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簡概覽
竹簡出土
1981至1989年,湖北省博物館江陵工作站對九店東周墓地進行發掘。墓地位於江陵縣九店公社雨台大隊(今紀南鄉雨台村)施家窪東崗地上,西距紀南城1.2至1.5千米,共發掘東周墓597座,其中56、411、621號三墓出土竹簡。
M56墓年代屬戰國晚期,墓主身份推測為“庶人”。M621墓屬戰國中期晚段,墓主身份推測為“士”。
數量形制
東周墓597座中19座墓顯系姬周文化系統,稱為甲組;另500餘墓當屬楚文化系統,稱為乙組。竹簡出於M56、411、621三墓。均屬乙組楚文化系統墓葬。殘、整簡總計334枚。簡經破竹修削而成,黑褐色。字用墨書寫於竹黃。
M56,簡205枚。出於側龕內。系成捲入葬,內裹墨盒,盒內盛墨、削刀。其中完整和較完整的35枚,余均殘斷。上有編聯線痕三道。字數約2700個。簡文的書寫從頭端開始,不留天頭。一簡中字數最多的57字。整簡長46.6至48.2厘米;寬0.6至0.8厘米;厚0.1至0.12厘米。可辨字2332字。
M621,均為殘簡,共127枚。其中有字簡89枚,字跡清晰的32枚。長22.2厘米、寬0.6至0.7厘米、厚0.1至0.13厘米。可辨字92字。此部分竹簡殘斷過甚,已不能綴連成文。
M411,簡2枚。字跡不清。一簡完整,一簡殘缺。簡長68.8厘米、寬0.6厘米、厚0.11厘米。
竹簡內容
竹簡內容可分為三類:
一是與稱量農作物有關,包括衡制和量制的換算。
二是與數術有關,相當於雲夢秦簡中的《日書》。大致有十類:
(1)建除(簡13-26),上欄書日辰,下欄書宜忌。這種楚國的建除,可與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除》篇對應。
(2)叢辰(簡25-36)。
(3)四時吉凶(簡37-42)。
(4)禱武夷君祝辭(簡43-44)。
(5)相宅(簡45-49)。
(6)朝夕啟閉(簡60-86)。
(7)歲(簡84-108)。
(8)行(簡87-97、111、125-127)。
(9)裁衣(簡109-110、112、113)。
(10)死生陰陽(簡114-118)。
三是與典籍有關,621號墓竹簡文字多有殘泐,隻言片語難以卒讀。如:“自出福是從內悲……”621號墓竹簡可辨認的殘文談到烹飪等內容,當是古佚書;據34號簡,當名為《季子女訓》。
楚簡發表
1995年科學出版社出版《江陵九店東周墓》,發表56、621號兩座墓竹簡的照片,以及李家浩所撰《江陵九店五十六號墓竹簡釋文》和彭浩所撰《江陵九店六二一號墓竹簡釋文》。[10]竹簡照片由郝勤建拍攝。[11]2000年中華書局出版《九店楚簡》,刊發了56號墓與621號墓竹簡照片和李家浩撰寫的兩墓竹簡《釋文與考釋》,同時還發表了兩墓的發掘報告。411號墓竹簡資料未見公布。
2004年,“楚簡綜合整理與研究”項目課題組對存於湖北省博物館的56號墓與621號墓竹簡進行紅外線拍攝。
楚簡研究
56號墓竹簡
56號墓中,整理者據簡文內容分為15組:
(1)崔(從田)、每(從米)等數量。本篇12枚殘簡(簡1-12)。數量單位有擔、來、赤等。李家浩認為所記之物跟農作物有關。邴尚白則認為是有關釀酒方法的記錄,或可能是以釀酒之米、匊(從麥)比例為題的算術書。其性質有待進一步研究。篇題。李家浩擬作《崔(從田)、每(從米)等數量》,黃儒宣擬為《簿》。
(2)建除。本篇12枚簡(簡13-24)。簡文分為上下兩欄。上欄是“建”、“竷”等十二名在一年十二個月所值日辰表,下欄是十二名及其占辭。內容屬楚建除家言。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建除A》,劉信芳、陳偉擬為《建竷》,李零擬為《歷忌甲種:建除》,李家浩擬為《建除》。
(3)叢辰。本篇12枚簡(簡25-26)。簡文分為上下兩欄。上欄是“結”、“陽”等十二名在一年十二個月所值日辰表,下欄是“結日”、“陽日”等十二日及其占辭。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建除B》,劉信芳、陳偉擬為《結陽》,李零擬為《歷忌甲種:叢辰》,李家浩擬為《叢辰》。
(4)成日、吉日和不吉日宜忌。本篇包括37-40號四簡上欄的文字和41、42號二簡的文字。37-40號簡上欄文字講春夏秋冬四季不吉日、吉日和成日所在日乾。41、42號簡講成日、吉日和不吉日的宜忌。原簡無篇題,陳偉擬為《四時十乾宜忌》,李家浩擬為《成日、吉日和不吉日宜忌》,黃儒宣擬為《不吉、吉與成日宜忌》,劉樂賢和李零將本篇與下篇合為一篇,分別擬為《吉日、不吉日等簡》、《四時吉凶》。
(5)五子、五卯和五亥日禁忌。本篇由37-40號四簡下欄文字組成,記述五子日、五卯日和五亥日的禁忌。原簡無篇題,陳偉擬為《六甲宜忌》,李家浩擬為《五子、五卯和五亥日的禁忌》,黃儒宣擬為《子卯亥日宜忌》。
(6)告武夷。本篇共43-44號兩簡。內容是巫祝為病人祭禱某神之子武夷,祈求病人靈魂歸來,飲食如故。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祝語》,李零擬為《禱武夷君祝辭》,李家浩擬為《告武夷》。
(7)相宅。共有15枚殘簡(簡45-59),內容是講修剪住宅等的方位對人產生的吉凶,是截止到2010年發現最早相宅之書。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也有相宅書,內容與此相似,部分文字也相同,應亦是楚人作品。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相宅簡》,陳偉擬為《遇》,劉信芳、李零、李家浩和黃儒宣擬為《相宅》。
(8)占出入盜疾。殘損較嚴重,無一完簡,共有17個編號(簡60-76)。內容是占出入盜疾,結合睡虎地秦簡來看,每條占辭的格式基本相同。開頭占出,中間占盜,末尾占入疾。王家台秦簡《日書》和馬王堆漢帛書《出行占》也有類似內容。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十二支占卜簡》,劉信芳擬為《有疾》,陳偉擬為《十二支宜忌》,李零擬為《朝夕啟閉》,李家浩擬為《占出入盜疾》。
(9)太歲。僅有1枚殘簡(簡77),記的是“太歲”一年每月所在的位置。本簡所記太歲運行四方的順序是自西而北、而東、而南。原簡無篇題,陳偉擬為《歲》,李零擬為《三合局》,李家浩擬為《太歲》。
(10)十二月宿位。共有3枚殘簡(簡78-80),分別記每月合朔所躔之宿和二十八宿之名。78號簡的內容與《淮南子·天文》里標題為《星》的一節相似。原簡無篇題,陳偉擬為《朔》,李零擬為《各月上朔與所當星宿》,李家浩擬為《十二月宿位》。
(11)往亡。共有7枚殘簡(簡81-87),內容記的是“往亡”。陰陽家認為往亡日不宜出行、行師,見《論衡·辨祟》等。本篇所記往亡的日期,除十月(夏曆七月)外,其他各月皆與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所記相同。原簡無篇題,陳偉擬為《內月》,李零擬為《往亡歸死》,劉樂賢、李家浩擬為《往亡》。
(12)移徙。共有6枚殘簡(簡88-93)。88-91號四簡記“徙四方”,92、93簡記“行四維”。原簡無篇題,劉樂賢擬為《占出行與遷徙》,李零擬為《移徙吉凶》,李家浩擬為《移徙》。
(13)裁衣。共有2枚殘簡(簡94、95),記裁衣宜忌。原簡無篇題,陳偉、黃儒宣擬為《衣》,李零、李家浩擬為《裁衣》。
(14)生、亡日。共有4枚殘簡(簡96-99),從殘存文字看,內容似是講生、亡日的宜忌。原簡無篇題,李零擬為《死生陰陽》,李家浩擬為《生、亡日》。黃儒宣擬為《陰陽死生》。
(15)竹簡殘片。共有100-146號簡皆是殘片,不能綴連、通讀。從殘簡文字看,大多數仍屬《日書》等。《告武夷》作為一篇向主管兵者之神武夷禱告之文,周鳳五認為大旨是:兵死者之妻用“聶幣”、“芳糧”為兵死者贖罪,請求武夷讓兵死者暫時脫離武夷的管轄,回到人間享受美食。周鳳五同時還指出此一祝禱文帶有“虛擬”的性質:文中用“某”來代替兵死者之名,可見應是一個通用文本。九店楚簡的主體為日書,《告武夷》處於日書之間,也應是日書的一部分,可以看作是巫祝人員的參考手冊。而不是為某一具體的祝禱活動而寫的。
九店楚日書
九店楚日書是截止到2010年,所見時代最早的日書。古人使用的日書,是了解當時社會、文化和思想觀念的重要資料。陳偉2010年所著《新出楚簡研讀》將九店楚日書分為11種:1、《建竷》;2、《結陽》;3、《四時十乾宜忌》;4、《六甲宜忌》;5、《遇》;6、《十二支宜忌》;7、《四時方位宜忌》;8、《歲》;9、《內月》;10、《朔》;11、《衣》。
(一)日書與楚人生活。九店楚日書幾乎涉及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相應地,在古書和出土文獻中,也可發現楚人使用日書的例證,看到楚地日者的活動。《史記·陳涉世家》說陳人周文“嘗為項燕軍視日”,表明軍陣中也有日者存在。《離騷》說“靈氛既告余以吉占兮,歷吉日兮吾將行”,似屬出行擇日。包山簡218-219、220簡、望山簡67、69簡等,簡文也與日書有關。
(二)日書與五行觀念。九店簡顯露出五行觀念的存在。《四時十乾宜忌》一篇四時與不吉、吉和成日乾支及其代表的五行,在四時於天干所配五行相同時,不吉;前者生後者,亦不吉;後者生前者,吉;二者相勝,成。
在五行與四時的搭配中,介於夏、秋之間的中央實際上並不存在,地位微妙。在《四時十乾宜忌》一篇中,與中央土相配的戊己二乾就始終沒有提到。而《四時方位宜忌》一篇,於夏、秋之間寫有“囗正方,非正中,不吉”,則與《禮記》、《呂氏春秋》所記一致。
(三)楚國曆法中的歲首。楚歷中的歲首之月,眾說紛紜。陳偉在《包山楚簡初探》中,根據包山簡的有關記載,推定應是荊夷。在九店日書《建竷》中,正是荊夷列於十二月之首;而在睡虎地日書甲種《秦除》、乙種《徐》篇中,相應的月份又恰好是正月。在《歲》、《內月》、《朔》諸篇中,楚歷荊夷與夏曆正月的對應也都分明可見。
(四)戰國至秦代日書的流傳。九店簡《結陽》、《十二支宜忌》、《歲》、《內月》、《朔》、《衣》諸篇,與睡虎地日書甲種《除》、《歲》、《歸行》、《衣》以及乙種1-25簡、157-180簡等,具有明顯的親緣關係。睡虎地日書甲種《歲》、《衣》及乙種1-25簡,使用楚的特殊月名或附有楚秦月名對照表,顯然直接源自楚日書。
九店日書的《建竷》、《六甲宜忌》、《遇》等篇,在睡虎地日書中存有類似文字,但具體內容差異較大。疑是這些日書於白起拔郢之前,已在秦或楚國以外的其他地區流行,但與楚國行用的版本關係較疏遠。