頭開會
肆七星迷陣
伍當時年少
陸茅山求道
柒不期而遇
捌驚天大秘
玖糖寶出世
拾崑崙瑤池
拾壹群仙之宴
拾貳長留上仙
拾叄一年之約
拾肆長留仙山
卷二:瀚海難御折千骨·經年約滿斗群仙
拾伍一生池水
拾陸神仙學校
拾柒上古神器
拾捌六界全書
拾玖御劍而飛
貳拾只爭朝夕
貳拾壹月夜焚香
貳拾貳茅山掌門
貳拾叄流火緋瞳
貳拾肆可愛骨頭
貳拾伍風涯無邊
貳拾陸刀劍無情
貳拾柒仙劍大會
貳拾捌背海一戰
貳拾玖天意如此
叄拾拜師大典
叄拾壹俯瞰千山
叄拾貳朝夕相對
叄拾叄琴中深意
叄拾肆月色傾城
叄拾伍滄海笑
叄拾陸我欲成仙
叄拾柒美人出浴
叄拾捌丹青難描
卷三:暗影浮香動淺夏·伏羲琴響太白山
叄拾玖七月十四
肆拾鬼門大開
肆拾壹二鬼鬥法
肆拾貳兵戎相見
肆拾叄琴魔大戰
肆拾肆魔君親臨
肆拾伍出乎預料
肆拾陸紫薰淺夏
肆拾柒暗影浮香
肆拾捌太白一役
肆拾玖花落誰家
伍拾兩生花開
伍拾壹皓月邯鄲
伍拾貳情意勘破
卷四:墟鼎乾坤藏子畫·花月洞天無月寒
伍拾叄再赴瑤池
伍拾肆酒能忘憂
伍拾伍鏡花水月
伍拾陸情思暗長
伍拾柒在劫難逃
伍拾捌生死與共
伍拾玖情意敗露
陸拾心如磐石
陸拾壹受制於人
陸拾貳有口難言
陸拾叄命懸一線
陸拾肆知腥之吻
陸拾伍意亂情迷
陸拾陸曲終人散
陸拾柒盜取神器
陸拾捌無以為報
陸拾玖再生枝節
柒拾朔風的臉
柒拾壹大鬧東海
柒拾貳身世之迷
柒拾叄一觸即發
柒拾肆妖神出世
柒拾伍花月洞天
柒拾陸誰是妖神
卷五:霧澤蠻荒終一統·三千妖獸復何安
柒拾柒針鋒相對
柒拾捌一吻真言
柒拾玖尊會審
捌拾用心良苦
捌拾壹腐心蝕骨
捌拾貳蠻荒霧澤
捌拾叄竹林盡染
捌拾肆不可不防
捌拾伍萬獸之王
捌拾陸宏圖大志
捌拾柒瀚海闌乾
捌拾捌與虎謀皮
捌拾玖蠻荒一統
玖拾一千妖殺
卷六:六界重歸天地變·物是人非為紅顏
玖拾壹重歸六界
玖拾貳紅顏禍水
玖拾叄為何物
玖拾肆桃花幽若
玖拾伍物是人非
玖拾陸罪孽深重
玖拾柒今日何昔
玖拾捌出乎意料
玖拾玖身份敗露
壹佰烏龍事件
壹佰零壹報仇雪恨
壹佰零貳水火不容
壹佰零叄前塵舊怨
壹佰零肆舊事重演
壹佰零伍翻來覆去
壹佰零陸事出有因
壹佰零柒弱水三千
壹佰零捌北斗星君
壹佰零玖鎮魂血石
壹佰壹拾南無之月
壹佰壹拾壹瑤池飛臨
壹佰壹拾貳仙魔大戰
壹佰壹拾叄師徒相見
壹佰壹拾肆懷擘其罪
壹佰壹拾伍肝腸寸斷
壹佰壹拾陸渺渺空花
卷七:深宮雲頂生若死,神滅魂離只此眠
壹佰壹拾柒萬劫不復
壹佰壹拾捌君已陌路
壹佰壹拾玖雲頂天宮
壹佰貳拾冰心依舊
壹佰貳拾壹暗潮洶湧
壹佰貳拾貳憶往昔日
壹佰貳拾叄同床共枕
壹佰貳拾肆風雨欲來
壹佰貳拾伍心如死水
壹佰貳拾陸水墨如冰
壹佰貳拾柒春風化雨
壹佰貳拾捌不堪回首
壹佰貳拾玖醉生夢死
壹佰叄一拾生死抉擇
壹佰叄一拾壹水不分離
卷八:轉世橫刀奪遺愛·重生難斷斬前緣
壹佰叄一拾貳朝朝暮暮
壹佰叄一拾叄一覆水難收
壹佰叄一拾肆南無豆腐
壹佰叄一拾伍情竇初開
壹佰叄一拾陸三魂七魄
壹佰叄一拾柒月夜私奔
壹佰叄一拾捌情深不壽
壹佰叄一拾玖花好月圓
尾聲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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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花千骨》一文,全書五十多萬字,從開頭到結尾,斷斷續續寫了近兩年。完全沒有大綱,信馬由韁,直到寫正文大結局的前一天晚上,我還不知道要怎么收尾才好。然而寫完了,突然驚奇發現,這樣真是最好不過。
時常覺得這個故事大俗大雅,大好大壞,夾雜著許多很讓人難以言喻的東西,也時常會產生這個故事不是我寫出來的而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錯覺。然而看到最後部分,卻又能夠萬分確定了,這畫蛇添足為了求個大團圓的甜蜜番外結局可不就是我寫的么?
或許故事在師徒二人踏上雲山那一刻就結束了才最完美吧。可是卻又偏偏捨不得,畢竟愛到最後,竟只落得一人瘋癲一人痴傻才能在一起。這樣的結局就算不是悲劇,也不能說是喜劇,心頭,終究不甘。
《花千骨》這個故事裡,有著太多溫暖卻決絕,仁慈卻固執,美好卻絕望的愛情。可是哪怕愛的記憶再悲傷,故事裡的人卻仍然堅持,不肯放手不肯遺忘,直至痊癒或者病入膏肓。
遺忘這個東西,比生命還要長、還要寬,比大海還要深、還要洶湧,它埋葬一切記憶,是痛苦的天敵,也常常成為愛情的墳墓。曾經,只是意味著失去,而遺忘,意味著一切不復存在。不是你失去了它,而是你弄丟了它,明明不久前,它還珍寶一樣被你收在內心和腦海的最深處,久不翻看,竟不知覺中灰飛湮滅。站在當下,驀然回望,記憶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茫然,然後是接踵而來的恐懼。你還活著,可是生命的某一部分已經缺失了。所以,我一向是最惱恨遺忘這件事的,感覺不是歲月,而是它在侵蝕我的生命。
如今的人,總是追求獨立和自由,畢竟這世上不是誰沒了誰就不能活。以前常說愛就是無私的付出,卻不懂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付出被人當成了恥辱。或許是怕受傷害,或許是習慣了被愛,人們總是愛得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明白。
《花千骨》一書,可以簡單的看作一個在愛中堅持的故事,許多人對這樣的感情或許都無法認同,只是情之一字,本就傷人。我的眼裡,愛就是這么固執純粹,不可褻瀆不可輕言放棄。我想真正用力去愛過、去付出過的人,一定能夠讀懂。
本書里劇情除外,我想一提的是具有代表性的白子畫、軒轅朗、殺阡陌東方彧卿、南無月五人和花千骨之間的人物關係。
白子畫如師如父,對乾骨淳諄教導,多番愛護;東方如友人如知己,與千骨相處漸久,感情日深;軒轅朗代表的是少女兒時青梅竹馬的朦朧愛戀;殺阡陌像兄長像姐姐,對千骨有寵溺有憐惜;南無月則像弟弟像孩子一樣需要千骨的照顧和保護。
他們五人在花千骨的生命的隱含層面分別扮演了:父親、兄弟、友人、初戀、孩子,五個不同的角色。
對帥父的崇拜仰慕,對殺阡陌的撒嬌隨性,對藍顏知己的依賴信任,年少時的青澀之愛,對小月的疼惜之情,放到一個大的背景下來看,這是幾乎所有女子一生都可能會遭遇的幾種愛的形式,每個人最後的選擇因各人的性格和環境等而不同。但是能夠肯定的是,每個女孩心裏面都藏著個神仙師父。
有的人可能喜歡東方那種“就算粉身碎骨、放棄一切我也會跟你在一起”的溫暖不求回報的愛,有的人則可能喜歡殺阡陌那種“你若敢為你門中弟子傷她一分,我便屠你滿門,你若敢為天下人損她一毫,我便殺盡天下人”的霸道的愛,或者喜歡軒轅朗的驕傲執著,小月的純潔天真。
正如讀者羽中所言,他們四個都是花千骨生命中的“貴人”,他們完美而強大,他們的愛也都真摯熱烈又美好。可是大部分人還是會最喜歡師父,如同在這紅塵中嚮往著那一點乾淨的梨花白,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他。白子畫的美好,正在於他不需要世俗的恭維打千,他不需要說會不會更適合當一個好相公,能不能給一個女孩幸福。他就一直站在那裡,站在每一個女孩的心底。我們企盼他,可是永遠無法靠近他,而寧願自己是梨花瓣上沾染的那一點菸火紅塵。《花千骨》是果果的一個童話,而白子畫,是童話中的童話。它寓意著每個女孩的成長,寓意著她們的每一個遇見,更是我心中所渴慕的,在現實中所沒有的純粹至死的愛情。

經典摘錄

“我才不管這些,我要天下皆在我手,還怕逆不了這小小乾坤!”
那個,即將成為她師傅的人……
……
踏著清風,緩緩從天而降。
……
花海飄香,桃花林旁的五色瑤池水靜靜蕩漾,萬年不改。清風掀起層層粉浪,落英繽紛,飄花如雨。
花千骨身子輕輕晃了晃,那如月光清輝一般皎潔又幽靜的光芒,仿佛從亘古一直穿越射破到她面前,明亮閃爍的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白子畫,從天的那一端緩緩向她走來,腳步花開如海,風過如浪。
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周身,素白的袍子襟擺上繡著銀色的流動的花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肩頭飄落了一兩片粉色的桃花瓣,無暇的幾近透明的宮羽在腰間隨風飛舞,更顯其飄逸出塵。劍上華麗的白色流蘇直垂下地,隨著步伐似水般搖曳流動,在空中似乎也擊起了細小的波盪。長及膝的漆黑的雲發華麗而隆重的傾泄了一身。
四周眾仙人無不臣服而恭敬的向他彎下身子。連那一片桃花海也堆起層層細浪,追逐著他的腳步,上下歡騰翻飛著,仿若在他腳下騰起了粉色的雲彩。而他走過的草地,步步生出一朵潔白未染的蓮花。
花千骨無端的慌亂起來,大口的呼吸,害怕自己因為遺忘而窒息。眼睛,卻不離那漫天緋色中,白的不染塵埃的身影。
萬籟俱靜,仿佛,這早已經不是了群仙宴,沒有群仙,只有如畫的人,從畫中走出,被萬千粉紅的雲彩簇擁著前行,獨木出林,俯瞰風雲。
驚為天人的眉宇面貌間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單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眉間是殷紅色的掌門印記,淡然而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華的,傾入花千骨的心裡。不知覺的,突然竟感受到一陣疼痛。為何呢?
無法用任何詞語去描述他,任何描述出來的他都不是他。
只是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那樣冰涼如水一樣的眼睛,還有遠遠的骨子裡就透露出來的清冷,卻把他隔絕在塵世之外,聖潔的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嚮往,半點都不敢靠近。
瓔珞輕舞,暗香浮動。淡香的風從鼻端輕輕的擦過,微微的癢,從鼻尖一直到心底。
世界,一片銀白……
世界,一片漆黑……
世界,一片金黃……
世界,一片柔和的水光蕩漾……
白子畫,黃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橋頭,我可有見過你?
因為我愛你,所以從一開始就必敗。
白子畫,你若敢為你門中弟子傷她一分,我便屠你滿門,你若敢為天下人損她一毫,我便殺盡天下人!
“沒事了,沒事了,骨頭,都過去了,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
“骨頭,不要看!”
“骨頭,不要死,聽我的話,不要死。就算這世上沒人愛你,你也要好好愛自己……”
“等著我,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再回來的,不要怕,相信我……”
“一直想看骨頭長大後是什麼模樣,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了……”
“高尚情操?這僅僅是一個詞?還是奉獻出自己幸福,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的人才會有的一種感覺?我此生心繫長留,心繫仙界,心繫眾生,可是卻從沒為她做過什麼。我不負長留,不負六界,不負天地,可是終歸還是負了她負了我自己。”
“很可笑吧,六界因我狂掀瀾,蒼生因我遭塗炭,血流成河海,骸骨積如山。可我真正親手殺的,卻只有落十一一人。”
“他是世上最溫柔之人,也是最無情之人。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從來都不懂他的,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懂也不想懂了,是死是活,他如今在我手裡,我想怎樣都行。”
“摩嚴,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你做夢也沒想到吧?我居然還會活著來見你!我說過我會回來報仇的,每次我想死的時候會在身上刻下一刀,告訴自己,你都沒死,我怎么能死呢?哈哈哈,這一次,你以為你還能向上次一樣逃得過么?”
——你不知,你轉身間的那個輪迴錯落,我早已萬劫不復。
見到冥梵仙並且說服他,比花千骨預想中的容易簡單千倍百倍。
一個長發如雪的人站在竹林中,面似新月,卻眼若死水。眉間一枚殷紅欲滴的墮印記,一般的墮仙並不會有那樣的印記,除非做什麼天地難容之事。花千骨只在紫薰淺夏和他的額上見過。
在腦中細細搜尋一遍,竹染說他以前是上仙之尊,為何竟從未聽過人的名字,連六界全書上都從未提及。
“他流放蠻荒至少也有五百年,那時候清虛道長都還沒出生呢。他是仙界的恥辱,流放後有關他的一切都被筆抹殺,自然不會有什麼記載留下。如果不是因為他來蠻荒時日太早,許多人紛紛跟隨,勢力根深,以他不管不顧,毫無作為的性格,又怎么能和到處征伐、招兵買馬的腐木鬼相匹敵。”
——他什麼都不管么?
“基本上不管,事務都交由四個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部下處理。他那四個部下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他若允了,那也就沒問題。”
——他是犯的什麼罪被逐到這來的啊?
竹染緊皺眉頭,語調愴然:“他愛上了一個男子。”
花千骨傻了。
——愛上一個男子便是如此罪大惡極之事么,竟要流放到蠻荒?
“那時的仙界不比此時,仙規更加嚴厲苛刻,仙人是不準動情的……更何況他愛上的還是自己的親哥哥。”
花千骨眼睛瞪得更大。
竹染苦笑搖頭:“傳說他兄長修為雖沒有他高,只是一介小仙,卻一心向道,不肯愛他,他便惱羞成怒,將他殺了來吃,咬碎,連根頭髮都不留。”
花千骨身子晃晃,有悲傷欲嘔的感覺。
“所以將他流放蠻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枚墮仙的印記,便是他有違道,背德亂倫的恥辱的刻印,就像三生池水在人身上留下無法磨滅的疤痕,既是懲戒又是警示。如同現在,時刻見證著我的野心貪婪,還有你的痴心妄想,哈哈哈哈。”
竹染仰天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冥梵仙,笑花千骨,還是在笑他自己。
——有違天道,背德亂倫。
八個字狠狠的敲擊著花千骨的耳膜,伸手摸摸自己從來幾乎碰都不敢碰下她的臉,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恥辱的印記,便是對自己師父不尊的懲戒。
斗闌乾狠狠瞪竹染眼,拄著拐杖,拉過花千骨覆在臉上的手就走往竹林里走去。
將一起聯合出蠻荒的事對冥梵仙說了,他始終眼神飄忽,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伸手碰一下花千骨的臉:“你就是妖神?”
花千骨倉促的退了一步,望著他超凡脫俗卻始終籠罩哀傷的臉,想起剛剛竹染的,心頭既有同情,又有幾分害怕。
“妖神出世,天地薨,蠻荒陷,六界崩。終於到時候了么……”他低下頭喃喃自語著。
斗闌乾心頭一驚,千年前的預言難道會成真?
花千骨懵懵懂懂的看著冥梵仙的眼睛,心也沉浸在一片悲苦中不能自拔,怎樣的他,才能經得住萬古的哀傷和寂寞,才會有那樣黯淡絕望的孤寂眼神。
“你們慢慢想辦法吧,水銀間的人任憑你們調遣就是,若有誰不服,再來跟我說。”
他腳步輕悠的離開,揚手撥開壓低的翠綠竹枝。
冥梵仙呢?果然沒見他么?
她運起內力大聲呼喊了一聲。一抬頭,看見冥梵仙一塵不染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白髮在風中輕飄,身後還有四個人影。
“你和他們回去吧,我就不回了。”
“為什麼?”花千骨不解,當初說好的,不就是大家一起走么?他都在這被困了五百年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為什麼卻又不肯離開了呢?
“六界已經沒有讓我掛心留戀的人和事了,回不回去對我而言都沒有區別。我一個人在蠻荒那么久,已經習慣了。”
他回頭望向四個手下:“你們也一起離開吧。”
四人齊齊跪下:“屬下誓死陪伴跟隨主上。”
冥梵仙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還怕我一個人在這活不下去么?我答應過他,累他一世,便用千年還他,不會做傻事的。唉……罷了罷了,一個比一個固執,不走就不走吧……”
冥梵仙望向花千骨,輕嘆口氣道:“自己保重,如果有一天,六界真容不得你了,便回蠻荒來吧。這兒再累再苦,也好過外面人心的爾虞我詐。”
“我等了你五十年啊!你為什麼不來接我!為什麼還不原諒我!你已經忘記我了么?我知道錯了,我當時離開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恨你那都是假的!我知道錯了!我好不容易出來找你,你怎么可以丟下我先死了?你不是說,會和我一起死么……”
“清憐!”
清懷飛速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卻見她眼淚仍滾滾不絕的流著,竟用內力自斷了心脈。
“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人而已,只想以美麗的姿態被你愛著,你不懂我的愛,為什麼會這么自私這么自我,我也不懂你所謂的寬懷所謂的悲憫所謂的大愛。但是,這么多年,我從沒變過,不論你還愛不愛我,記不記得,會不會在黃泉路上等我。雖然晚了一點,可是,我想你知道,我也是可以為你生、為你死……”
清憐慢慢閉上眼睛,手無力的滑落。清懷緊緊的抱住她,身體因為痛苦而劇烈顫抖著。
花千骨但覺得頭暈目眩,清憐每一句話仿佛都在她心上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微微上前一步,站到清懷身後,留神提防著。
清懷淒涼苦笑:“你放心,我不會隨她去的。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我嘴笨,不會說話,沒悟性,也沒天資。我喜歡師妹,也羨慕師兄。我不期望有一天她會將我放在心上,我只要他們二人好,他們不論叫我做什麼,我都會赴湯蹈火。可是師妹總是嫌我累贅多事,打擾他們談情說愛,單獨相處。這回,我再也不會跟去妨礙到他們倆了。他們可以為對方死,我也可以帶著思念,為了他們孤獨的活下去。哪怕這一生,我在他們二人心中,都來都不曾重要過……”
——天下人和我你選誰?
——我選天下人,可是我會與你一起死。
清虛道長,或許才是世上真正懂得愛為何物之人吧?一切順其自然,任憑時光流走,自己白首老去,哪怕被背叛被殺害,到死也淡然通透,沒有半點心生怨尤。可惜斯人已去,這些年,他有沒有過思念,想沒想過接清憐回來,已經沒人可以知道……
花千骨,你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置你師父於何地?更叫長留顏面何存?你身背清虛道長重託,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你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託付,是為不義,更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
“首先,我沒逐她出門並不是念及什麼師徒之情,而是給她心裡留一點希望、留一條後路、留一盞燈,那么她以後行事至少還會有一些顧及,顧及長留也顧及蒼生。幽若你記住,縱然是世上再善良再溫順的人,也經不住太多的委屈和傷痛。凡事要有個度,懲戒也一樣,趕盡殺絕會把原本能夠改過自新的人也變得殘忍瘋狂。物極必反,玉石俱焚。絕望是個很可怕的東西,而一旦讓你師父覺得自己被天下人遺棄,只會更加促使她走上妖神之路。所以不要覺得我仁慈,我只是為大局著想。 其次,就算為大局著想,在你師父真正成為妖神之前,連她自己都沒有放棄自己,我們卻要放棄她一心想要殺她也是不對的。真正的大義,不能以犧牲小我為前提。但是你師父犯下大錯,自己也要負起責任,可以說是死不足惜。所以當一切沒辦法挽回的時候,我定會毫不猶豫親手殺她。”
“你和摩嚴,一起死,傷害過她的人,都得死!”
“姐姐,夠了,夠了……”
“我保護不了她,也保護不了你,可是,大仇怎能不報?你不要攔我,待我殺了他們倆,再殺白子畫,再殺這仙界眾仙,替她報仇,替你報仇……”
殺阡陌右手翻轉,踉蹌走出一步,卻在正要運功之時,身子一軟,卻整個癱倒在花千骨身上。花千骨妖力直擊而入,連點他背上生死穴和幾個氣穴,泄盡了他的內力,竟將他一身修為全廢了……
“小不點……”殺阡陌驚訝的望著她,慢慢倒在她的懷裡,只感覺一陣巨大睡意像他襲來。
不能睡……
他知道這一睡,或許就是永生不醒。
花千骨牙關顫抖強忍住啜泣:“姐姐,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琉夏會明白的……”
殺阡陌苦苦的笑:“她早就明白了,所以才會愛上竹染。放棄我,是她一生做的最對的選擇。”
或許潛意識裡,這些年來,他真正想要報仇想要殺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竹染在一旁看著聽著,見殺阡陌執念竟深至此,心頭不由一陣愴然,終於慢慢開口說道:“琉夏臨死前說,她對不起你,還有,希望你下輩子別再長得比她還漂亮,她配你不起。”
“不會!姐姐不會死的!姐姐,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先睡一下,先睡一下,我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
殺阡陌搖頭:“姐姐執念太深,心肺早就被妖魂啃噬壞了,治不好了。春秋不敗,曠野天,你們以後負責幫我照顧小不點,有什麼事聽她的就好了。”
“魔君!”妖魔聽他都已經開始交代後事,都嚇得齊刷刷跪倒在地。
“姐姐,不要瞎說,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現在,生死都已經不重要了。小不點,你會怪姐姐么?”
“不怪,為什麼要怪?”
“姐姐沒有告訴過你琉夏的事,也沒有告訴你其實一開始姐姐只是把你當作她的替身。”
“不會,姐姐對琉夏好,對我也好,愛琉夏卻因為沒能好好珍惜她,所以一直很後悔,想要努力補償,琉夏知道姐姐的心意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我也開心。”
“傻瓜,你以為我愛的是琉夏,一直把你當成她么?你跟她對我同樣重要,可是我對你有一點卻是不同的。知道她喜歡竹染我會生氣,可是看見你和別的男子在一起,我卻是會吃醋啊。”
“小不點,姐姐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
花千骨拚命搖頭,本來已經難過得要死,聽他此時還在關心自己容貌,心又痛又酸澀,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不是,殺姐姐現在依舊是六界最美的人。”
殺阡陌輕嘆一聲:“每個人都有執念,而我的願望,是想要保護一件東西。先是她,然後是你。可是,虧我一生自負擁有這世上最美的容貌,卻沒有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能力。我輸了,輸的好徹底。可是小不點,你要相信,姐姐是真的喜歡你……”
殺阡陌躺在花千骨膝上,努力伸手想去撫摸她的臉。
花千骨再承受不住,緩緩摘下斗笠下的人皮面具,顫抖著聲音問。
“即使我成了六界最醜的人,姐姐也不會嫌棄我么?”
殺阡陌看著她毀得面目全非的容貌,心頭一驚,瞬間明白了一切,心疼的摟住她脖頸。
“你這個傻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姐姐都不知道……可是奇怪啊,不管姐姐怎么看,小不點還是那么美麗可愛。怎么會嫌棄……一點也不嫌棄……”
眼看著殺阡陌的吻慢慢輕下去,最後化作一片羽毛輕盈的拂在她唇上。
殺阡陌微笑著慢慢閉上眼睛:“總算把初吻送出去了,呵呵,美人的吻,可是從不輕易給人的啊……小不點,記得我……”
不管是在蠻荒最苦的日子裡還是回來之後,她都曾經無數次的想像過他們師徒重逢後面對面的情景,卻沒想到竟是這個樣子……
遠遠的看著一如既往的白子畫,時間從來都沒辦法在他身上留下絲毫印記。太多酸澀在胸中翻滾,太多情念想道,最終卻只化作苦苦一笑。
她的愛或許有些卑微卻從不自賤,或許有些任性卻從不自私。愛上師父,是她錯了,可是她錯得無怨無悔。她對他從來都沒有任何要求,也不想讓他知道,只想安靜的陪著他。可到了如今,她連這個最簡單的願望都沒有了。只要他好,她可以離得遠遠的,與他再無瓜葛。
不敢見他,是因為心中有愧,她的私情玷污了他們的師徒關係,而臉上的疤,更讓她再無顏出現在他面前。原本她應該是想躲想迴避的,可是殺阡陌的昏迷長眠,已耗盡了她的心力,她再無力去逃、去遮掩。
剛見到的一刻,因為那吻被他撞見,她心中還是閃過了一絲愧疚,可是很快便淡然釋懷了。她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雖然她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來,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他,可是他們之間,又算什麼呢?
白子畫望著她的神色那樣平靜,仿佛相隔那么久他們師徒的重逢在他心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仿佛她和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她或許和世間所有人一樣,在他心中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是對她來說,只需要他輕輕一瞥,整個天地都寂滅了……
“白子畫!你是不是人?你有沒有心?你明知道她……” 斗闌乾怒氣衝天,劍氣橫掃。白子畫此時卻心有旁騖,破綻百出。眼看斗闌乾一劍刺來,他再躲不過去,眼前卻白影一閃,花千骨已擋在他身前。
長劍沒柄而入,直直穿通花千骨的腹部。斗闌乾愣住了,沒想到花千骨會使用妖神之力以那樣快的速度替他擋下這一劍。她雖是神之身,雖然傷口會慢慢癒合不會死,可是,這就有了可以隨意傷害自己的理由了么?
“丫頭……”斗闌乾手放開劍,想要去扶住她。
花千骨緩緩搖頭,低聲乞求:“不要……不要傷他……”
斗闌乾心頭一酸,已濕了眼眶,白子畫如此對她,她這又是何苦。
白子畫望著眼前熟悉的背影,小小的,單薄的,他曾對自己說,要儘自己最大努力的去保護她,照顧她。卻為何,一直是她在拼著命的救自己,保護自己?
沒等反應過來,他看見自己的手再次舉起了橫霜劍,狠狠的從花千骨的背後插了進去。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輕的破碎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明白眼前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花千骨不肯相信的緩緩低下頭,看著胸前貫穿自己的橫霜劍。手顫抖著慢慢伸入懷中,掏出了她無時無刻不貼身收藏好的宮鈴。可是如今,五彩猶如水晶一般的透明鈴鐺已經碎做好幾塊。
橫霜劍從後背直插入她的心臟,她的心碎了,宮鈴也碎了。大腦混沌起來,力量一點點從體內流失,可是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就算心碎了,她還是死不了,她早就成了一個怪物,一個被天下唾棄的怪物,而如今,是一個猶如行屍走肉的怪物。
可是,原來怪物也是會疼的,原來,心碎是這樣疼的……
花千骨沒有回頭,只是慢慢彎下腰去,身上插著一前一後貫入的兩把劍。她身子顫抖著,不知是哭還是笑。她從不知道,他是這樣希望她死希望抹殺她的存在。她從不知道,原來心碎的感覺,是勝過消魂釘千百倍的疼痛。
白子畫驚呆了,想要拔出劍又下不了手,只能緩緩退後,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可置信的搖頭。
不可能!他不可能的!
花千骨緊緊握住宮鈴的碎片,頭昏眼花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了兩步,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斗笠掉落,露出一張面目全非的臉來。 空氣瞬間凝固,在場的人都不由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絕情池水!
白子畫此時大腦已是一片空白,耳邊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年瑤池初見,穿得破破爛爛,仰著髒兮兮的張小臉,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可不可以收我做徒弟?
那日絕情殿上,漫天飛雪,赤著腳在雪中奔跑,臉上畫只大烏龜。
那夜江中泛舟,酒醉不醒,夢中時顰眉時甜笑,始終喃喃的叫著師父……
愛笑,愛話,愛做鬼臉,愛扯著他的衣角小聲的撒嬌,做錯事就睜著大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那么多年,始終是孩子的臉。純真的無暇的,像晨霧中燦爛的夕顏花;素淨的可愛的,像山坡上小小的蒲公英。
可是如今,那張曾永遠定格,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甜美的微笑,只有滿目瘡痍的疤和凹凸不平。
白子畫身子微微搖晃著扶住旁的桃花樹,慢慢的閉上眼睛。
花千骨慌亂之下直覺的想要遮掩,卻早已痛得動彈不得。
——又被他看見,還被其他人看見。
羞慚和酸澀叫她無處容身。這樣的自己,此刻在別人眼中,定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吧。
東方彧卿再顧不得自身安危的衝出結界,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再沒有人阻攔他。
小心翼翼的扶起花千骨,像捧著件千瘡百孔,不斷被摔碎又拼貼起來的瓷器。他已經無力再去憤怒,他只是心疼,只是憐惜。他此生拚命去呵護去守護的東西,卻就這樣一次次被別人摔個粉碎,扔在泥里。
“骨頭!沒事的,沒事的……”東方彧卿先從花千骨腹部將斗闌乾的劍拔出來,然後咬著牙繼續拔白子畫的。
花千骨身子陣抽搐,喉嚨里發出聲沙啞的帶著奇怪破音的低吼,完全不似平常乾淨清越的聲線。
白子畫的心再次狠狠的揪成團,幾乎快不能呼吸。
怪不得剛剛一直蒙著面用內力說話,原來連嗓子都已經毀了。不用算不用猜他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從師兄那日拿著絕情池水來試探他時他就應該知道……
心頭又驚又怒又痛,到最後,只剩下悲涼和內疚,毒藥般大片大片的腐蝕開來。
消魂釘,斷念劍,絕情水,竟是那樣,被無情的逐到蠻荒去的。
而他,卻不知道?
而他,卻不聞不問,坐視不理……
事到如今,他問自己,還能對狠得下心下得去手么?
“骨頭……”他輕喚,伸出手想要觸碰的面頰,卻碎做晶瑩的無數片,然後又拼合在起。
花千骨不肯相信的搖著頭,依舊死死的緊閉雙眼。
“骨頭……可以看,看著……”再不看,就沒有時間。
花千骨才慢慢張開滿是血絲的眼,直直的盯著他,眨也不敢眨,仿佛只要再閉上,東方就再也不見。
不是幻覺,不是幻覺……遍遍的對自己。
“骨頭,不要死,聽的話,不要死。就算世上沒人愛,也要好好愛自己……”
花千骨哭著搖頭,想緊緊抱住他卻只觸碰到堆晶瑩的碎片。
“等著,等回來,定會再回來的,不要怕,相信……”
“不要,不要……”
看著東方彧卿聲音越來越小,再維持不形態,開始在風中飄散。此刻的,瘋狂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又像在攫取些什麼,絕望的哭喊著,無助的像個孩子。
“直想看骨頭長大後是什麼模樣,可惜再也等不到……”東方彧卿溫柔笑,猶如清風拂過草原,然後慢慢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千骨勉強想要站起身來追逐,卻又踉蹌的摔倒在地,哭喊著拖著身體在地上爬行。心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汩汩流出。
“不要走,不是要救小月之後和起走,再不問人間世事,也不做異朽閣主么?答應答應!們家人永遠在起!求不要走!不要拋下!東方——”
陽壽已盡?怎么可能?
卻只聽白子畫緩言道:“東方彧卿向來世借五年壽,來換取今生多陪你一年。下場……是不得好死。”
東方彧卿或許不知道,他的死,給他最後的成全。而自己,在小骨心裡,除痛,就再也沒留下什麼。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片虛幻。”
晴聲霹靂,五星陡然綻放巨大光芒,合著雷匯聚成道耀眼金光,準確無誤的朝南無月劈過去。
“姐姐……”南無月發出最後聲哭喊,妖神真身瞬間化做雲霧。只留下些許鮮血沾染於建木之上。
花千骨仰聲極盡悽厲悲涼的哀嚎聲,大地也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五星光芒驟暗,慢慢消失在空中。妖神終於趕在五星耀日結束前被消滅。
白子畫衣袖翻飛,自作主張,收南無月魂魄。卻見那光禿禿的建木之上竟開始慢慢抽出翠綠枝椏,迅速的向空伸展蔓延開來。
建木回春?
眾仙皆驚異的仰望著空,大地依舊搖晃不止。
“小骨!”白子畫大驚失色的看著花千骨。
的哀聲已換作悲涼大笑,卻依舊悽厲非常。抬頭望,滿臉竟然都是斑斑血淚。
殺姐姐永睡不醒,東方和小月都死。所有人,都是被害的。花千骨的笑聲仍在持續,極盡悲苦,聽者無不動容。眾仙抹臉上,竟全是淚水。
“小骨停下來!”白子畫大喝,妄圖接近身卻被無形光壁彈開。
仿佛又重新經歷場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浩劫,風起雲湧,色晦暗無比,好像要塌下來樣。日月星辰猶如彈丸般,往處擁擠傾倒,像是破個窟窿。
很久之後,所有人回憶起當時的狀況,都還是會後怕。
只是片刻的時間裡——崑崙山傾,瑤池水竭。
是什麼樣的力量竟可以顛倒地萬物?
沒有個人能忘記花千骨那張恐怖到極,滿是血淚的臉,同時發出的絕望大笑和嘶啞悲嚎
人要怎樣痛到極,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古有雲,
神哭,地同悲,日月同泣。
嗚咽不止,下分崩。
那戰,人間下整整三個月的血雨,沒有停息。
霓漫天見糖寶不顧一切的從自己眼前飛過,心中壓抑多年的恨意澎湃而出,想都沒有多想,出手就是威力巨大的狠狠一擊。
白子畫倉促回頭,想要阻攔已來不急。花千骨看著落十一和輕水驚恐大叫,卻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只看著糖寶身子在海水中慢慢又幻化成人形,裙角衣帶飛揚著向她無力的墜過來。小小的身子慢慢觸到透明的結界,雙手擦過花千骨的雙手,仿佛緩慢的直飛入懷中。
發生太多太多,花千骨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身上散發出紫色微光,在糖寶雙手觸及結界的那刻,透明的結界終於應聲而碎。
花千骨牢牢將那個小小的身子接入懷中。餘下的幾個人都被場變故驚呆,傻傻的看著破結界而出的花千骨,還有魂魄即散的糖寶。
“骨頭媽媽……”糖寶望著滿臉淚水,“終於見到你了……”
花千骨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是糖寶啊,還認得么?”糖寶笑著低喃。
花千骨嘴唇顫抖,不出話來只有拚命頭。認得,怎么會認不得,她家糖寶,化作灰都認得。
“對不起,讓你個人被關在里那么多年,到現在才來救。”很努力,真的很努力。以前的大懶蟲子,從那之後每天都在苦練法術,好不容易變身,想盡切辦法想來救媽媽,可是還是沒有用,救不了。
“明明答應過,再也不丟下我一個人,卻一次又一次的說話不算話!”眼睜睜的看著爸爸死,看著她被收。要個小小的它如何承擔。以為有落十一在身邊照顧,就會幸福快樂么?對最重要的人直是骨頭媽媽啊!明明答應,兩人在起永遠都不分開的!
“不……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
花千骨緊緊抱住她,沙啞的嗓子終於吐出幾個字,痛苦的哭聲近似於哀嚎。
糖寶臉上露出笑容,身子瞬間縮小,變回胖乎乎的可愛小蟲子,終於還是慢慢在空中消失不見。
落十瞬間頹然於地,眼中片悲哀絕望的淚水。那么多年,他在她的心裡始終比不上花千骨。那么多年,她或許從未愛過自己……
白子畫是看著花千骨和糖寶在絕情殿里長大的,如今糖寶竟在他眼皮底下被殺,他又如何不難過不內疚。可是此刻他更擔心的是花千骨,已經接連眼看著殺阡陌昏迷,東方彧卿和南無月死,如今再加上個糖寶,如何能承受得住。
結界已碎,他需得馬上做法,把重新關押起來。
卻只見花千骨慢慢抬起頭站起身來,不同於東方和小月死時的悲傷欲絕,只有望無際的冰冷。或許只有絕望到極致,對人世沒有絲毫留戀的人才會有那樣冰冷無情的眼神。
眾人都不由得打個冷戰,寒意浸到骨子裡去。
“小骨!不要!”
可惜次,白子畫再無力阻攔。猛的口鮮血噴出,他的周身氣穴聲接聲的爆破,雙膝軟,癱倒在地。眉間紅印閃爍再三,然後徹底消失不見。
地風起雲湧,空變成極深的紫色,海水倒灌著向空涌去,海之間出現無數相連的巨大水柱。
次比十六年前更甚的地動山搖,而次,是真正的生靈塗炭,妖神出世。
無邊無際的海面瞬間開滿白花,從水柱直延伸到際,猶如下場大雪,風聲嗚咽,為誰唱著安魂頌,又在為誰祭奠。
花千骨周身散發著紫色光暈,清脆的破碎聲,身體表面仿佛裂開層,四散於風中。膚色又還原成過去的白皙透明。然後身子長高,頭髮變成紫色,變長,往四周蔓延,
眾人不可置信的搖著頭,看著花千骨長大。光霧散盡,如巨大簾幕在海水中激盪飄飛的長髮緩緩下落,垂順如銀河落九。輕煙裊裊,紫衣華服,瓔珞流蘇,環佩叮鈴。
馥郁靡麗,猶如開到極盛的花盞,卻又孤獨清冷、竭盡蒼然。
那種美,妖冶華麗中卻又帶著種神秘和聖潔。是讓萬物失色的傾城之美,絕望之美,孤獨之美。明明誘人至極,卻又叫人冷到骨子裡去,仿佛眼望去看到世界盡頭那般的心死和心灰。
花千骨低垂著眼眸,走過的地方都盛開出無數朵鮮花,很快在半空中鋪成一條五彩的花路。
花千骨緩緩邁出一步,仰望蒼天,眼中閃過絲自嘲。如今重獲自由,卻是天大地大,再無可以容身之處。
“小骨!”白子畫艱難的喚住。封印被強制衝破,他修為俱喪,仙身已失,如今已是凡人一個。
花千骨慢慢轉身看著他,紫衣在風中鼓舞,用他從來不熟悉的長大後的聲音字句的對他。
“白子畫,握身上百零三劍,十七個窟窿,滿身疤痕,沒有一處不是你賜給我的。十六年的囚禁,再加上兩條命,欠你的,我早就還清了。斷念已殘,宮鈴已毀,從今往後,我與你師徒恩斷義絕!”
白子畫痛心的睜大著雙眼,看她毫不留戀的揚手,將那幾塊宮鈴的碎片擲在他腳邊。
“小骨!”白子畫的聲音不由顫抖,是他的錯,沒有照顧好糖寶,是他的錯,讓她受那么多委屈受那么多苦。如今死的死,離開的離開,背叛的背叛,竟打算,誰也不要么?
白子畫喉頭不斷有鮮血湧出,伸出只手想要拉住,卻只握住一片虛空。
被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也姚拋棄整個世界。如今,對她而言,世上再沒有任何可留戀之物可珍惜之物。她的心隨著糖寶的死,永遠石化。
絕情殿里她的笑,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為他做菜,為他撫琴,為他束髮,餵血給他喝,為他盜神器解劇毒,為他受刑被逐也聲不吭。為他嘗盡苦楚,受盡折磨。最後的最後……斷念已殘,宮鈴已毀,從今往後,師徒恩斷義絕……
“小骨……不要……”不要離開師父。
他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原來錯了,大錯特錯!終於將小骨逼成妖神,將他們師徒間逼到再無可挽回的步。
望著花千骨毫不留戀的身影越來越遠,空中只留下飛過後的長長的鮮花的痕跡,還有輕水的泣不成聲。
白子畫慢慢閉上眼睛,他整整在長留海底守十六年,她被囚禁,他就陪著一起被囚禁。不清是為贖罪還是為什麼,只是每天遠遠的看著,他以為樣就是永生永世。可是如今,一切再也回不了頭……
“以前的我很快樂。就因為太快樂了,所以當悲傷降臨,如此輕易的就被完全摧毀。可是人不能藉口逃避悲傷,就忽略那些自己應該做的事。這次我要把握命運,自己做出選擇。無論如何,謝謝最後這段最難熬的時光里,有你陪我。雖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我還是很開心。”
“白子畫,既然那么捨不得我死,就一起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幸福的活怎樣?我不做妖神,你不做長留掌門,再不管這世間一切?”
“連你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何苦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是你,你難道不想要我么?” “退一步怎樣?你現在對著所有人說,你手臂上這塊絕情池水的疤是怎么來的,你為何寧可剔肉削骨也要毀去,你愛的人是誰,我就放過在場的人如何?”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他只是看著遠處,沒有言語也不辯駁。
慢慢放開手來,掌心裡全是白子畫的血。其實她跟竹染一樣,愛一個人的心有時候很簡單,只是需要被承認。她給了他最後一個機會,是他自己沒把握。
“我沒有師父,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孩子,當初我以為我有全世界,卻原來都是假的。愛我的,為我而死,我愛的,一心想要我死。我信的,背叛我,我依賴的,捨棄我。我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求,只想簡單的生活,可是是老天逼我,是你逼我!你以為到了現在,我還回得了頭么?”
“你不是最愛這個天下么?想要救六界生靈?唯一的辦法,殺了我。”
“天下和我,你只能選一個。”
“小骨……”白子畫顫抖著緊緊把她抱入懷中,臉貼著她的臉,卻只感受到一片冰冷潮濕。大雨將二人淋得濕透,血水染紅了他的袍子,如同無數個夢中一樣,他就那樣浸泡在她的血里,然後眼看著鮮血大片大片的向四周蔓延開去,不多時,整片海都紅了。
“別怕……”他的整顆心仿佛也被那一劍刺穿,渾身痙攣著,痛得說不出話來。巨大的妖力,到處四溢飄散,海上紫氣蒸騰。
“別怕,師父就來陪你。你不是想我帶你走么,我帶你走,我帶你走,不論到哪裡,都再不分開……”一滴一滴冰冷的液體滑落在花千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白子畫的淚水。
花千骨沒有看他,只是仰望著天,空洞而詭異的笑。
白子畫身上的法力也開始消解外溢而出,隨著花千骨一同寂滅。
“尊上!”“千骨!”
雜七雜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四周的景物仿佛畫紙被撕開,他木訥的抬起頭,周圍一切頓時清晰起來。雲宮在那裡,所有人都在那裡,驚恐的望著他,望著他懷裡奄奄一息的花千骨。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場白日夢。
頓時什麼也聽不到了,這樣可怕的事實幾乎將他整個摧毀,頭皮都要炸裂開。
——他究竟,犯了怎樣的一個錯誤。
嘴唇顫抖的低下頭去,花千骨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白子畫,你其實從不信我,你只信自己的眼睛。”
痛得幾乎要昏厥,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是。沒有人見過白子畫那樣可怕而扭曲的表情,突然仰頭爆發出一陣驚天的怒吼,悽厲破雲,悲撼至極,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花千骨努力維繫不讓最後一絲神魂太快散掉。白子畫說的對,她的確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本性,方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用神農鼎煉化而成的幻境,是她有意騙他。可是睿智如他,如果不是潛意識裡就真的認為,也一直害怕她會做出那樣的事來,又怎么會輕易相信,那么容易就被她欺騙。
“你怎么可以……”白子畫的眼睛黑的如同被掏空了的大洞,她居然,設計故意讓自己殺她!
花千骨眼睛裡滿是與昨夜相同的焚心刻骨的恨意。
“我說過,白子畫,你會後悔的……”
她太了解他了,親手殺自己,愛會讓他痛苦,可是內疚卻可以將他摧毀。
很快,她的身體她的神魂,一切都會化為烏有。這世上,再沒有神的存在。
感覺意識一點點被抽空,花千骨蜷縮起身子。白子畫依舊緊緊的抱住她,身上幾大要穴依次爆破,鮮血四濺。
“尊上不要!”
笙簫默等人急瘋了想要阻攔,卻全被花千骨逸散的妖力隔絕在外,只能眼睜睜看著白子畫自斷心脈。
雨還在下,每個人的結界都破了,站在雨里望著他倆。幽若抱著舞青蘿懷裡哭成一團。輕水氣若遊絲的躺在軒轅朗懷裡,嘴角是解脫的笑,很好,很快,他們大家,糖寶、落十一、朔風,還有她,大家都可以團聚了。
摩嚴絕望而頹然,他終究還是毀在那個女人手裡。
只有竹染,安靜的在一旁站在,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早有預料,又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好冷……
花千骨的睫毛上結了薄薄一層霜,紫色的眸子顏色越來越淡。
她以為她早就不會痛了的,可是原來還是會。被自己最愛的人殺死,這到底是懲罰還是解脫?
“白子畫,你還是不肯愛我么?”她始終不明白,為何在她心中神聖過一切的東西,他卻如此輕鄙
白子畫空洞無聲的看著她,不是不是愛,是不肯愛。正是因為太重要,所以不能愛。
花千骨用力伸出雙手推開他:“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和我一起死?”
白子畫整個呆住了,他有什麼資格跟她一起死?
花千骨的聲音突然空靈而詭異,猶如尖銳的弦音在搔刮耳膜。
“白子畫,我以神的名義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
時間瞬間停止,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後白子畫就看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逆流而行,無數漂浮的微光重新聚集回自己體內。左臂劇烈的開始疼痛起來,他甚至聽到皮肉生長的聲音。
顫抖的拉開衣袖,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塊疤痕再次好好的印在自己手上。
花千骨悽慘的笑,恥辱是么?我非要讓它永生永世留在你手臂上,日日夜夜錐心刻骨的痛著,內疚著。
看著白子畫震驚的神情,她已不知應該為所做的這一切感到快意還是可悲,神魂抽離,終歸只能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白子畫,今生所做的一切,我從未後悔過。可是若能重來一次,我再也不要愛上你。”
好個不老不死,不傷不滅。一句神諭,便決定了他永生永世的痛苦。
像個怪物一樣活著,當初她身負妖神之力,就是這樣的么?可是,她至少可以選擇死,選擇死在自己手裡,卻將他連死的權力都剝奪了。
她愛天下,卻唯獨恨了他一人。
白子畫仰天大笑起來,雙目赤紅,滿臉都是淚水。
……
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
讓我親手殺了你之後,留我一個人
想要什麼,你說就是了。不管對的錯的,我都給你。
愛給你,人給你。
六界覆滅乾我們何事?這些人是生是死乾我們何事?
我帶你走,去哪裡都可以,你想怎樣行。
只是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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